燕瞻轻笑了声:“这是客栈,不是你的问梧院。”
“也是。”她也不能要求那么高。
小二在门外敲门:“二位客官,你们要的热水来了。”
沈芙连忙去开门,两个小二抬了水进来,还又送了一壶酒:“这是我们掌柜的额外送的,是我们店特色的梅子酒。”
沈芙见还送东西,眼尾弯弯,顿时高兴起来,对着小二感谢道:“多谢小哥,辛苦了,也替我多谢掌柜的。”
昏黄的烛光下,沈芙的黑皮肤在发亮,可她笑起来时,湿润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人时又格外的真挚。以至于小二看了沈芙这个瘦黑猴子一眼,竟然愣了一下,有些慌张地跑开了。
一边跑下楼一边一边挠头不解地想,这人明明是黑猴子一个,怎么笑起来感觉……还有点好看呢?
沈芙也没想到那小二二话不说一下就跑了,摇了摇头,重新把门关上。
燕瞻站在窗边,将飞鸽传来的密信看完,随手放在蜡烛上烧成灰烬。
燕泽引他出京,果然在探查沈无庸的消息。
他派人谋害七皇子,一方面是为了稳固他的储君之位,一方面借这个机会想调燕瞻离京。
当初燕泽在太子的人手里安插了探子,那天虽然在大召寺出现的所有杀手都被燕瞻灭了口,但有些许风声还是传进了燕泽耳朵里。
不过,燕泽也不知道沈无庸到底事关何事,所以才一直试探。
而他所做一切,已经是在防范燕瞻或者说,想抓住燕瞻的把柄。
天鹰一行人瞒不了燕泽的人多久,日月村之事,他们要尽快。
沈芙已经从包裹里拿出了两套干净的寝衣,还将床上的被褥都换了新的。
见燕瞻走过来,她小声地问:“是京中传信来了么?”
燕瞻点了点头,“嗯,明日一早我们便去日月村,要尽快了。”
“好。”
沈芙也没再多问。将准备好的寝衣递给他,笑着说:“公子,先去洗漱吧。”
燕瞻四周打量了一眼。
从她坚持骑马来到这里,又像模像样地与掌柜的对话,再到她有条有理地将这房中所有东西都准备好。燕瞻忽然发现,明明从未出过远门,可是她将这一切都做得很好。
连最细微的东西都考虑得很周到,几乎不需要燕瞻操心。都有她这个“小厮”准备好了。
她不但没有给他拖后腿,甚至超出他想象的坚强。
明明是那么胆小又爱哭的一个人。
以至于燕瞻第一次觉得,他还不够了解她。
沐浴完之后,时间已经很晚了。
沈芙将头发擦干,又蹲在角落里鼓捣些什么。
燕瞻轻吐出一口气,揉了揉眉骨。
她还真是有数不清的精力。
沈芙是用衣裳塞了个枕头出来,抱着这个枕头出来后,又准备将小二抱进来的被褥铺到地上。
看起来还真打算要睡地上了。
她非要把这场主仆的角色演到底吗?
燕瞻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你真要睡地上?”
“当然了,我是公子的小厮啊,不睡地上睡哪里?”沈芙理所当然地说。
她又不是那种吃不了苦的人,睡个地上也没什么。算不得辛苦。
以前她住在芙蕖院的时候,条件还没有这里好呢。
其实本来再开一间房也可以的,但是出门在外,沈芙不敢一个人睡一间房,燕瞻也不会让她一个人睡别的房间,只能打地铺了。
她也想睡柔软的床,但是万一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所以她还是勉为其难忍耐一下吧。
“过来,睡床上。”燕瞻淡声说,“让自己的夫人委屈睡地,我还做不出这种——”
话没说完,就见沈芙动作极其迅速地跑过来捂住燕瞻的嘴,“你声音小一点,万一被听到了怎么办?”
“无妨,外面没有人。”燕瞻被她捂着嘴,平静地说。
沈芙点了点头,也放下心来,他的耳力十分敏锐,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心下也放松了一些。
只是他们在日月村没有多少时间,这里离日月村那么近,怕出差错,她就谨慎了些。
“我也不想睡地上啊,可是这房间不安全,外面到处都是人。万一明天小二进来发现我一个小厮和主人一起睡床,这不太好吧?”
让他睡地,那就更说不过去了。
“我之前都是装的,其实我没有这么娇气。”沈芙非常讲道理非常乖巧地说。
说完放下手她就准备起身重新去铺地铺。
燕瞻却握住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拉下来,嗓音沉沉:“我的名声已经很坏了,再添一个断袖之风也无妨。”
沈芙顿住愣愣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笑吟吟地坐到他身边,眼尾扬起,“这都不介意,公子如今这么好说话呀?”
燕瞻长指抚摸她的脸颊,捧住她的脸,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瓣,喉结滚动,低声道:“我还可以再宽容一点。”
只要她能暂时忘了她该死的“小厮”身份。
轻柔的吻落在沈芙柔嫩的脸颊,燕瞻手指往下移,摸了摸她破皮之处,“还痛不痛?”
