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漪澜赞同,“礼轻情意重。”
她看见石子路上的谢行之,眼眸亮了亮,“哥哥见多识广,一定能帮表妹出主意。”
月吟不想麻烦谢行之,欲拦住谢漪澜,但晚了一步,她蹦蹦跳跳就出了亭子,把谢行之往这边带。
“表妹为寿礼犯愁?”
谢行之温声问道。
月吟局促地点头,余光瞧见正德端了盘樱桃。
从谢老夫人那端的樱桃。
月吟耳尖微微发烫。
谢行之颔首,思忖一阵,淡声问道:“表妹书法如何?”
“尚可。”
“尚可,便是不错。”谢行之说道:“不如送祖母一幅百寿图。”
“百寿图?”
月吟闻所未闻,清澈的眼中满是疑惑,“是写了一百个寿字的图?”
谢行之点头,看着她道:“寿字的不同书法,楷书、隶书、大篆、行书等不同字体,字形或圆,或方。”
月吟窘迫,“可我不会这些字体。”
谢漪澜眼前一亮,“哥哥,你那里不是收集了些孤本字集?”
谢行之看向懵懵懂懂的月吟,“表妹可愿意学?”
鹫梧院,书房。
谢行之在书架边翻找书籍,“我这没有百寿图,但收集了一些字集,表妹可先熟悉熟悉。”
他将手里那本大篆小篆的字集翻开,将字集上的寿字指给月吟看,“表妹可在那边学写,我再去书架寻寻。”
“谢谢大表哥。”
月吟感激,拿了字集去书案边坐下,谢行之则立在书架边,认真帮她寻字集。
书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整齐摆放着。
月吟看见了她送给谢行之的紫毫笔。
这紫毫笔他已经开过了,似乎是刚用罢悬在笔架上,笔锋还有些润。
她揉了揉发烫的脸,低头研墨,随手拿起紫毫笔旁的一支宣笔。
笔锋沾了沾墨水,照着字集上的字样,在白纸上落下笔画。
月吟写了好一阵,一张白纸写了大半的字。
倏地,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一只温暖的手掌忽然握住她握笔的手,“这里写错了。”
头顶传来谢行之清润的声线,他握着她手背,带着她手,在空白处重新写着那“寿”字。
月吟心脏蓦地慢了半拍,在他的凑近下,升起一片悸动和波澜。
第30章
干净的宣纸上落下墨痕,笔锋游走间,横撇竖捺跃然纸上。
墨香从宣纸上散发出来。
谢行之站在她身后,左臂绕过她肩膀,手掌按在桌案上,虚虚环着她。
右手则握住她执笔的手,带着她慢慢写字。
谢行之仿佛是在教刚学字的人一样,一笔一划写着,不急不躁,耐心十足。
独属于他的气息从身侧飘来,紧紧萦绕着她,月吟呼吸快了几分,思绪忽然飘远了。
他这是在干什么?
字写错了,对照着字集改正便是,需要手把手教她吗?
她才不是刚学字的三岁小孩。
额头猝不及防被敲了一下,月吟吃痛出声,左手捂住额头。
“专心。”
谢行之淡声说道。
月吟回了神,低头看着宣纸上被他带着写了一遍的“寿”字。
在一大堆娟秀的字迹中,谢行之带她写的这字格外工整,字迹如行云流水,飘逸洒脱。
“表妹多写两遍就记住了。”
谢行之说着,那刚松的手掌又紧了几分,握紧她执笔的手,在宣纸空白处写字。
与她早前写的几个字并排。
一小一大,娟秀和飘逸,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竟都出乎意外的好看。
月吟勾唇浅笑,心尖仿佛拂过一阵柔软,泛起丝丝甜意。
风吹开窗户,细碎的阳光洒在宣纸上。
刚落下的墨迹未干,在光线的照耀下,闪着珠光。
地上斜斜印着两个依偎的身影,温馨又甜蜜。
谢行之虚虚圈着她,握住她手,带着她写了一阵,淡声问道:“表妹可学会了?”
