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吟看着地上自己孤零零的影子,微微失神。
她愣怔片刻,忽而抬手,手上变换着手势,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变换。
月吟不知道此刻该去哪里,怕在围场里乱走冲撞了权贵,但又不想回贵女们聚集聊天的地方,便在这里玩着手影。
月吟犹豫趁着谢漪澜不在,要不要去找谢行之。
谢行之知道娘亲在哪里。
然而在梦里,他们闹了不愉快。
“嘿,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玩手影?适才不还与那些姑娘们弹琴聊天么?”
陌生的男童声音突然传入月吟耳中,她一抬头,便看见前方不远处站了位锦衣华服的男童。
男童朝她走来,月吟收了双手,也没再玩手影了,警惕地打量渐近的人。
那陌生男童紧接着又开口说话,童声稚嫩,嗓音明亮,“这手影有什么好玩了,你是有心事?”
月吟警惕地看着个头到她腰腹的男童,“小公子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方才弹琴了?”
七皇子点头,“大老远就听见姑娘的琴声了,问了才知道是你在弹琴,可你怎么不合群?自己就跑出来了?我跟了你一路,你也没发现,你肯定是藏了心事。”
宣靖帝没召见那弹琴的姑娘,七皇子好奇之下便寻来了。
他远远看着,问了内侍才在一众贵女里把人寻到。
有些奇怪,七皇子第一眼注意的姑娘,就是她。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这姑娘。
这位小公子和善,对她没什么恶意,月吟蹲下身子,和他平齐,和他聊了起来,“大老远就听见琴声了,照小公子这意思,围猎场中很多地方都能听见这琴声?”
空旷的围场中,月吟期待地看着他。
七皇子顿了顿,含糊着点头,“但距离太远就听不真切了,遇到人声嘈杂的地儿,也听不这真切,或许根本就听不见琴声。”
月吟有些失落,鼓了鼓腮帮子。
大概是娘亲没听见这琴声,看来她还是要去找谢行之问娘亲的下落。
“你很失望?”七皇子恍然大悟“哦”一声,“你想让这琴声传很远,你想让谁听见这琴、声?!”
月吟摇头,当即便否认了。
就在此时,一名牵了马匹的侍卫朝这边走来。
离两人渐近的时候,那匹黑色骏马忽然躁动起来,在剧烈的嘶吼声中,挣脱开侍卫手里的缰绳,仿佛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失控发疯般朝不远处一蹲一站的两人冲来。
侍卫神色慌张,急忙去抓挣脱开的缰绳,但那匹黑色骏马根本不受控制,缰绳没扯住,侍卫反被t狂躁的黑马重重踢了一脚,倒地时又被黑马狠狠踩了,疼得动弹不得。
黑色骏马急冲而去,那侍卫捂着发疼的胸口,扯着嗓子着急喊出声,“喂!快闪开!”
然而已经晚了,黑色骏马直奔月吟的方向去。
马匹冲来的速度极快,仿佛下一刻就撞了过来,月吟脸色煞白,吓得花容失色,起身拉着还在跟她说话的七皇子忙往旁边避开。
两人往一旁避去,然而那失控冲撞的马忽然改变直行的方向,仍旧往两人躲避的方向来。
月吟心惊,惊惧避开时被不平的地面绊了一下,崴了脚踝,拉着七皇子绊倒在地上。
于此同时,失控的疯马横冲直撞过来,眨眼间便撞上了。
月吟心提到了嗓子眼,想也没想便将七皇子护在怀里。
月吟手臂护着他头,害怕地闭上眼睛,等着马踩踏过来。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被来,一阵风袭来,月吟却听见马匹的嘶吼声。
那嘶吼声悲切,就在她耳边。
旁边的地面动了动,有尘土砸落她衣裙,她手臂被石砾打了一下。
月吟恍惚间睁开眼。
谢行之及时拉住了横冲直撞的失控疯马。
他神色惊慌,额上渗出层层汗珠,下颚紧紧绷着,虽未说话,但急促的呼吸却道出了他方才奔来的急切。
手掌绕了几圈缰绳,紧紧拉攥在掌心,地上的脚印拖了长长一串。
马被拉住,谢行之倏地抬手,手掌灌了足够的力,一掌狠击马脖子,将马击晕倒地。
就在这时候,谢行之后面的魏衡姗姗来迟,神色慌乱,气喘吁吁关切问道:“柳表妹,你伤到没有?”
被月吟护住的七皇子探出身来,逃过马蹄踩踏的他在看见来人时惊喜,“谢少卿!二表哥!”
“七皇子,你怎么在这儿?”
魏衡惊讶,方才情况危急,加之七皇子是背对着的,他并没看清月吟拉着男童是谁。
七……七皇子?!