燕瞻不提还好,一提沈芙立刻想起来大腿内侧还火辣辣的,用力点了点头,“痛。”
燕瞻将她放在床上。
“躺好,我给你上药。”
第67章
日月村虽是个村子,但因为家家户户都做草药生意,比一般的村庄更为富裕。也是这杨县里最有钱的几个村子之一。
村里最有钱的张员外,穿着绫罗绸缎,家里几个小妾伺候。
要做这草药生意, 第一个要找的便是这张员外。
村子里有个茶馆,平常来谈生意的都约在此处。说是茶馆,其实也不尽然。平常有说书先生,戏班子,演皮影戏等等一些娱乐活动,都设在此处。
这不,台上还在唱着戏呢。
原是这日月村家家户户都有些余钱,也爱热闹,所以经常请一些戏班子说书先生来这。
这请戏班子的钱,大多数都是这张员外来出的,谁让他最为阔绰。而做生意能做得大一些的,皆不是什么抠搜气量狭小之辈,当然,也因为有钱的都爱摆阔。这些都是常理之中。
沈芙束了胸,又将脸上稍微涂黑了,安静地站在燕瞻身后,扮作燕瞻的小厮。时不时地给燕瞻倒些茶水。不准痕迹地打量这个阔绰的张员外,都道是十个有钱八个肥,这话还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眼前这张员外膀大腰肥,满面油光,出来谈生意还特别讲排场,不仅带了两三个下人过来,还将他最新纳的一房美貌小妾带来了。
他和燕瞻谈事,那美貌小妾妖妖娆娆地陪在张员外身边,可劲儿地撒娇,一会儿给张员外剥个葡萄,一会儿喂他一块糕饼。
这小妾是张员外新纳的,此时正是得宠的时候,张员外又特意带她出来,她可不得好好地表现一番,以求固宠。只是,她的眼神时不时地瞟向燕瞻,然后间或娇羞地低下头去。
张员外还以为他的爱妾这份娇羞是对自己的,更加得意,笑着对燕瞻说:“陈老弟别见怪,我这小妾性子娇,就爱撒娇,我实在爱极,一刻也离不得她,这不把她也带过来了。”
燕瞻不着痕迹地把身前的茶水推远一些,浅浅笑了笑,锐利的眉眼稍稍柔和下来,更显得英俊。
“张大哥能抽出时间来见小弟,小弟已是感激不尽,怎会见怪。”
张员外一听更是哈哈大笑,与燕瞻闲话,“看老弟这年岁,应已成亲了吧?怎么身边就带着这么个……”
抬头撇了撇一脸乌黑的沈芙,面带嫌弃道:“瘦黑瘦黑,不解风情的小厮。”
沈芙:“……”
不满的沈芙十分想瞪过去。什么不解风情,她一个小厮要解什么风情?
这大腹便便的员外,自己贪花好色时刻离不得美人,还以为别人都和他一样呢。
张员外话音落下,感受到沈芙不满情绪的燕瞻慢慢笑了笑:“在下家中几年前中落,一心顾着家中事业,还来不及成亲。”
“原来是这样。”张员外了然地点了点头,又促狭地看着燕瞻,“陈老弟年轻力壮,身边没个美人服侍怎么行,要不要老哥给你安排一个,可都是身娇体媚的好货色……”
话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小妾愤恨捏了一把,“好啊,爷都有我了,还贪着外面的小蹄子呢?爷既心里没有我,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不如死了算了……”
生意还没开始谈,那头又将将闹起来了。
只是这小妾表面上是闹,实则是梨花带雨,娇弱吟吟,哭得很是好看。一边假哭,一边留心燕瞻的表情。
这做张做致,撒娇卖乖的,别说是勾进男子的心窝里,连沈芙看到心都要化成水了。
只是她现在可没有时间欣赏这小妾的娇媚,他们时间本就不多,还是先谈正事要紧。于是连忙提醒:“员外,我们公子此行是为了和您谈这药草生意的。陈家另外在徐州还开了药铺,眼看着越做做大,需要的草药也多了。员外说个价,若合适的话,以后咱们也可以做个长久生意不是?”
张员外忙着哄小妾呢,此时听到沈芙的话才想起正事。
“是是是,怎么差点把正事给忘了。陈公子,我们这里草药也和几家草药商有固定合作了,其实并不需要新的。但话又说回来了,谁也不会嫌生意广不是。我看陈老弟也是诚心,这样吧,这价钱我也不说别的,和其他的草药商都一样。”
燕瞻点点头,又问:“价格几何?张大哥可方便告知?”
“自然。”张员外连忙让人拿了账簿过来,“我们乡下人做生意可不是虚头巴脑的,有几分就说几分,你看看,价钱都在上面了,你若觉得合适,咱们就做这个生意,要觉得不合适,陈老弟再看别的,老哥也不强求。”
燕瞻只扫了一眼,也不多看,便将账簿还了回去:“张大哥生意做这么大,人品我自然是信得过,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初来乍到,虽信任老哥,但这药草还是要经手看一看才好。”
张员外立刻道:“我还以为是何事,这是自然。我们日月村家家户户都晒草药,这品相如何我空口说了不算,陈老弟自亲自去看看。这样,我使个随从,带你在我们村到处转转?”
燕瞻眉骨扬了扬:“也好。”
张员外便叫了一个叫“小虎”的下人过来:“你带着陈老弟到处转转,有什么问题,都给人好好回复。”
安排好了,又笑眯眯地看着燕瞻:“老弟尽可去看,晚上,我安排一桌酒席,就在这茶馆,我们再好好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