“嗯。”
月吟低低应了一声,那难写的字忽然变好看了起来,笔顺也没那么难了。
“学会了便好。”
谢行之松开她握笔的手,搭在桌案边的左手也紧跟着收了回来。
他站直身子,立在椅子边,从一旁拿过另一本字集,将折好书页翻开,摊在桌案上。
谢行之垂眼看她,道:“这个字体便相对简单,表妹多临摹几遍即可。”
月吟一瞧,这本字集上的寿字,果真如他所言。
她提笔沾墨,在纸上认真临摹。
谢行之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没打扰她,从桌案上拿了平素看的书便离开了。
他脚步放得轻,似乎是怕扰她分心。
谢行之坐在梨木花雕的摇椅上,一手捧着书卷,一手搭在摇椅扶手上,随着摇椅一晃一摇,悠闲地看书。
月吟偷偷瞧了谢行之一眼。男子眉目疏朗,颜冠如玉,在摇摇晃晃梨木花雕摇椅上,皓白长指握着书卷,别有一番矜贵出尘的感觉。
月吟心跳倏地慢了一拍,谢行之适才为她寻来字集,帮她找到各种字体的寿字,带着她一笔一画书写,她执笔的手背还留着他紧握的气息。
他好似只是为了帮她写正确字一样,没有一丝越矩。
月吟脸颊微热,她眨了眨眼,握笔的手紧了紧,低头认真临摹字体。
日头渐渐偏斜,霞光越发绚烂,洒在月吟身上,衬得她整个人分外温婉。
谢行之目光从书卷上,挪到低头临摹的女子身上,也知她方才偷看过他。
眼底蕴着温润的笑意,正看着她。
她似乎是写累了,放下笔,甩了甩手腕。
歇了一会儿,她又提笔,照着字集在宣纸上临t摹。
西边霞光绚烂,流光溢彩的,烧红了半边天。
月吟拿着谢行之给的字集,回了皎月阁。
“姑娘,世子出的这主意真好,姑娘如今不用愁寿礼的事情了。”
玉盏跟在月吟身后上了楼梯,感叹道:“世子早前看姑娘的眼神凌厉,让人不敢接近,如今待姑娘的态度温和多了。”
月吟推开房门,单手拎起裙裾踏进屋子,脚步轻盈,“大抵是刚来那会儿,和大表哥还不熟悉,与他有些误会,加上这段时间表姐常来寻我,估摸着大表哥也看了表姐的几分薄面。”
她将字集放在桌上,写了满满一宣纸的小篆映入眼帘,两人握笔共写的几个字整整齐齐,莫名好看。
玉盏笑道:“姑娘临摹了大半下午,奴婢去给姑娘洗点果子出来。姑娘想吃樱桃,还是世子送来的番木瓜?”
月吟抿唇,面露羞赧,婉声道:“吃大表哥送的。”
洗干净的樱桃红润剔透,还带着水珠,让她总是想起泡澡时的梦,他掌心托着,慢条斯理品鉴樱桃。
玉盏点头,“姑娘稍等片刻,奴婢去去就回。”
眼下正是樱桃成熟的时节,不过樱桃皮薄,可娇气了,清洗的时候得格外仔细,倘若力道太重,就会把樱桃皮洗破,还是世子送的番木瓜好,削皮去瓤即可,果肉绵绵软软比酸甜口的樱桃好吃。
玉盏离开屋子,玉瓶看了眼满满一纸的字,“姑娘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娟秀好看,奴婢今日算长见识了,这字体奴婢第一次见,字形好复杂。”
月吟垂眸,扫了眼谢行之飘逸洒脱的字迹,“静下心来顺着笔顺慢慢写,也不难。”
她话锋一转,面上生出一抹忧愁,“字临摹久了,写起来不难,可想要完成百寿图,并不简单。大表哥那也只有几种字体,再怎么变换,也不够一百。”
月吟叹息一声,略显无助,“若非大表哥出主意,我还不知道百寿图,更莫说这一百个寿字要如何排写在纸上。倘若有图样便好了,能照着临摹。”
玉瓶将问题想简单了,提议道:“姑娘,要不咱该日去书斋看看?”
月吟疑惑,“书斋里能有吗?”
这厢,月吟正出神想着,正德出现在皎月阁院中。
正德送来盆开的正盛的芍药花,“表姑娘,您这小院子里只种了几棵梨树,如今花期已过,梨树虽然枝繁叶茂,但院中乍一看有些单调。世子让小人给您送来盆芍药花。”
月吟愣神儿,忽地想起那日,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亲吻谢行之以后才发现正德端了花盆在远方。
当时太慌了,她没看清,只瞥见是朵粉色的花,眼下月吟回想,脑中一闪而过,正德端的好像就是芍药花。
月吟细思极恐,脑子里一片混乱,有种极其强烈的感觉,感觉所有的梦都会在以后发生一样,只是梦中场景出现的形式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