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青看着谢行玉的背影,忍不住道:“谢将军他当真是奇怪……”
“怎么了?”江奉容问道。
芸青叹了口气,道:“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小姐与谢将军从前……应当不是这般模样的,明明就快要成婚了,这样艰难终于要修成正果了,可怎么瞧着竟是比起从前还要生疏了许多?”
芸青的话其实并不曾说错。
从前江奉容还在宫中时,他们便是想见上一面,都总有那样多的规矩束缚。
处处谨慎小心,可谢行玉却还是会想尽各种法子只为了能见她。
他会在每次见面时给她带一些精巧的小礼物,会与她说起宫外的一些新鲜事,会在无人注意之时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
尽管这便是他们最为亲密的举动,但每一次,都能让两人闹得脸红耳赤。
可如今,这一切仿佛都已经是很久远的过去了。
他们有了许多见面的机会,可以肆无忌惮的靠近对方,但他们却变得如此客气而生疏。
江奉容想,倘若是从前的她,瞧见谢行玉方才那有些古怪的举动,她定是会笑着去扯他的衣袖,觉得他一定是给自己准备了什么礼物要给自己惊喜。
可如今呢?
她只会装作什么也不曾瞧见。
“走吧。”江奉容将满腹心绪压下,只道:“谢夫人应当在等我们了。”
进了主院,谢夫人正在与贴身婢子静竹说话。
阿嫣的嫁衣今日早上才送过来,谢夫人与静竹正拿了细瞧。
静竹看谢夫人满脸笑意,显然是对这嫁衣很是满意的,于是便顺势夸奖道:“这件嫁衣果真好看,虽为了赶上婚期,并未将这刺绣做得过于华贵,但上边以珍珠,红宝石一类作点缀,也算是巧思。”
谢夫人连连点头,笑着道:“许修送来的那件嫁衣确实是简单了些,不过也不怪他,他家世寻常,若要让他几日之内便想法子弄来这样一件嫁衣,实在不易。”
“不过既然是我们谢家嫁女,就必须得风风光光的,许家办不成的事,我们谢家总要安排妥当。”
静竹道:“阿嫣姑娘若是知晓夫人一片苦心,定会很是感动的。”
谢夫人想起那日谢行玉的神色,却又叹了口气道:“旁的倒也罢了,只要这场婚事能顺利成了,我便也就放心了。”
说罢,又摇了摇头道:“罢了,不说这些了,这嫁衣阿嫣还不曾试过,算来没几日便是大婚之时了,得拿去给她试试,若是不合身,也好来得及尽快拿去修改。”
静竹应道:“是。”
江奉容便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见她过来,谢夫人神色和缓许多,朝她招了招手道:“正巧你过来,阿嫣的嫁衣也方才送过来,你瞧瞧如何?”
大约是因为这些时日江奉容总来帮衬着阿嫣的大婚事宜,而且不论何事交到她手上,她都能尽心尽力地做好。
如此,谢夫人对她便也生出了些好感来。
从前谢夫人不喜欢她,其实也并未有什么其他的缘由,左右不过是她的出身不太好,而谢行玉又为了她做出了许多不理智之事。
瞧着就好像是被这个女子蛊惑了一般。
做母亲的瞧着自己的孩子为了一个女子好似什么都不顾了,自然没法对那个女子有好感。
不过这几日之后,谢夫人确实是变了想法,连带着与江奉容说话也亲近了许多。
江奉容闻言走上前去,便瞧见了那件嫁衣。
虽不算太过华贵,但细节之处都做得极为精巧,显然是用了不少心思的。
阿嫣的婚事定得仓促,能在几日之内做出这样一件嫁衣来,不得不说实在难得。
“确实漂亮。”江奉容在谢夫人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而且很是适合阿嫣姑娘,想来大婚那日阿嫣姑娘若是穿上这样一件嫁衣,定是能让那许公子瞧得移不开眼来。”
谢夫人闻言也不由笑了,“阿容,等你与行玉大婚时,你那件嫁衣比这件还要华贵千百倍,行玉在这上边花了不少心思呢。”
江奉容闻言,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只故作羞怯地垂眸。
谢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而后道:“这件嫁衣方才才送到我这儿来,还没来得及送去给阿嫣试试看,我这便要拿去给她试试,若是不合身,也还来得及拿去改改。”
“昨日我吩咐人将大婚之日要宴请的宾客请帖都写好了,只是还不曾核对过,我想着你一向是最心细的,这件事唯有交给你我才能放心些。”
江奉容自然应下,“夫人放心。”
谢夫人点头,向底下人吩咐道:“你们将昨日写好的请帖与宾客名单都拿来,等阿容一一核对过了,便能将那些请帖送至各府了。”
底下人应道:“是。”
谢夫人又看向江奉容道:“那我便先将这嫁衣拿去给阿嫣试试。”
江奉容笑着点了头。
等谢夫人与静竹拿着嫁衣一道出去,不消多时,便也有人将方才谢夫人所说的请帖与名单之类送了过来。
江奉容坐在案几前开始一一核对请帖与名单。
这名单上的名字全都是上京有头有脸的人家,若只是阿嫣的婚事,定然是请不到这些人过来的。
只是看在谢家的面子上,他们却定是会来这一趟的。
江奉容一一核对过去,这是一桩极为耗费时间的活计,不知不觉间,一日时间便就这样过去了。
此时距离阿嫣的大婚之日,也就只余下三日了。
这三日,江奉容只要有闲暇的时间,几乎都来了谢府帮衬。
三日之后,终于是到了阿嫣的大婚之日。
这一日,江奉容再去谢府,本来应当是以宾客的身份前来的,但她担心谢府那边还有事情需要她帮着,于是来得也比寻常宾客早了不少。
她到了谢府时,宾客虽还不曾到,但府中已是极为热闹了。
阿嫣的婚事与寻常女子的婚事其实是有不同的。