惊魂未定的月吟惊愕,脑子在刹那间变得空白一片,愣怔着坐在原处。
方才跟她说了那么久话的男子是七皇子!
当今圣上的儿子!
这厢,七皇子一骨碌倒在地上,两脚一伸,两手一摊,两眼一闭,“啊,我晕了。”
“我被马吓晕了,快让母妃探望晕倒的我。”
七皇子闭着眼睛说完话,论魏衡怎喊,也没喊起来,仿佛就正如他留下的话一样,他已经被吓晕了。
月吟疑惑,一时间不明白七皇子好端端为何要装晕。
这装晕的动作竟有些熟练。
谢行之:“魏兄,如今看来,只有你把七皇兄送回营帐了。”
魏衡点头,“柳表妹这边就交给你了。”
他锐利的目光看了眼地上突然冲撞起来的马匹,又看了看那被踩踢受伤的侍卫,“这事有些可疑。”
谢行之同样淡淡扫了眼,敛了敛眉。
确实可疑。
魏衡安抚几句受了惊吓的月吟,便抱起地上装晕的七皇子离开了。
月吟回了心神,手撑在地上借力起身,然而脚踝扭伤了,一动弹就疼。
脚踝实在太疼,她又跌回地上坐着,缓了好一阵,她才试探着起身动作迟缓,有些吃力,这时谢行之抓住她纤臂,扶她起来。
“谢谢大表哥。”
月吟站稳后道谢,余光瞥见谢行之掌心被缰绳勒伤了。
掌心勒破了皮,一道长长的伤痕,正在流血。
月吟愧疚,“大表哥手掌受伤了。”
谢行之敛了敛手掌,欲将掌心的伤掩住,“无碍。”
月吟从袖中拿出锦帕,拉过谢行之的手,支支吾吾解释道:“包……包扎。”
谢行之浅浅笑了笑,在她面前摊开掌心。
伤口从虎口蔓延,横穿整个手掌,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月吟心里一颤,光看着都疼。
她低头给包扎伤口,小心谨慎着,生怕力道大了将谢行之伤口弄疼了。
谢行之温润的眸落在她身上,眼底尽是她现在紧张的样子,他笑意浅浅,丝毫没有受伤的模样。
两人隔得近,谢行之忽而闻到她身上有股异样的香味,面上的笑意骤然止住了,眼眸暗了几分。
月吟将锦帕盖住他掌心的伤口,在他手背系了个蝴蝶结,“先简单包扎着,等回去后大表哥再擦药。”
谢行之问道:“今日了新的馨香?”
“还是原来的。”
月吟摇头,下意识抬手闻了闻衣服上的熏香味道,不明白谢行之为何这样问,忽而慌了神,“大表哥是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她心里咯噔一下,若是如此,那她之前和那些贵女们聊天,身上的奇怪味道岂不是被闻了去?
月吟脸上一时间火辣辣的,着实难为情。
谢行之仔细闻了闻,目光落到她肩膀上,“今日有谁刻意接近过你?”
“在你身后,亦或是拍过你肩膀?”
月吟细细想了一下,眼睛瞪大了些,“赵家姑娘!赵黎,她在我身后停留过段时候,手还放我肩膀上。”
月吟拧眉,有些厌恶地动了动肩膀,手从肩头抚下,仿佛是想把肩头的气味抚下去。
谢行之眉间染了一抹厉色,“赵黎。”
月吟警惕着问道:“赵姑娘,她怎么了?”
谢行之:“我与魏衡在围场谈事情,瞧见那马忽然失控,径直朝你冲来,而你肩上染的这味道,大抵就是让马匹忽然失控的诱因。”
谢行之抿唇,眉目沉沉,但这一切似乎也太巧了。
赵黎刚动了手脚,那马就出现在了阿吟身旁。
这是巧合?
还是……另有同伙?
谢行之寒眸一转,看向地上的侍卫。
谢行之回转目光,对月吟道:“此事事关七皇子,这背后有没有猫腻,一查便知。”
他垂眸,看眼月吟弄脏的裙摆,温声问道:“除了崴脚,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想起那惊心动魄的场面,月吟心有余悸,她下意识攥了攥裙裾,摇头回道:“没有。马没碰到我分毫,是我慌慌张张躲避,一时不察才被绊了脚,扭伤脚踝。”
月吟:“多亏大表哥来得及时,否则七皇子和我定逃不开马蹄。”
谢行之好像是从天而降的救星一样,总是在她深陷险境时及时出现,救她于危难。
上次在慈霞寺也一样,若非有谢行之在,她早成了那蒙面黑衣人的刀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