倘若旁的女子大婚,主要的宴席定是安排在了夫家。
可阿嫣这边却并非如此,主要的宴席以及许多规矩都直接安排在了谢家。
原因自然是谢家这边喜欢这场婚事能尽可能的风光体面,而许多东西却是许家那边所没办法给得了的。
所以许多事情便都是由谢家来操持了。
自然,这也是谢夫人愿意的,毕竟除却她对阿嫣这个义女还是有些感情的之外,这般匆忙将阿嫣嫁出去原本就是容易落人口舌的,倘若她再不将这场婚事弄得体面些,便是更要被人指摘了。
此时府中来来往往有府中的下人,许府的人,也有负责新娘衣裳的,首饰的,给新娘梳发的……
总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江奉容走进里间,也不由的被其中气氛感染,觉得这场婚事,似乎也并未有她想象中的糟糕了。
江奉容刚去见了谢夫人,谢夫人便令她去阿嫣的房间瞧瞧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江奉容答应后便往嫣然院的方向走去。
芸青见谢夫人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却忍不住埋怨了几句,“小姐如今也还不曾嫁进谢家来,怎么就好像已经成了他们谢家的下人了一般,事事都要您来操心。”
“好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计较这些做什么?”她看向不远处挂起的红绸,颇有些感慨道:“我也希望今日阿嫣能顺顺利利,风风光光地完婚。”
芸青只得闭上嘴,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满的。
二人一道行至嫣然院。
这个时辰阿嫣这边该忙的事情其实都已经忙得差不多了,江奉容进到里间时,里边正好有两个喜婆走了出来。
江奉容便上前问道:“阿嫣姑娘如何了?”
那两个喜婆认出江奉容身份,便很是客气道:“阿嫣姑娘已经换好嫁衣了,这会儿正在梳头呢。”
江奉容点头,而后与芸青踏入房内。
阿嫣此时确实是在挽发,身侧的婢子雁儿年纪还小,显然是个干不了这活的,所以便特意安排了个梳头的嬷嬷过来。
这嬷嬷的手艺很好,给她挽的发髻虽不是太过华贵,但却极为适合她,再换上这一身嫁衣,简直浑然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
江奉容走到她身边,而后笑道:“阿嫣姑娘当真是极为合适这一身装扮的,等下若是许公子瞧见了你这般模样,定是挪不开眼睛来了。”
阿嫣见了江奉容过来,不知是因着今日这装扮还是有旁的原因,江奉容总觉得她似乎与平日里有些不了。
大约是神色不似从前那般怯懦,反而多了几分笃定。
但这显然是好事。
今日毕竟是她的大婚之日,她若是还和寻常时候那样,少不得可能会被人指指点点,说上不得台面之类。
阿嫣虽然有谢家作倚仗,可往后毕竟是许家人了,许多时候,可能谢家也是鞭长莫及的。
听得江奉容的夸赞之言,阿嫣轻轻一笑,又左右照了照镜子,而后道:“多谢江姐姐。”
又吩咐雁儿拿了凳子给江奉容坐下,道:“听闻这几日江姐姐为了我的婚事耗费了不少心神,大婚之日的许多事情都是你操持的,我还不曾来得及谢谢江姐姐呢。”
江奉容总觉得阿嫣这话说得有些古怪,但面上神色却不曾变,只道:“不过只帮衬了些琐碎小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阿嫣微微一笑,却没再说什么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而此时那梳头的嬷嬷已经将最后一根钗子簪入阿嫣的发髻中,而后出声道:“小姐,今日的发髻便是如此了,你瞧瞧可还有要修改的地方,若是没有,可就要将这盖头盖上了。”
“算算时辰,许家接亲的轿子也差不多该到了。”
阿嫣对着那铜镜细细瞧了一番,而后才满意地点了头,“盖头不急着帮我盖上,江姐姐不是在吗,等下若是许家来了人,由她帮我盖上盖头就是。”
那嬷嬷看了一眼边上的江奉容,见江奉容对此也并未意见这才点了头,道:“那若是阿嫣小姐没什么事的话,奴婢便先在外头候着,若是许家的人来了,奴婢再来向您禀告。”
这嬷嬷如此说,是以为阿嫣与江奉容关系不错,这会儿是想让她们两人可以好好说些体己话。
虽然事实并非如此,可阿嫣也并未拒绝,点头应道:“好。”
那嬷嬷便转身出去,顺便还将门关上了。
里间一下安静下来,其实江奉容还会隐约觉得有些不自在,因为她与阿嫣之间其实并没有那么熟悉。
很多时候江奉容主动与她说话,她都表现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这让江奉容觉得自己与她说话就仿佛是在勉强她一般。
所以便也不再主动与她说些什么。
但此时却是并不相同的。
所以她起身四处瞧了瞧,问道:“阿嫣姑娘,此处可还有什么需要我帮衬的地方?”
阿嫣轻轻摇头道:“该准备的事情早已安排妥当,如今只等着许家的人过来便是。”
江奉容点头,正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之时,外间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响,而后方才那个嬷嬷的声音随之响起,“阿嫣姑娘,许家的人要到了,您快些盖好盖头,奴婢这马上就要搀扶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