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问了好几人,也不曾给出个答复来,赖宝瑜心里发沉,但却又总觉得此时没有那么简单。
正在这时,她抬眼瞧见一个拎着食篮的婢子站立在几乎已经化作灰烬的新房门口,神色怔愣,好似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赖宝瑜身边的婢子锦芳顺着她的目光瞧了过去,瞧见那婢子之后下意识道:“那不是小姐吩咐了在新房守住江奉容的婢子珍儿吗?怎地一个人站在那儿?”
赖宝瑜闻言,快步走上前去。
珍儿瞧见赖宝瑜过来,吓得慌忙行了礼。
赖宝瑜看了一眼她拎着的那食篮,问道:“我不是让你守在新娘身边吗,你怎么在这里,手里拿着的又是什么东西?”
锦芳顺势将珍儿手中的食篮拿了过来,打开一瞧,里边只是些点心吃食之类的,于是拿给赖宝瑜过了目。
而珍儿原本就是个胆小的,如今听得赖宝瑜这般问了,自然是将方才所发生的事儿都尽数说了。
锦芳一听这话,便骂道:“当真是个蠢货,她跟你说了几句话,你就彻底将小姐的吩咐都抛在脑后了?”
赖宝瑜却无心再计较这些,她眉头紧锁道:“你是说你去取了吃食,回来之后就瞧见这里已是起了火,也再不曾瞧见她了?”
赖宝瑜口中的这个“她”自然指的就是江奉容了。
珍儿神色惶恐地点了点头。
锦芳还要再责问珍儿,赖宝瑜却已经品出其中古怪来,她快步上前将几个忙着救火的下人拦了下来,“你们几个先放下手头的事,帮我在府中寻一个人!”
赖宝瑜的命令,那些个下人自然没有不听的道理,所以纷纷放下手中的木桶,依着赖宝瑜的吩咐开始在府中搜寻起来。
赖府原本便不小,而江奉容又是只到过这赖府一回,如此,自然对此处并不熟悉,赖宝瑜想,倘若她当真有逃出去的念头,此时应当也还不曾出了赖府。
赖宝瑜原本便知晓江奉容应当不会心甘情愿便嫁进赖家来的,除却安排了珍儿在新房中盯着她之外,还特意在赖府外间多安排了守卫,明面上是说今日是大喜之日,担心来得宾客太多出了乱子,实际上不过就是为了盯着江奉容罢了。
只是此事不能做得太过明显,所以才特意寻了这个由头。
如此安排之下,赖宝瑜实在不相信江奉容能凭借着一己之力逃离赖府。
而此时的江奉容确实如同赖宝瑜所想那般,并不曾顺利逃离赖府。
她与芸青二人此时都已经装扮成婢子模样,再加之昏暗的天色与火势引发的混乱局势做了掩护,她们一路往外间奔走,却也还不曾被来往之人辨认出来。
只是她们对着赖府并不算熟悉,奔走之间也难免绕了远路,如此,耽误了不少时间。
不过瞧见火势并未有削弱的势头,江奉容便知晓,她们还有时间。
绕过冗长的游廊,江奉容与芸青沿着花园的小道脚步匆忙地往外间走去。
途中若是遇上宴席中的宾客或者是赖府的下人便低下头,加快脚步从那些人身边经过。
赖府如今局势混乱,自然是不会有人将注意力放在这样两个丫头身上。
况且这些宾客与下人甚至许多都不知嫁进这赖府的新娘子到底是何许人也,自然是辨认不出江奉容来的。
所以这一路其实倒是不曾遇上什么阻碍。
只是主仆二人走到那条小道的尽头,正要绕出这园子时,却瞧见小道的另一侧立着一道人影。
原本离得有些距离,江奉容也并不曾瞧清楚,就以为只是个寻常宾客,自然并未太过在意。
毕竟她们这一路上遇见的宴席宾客实在不少,却并未有任何一人辨认出她们身份来的。
只是等走得近些,江奉容才意识到了不对,因为那人并非旁人,而是赖宝松。
她下意识攥紧了芸青的手,转身便欲离开,可就在这时,却有一只带着凉意的手缓缓搭上她的腰身,“这不是我的新娘吗?”
第五十五章
江奉容的身子瞬间僵住。
但也是在这一瞬, 她便已经从袖中摸出那柄匕首往赖宝松的手上划去。
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他的血肉,温热的鲜血扬起血雾落在她的眼睫上,黏腻的血腥气味却让江奉容越发清醒。
趁着赖宝松吃痛捂住手臂的空当, 她拉住芸青的手转身便跑。
直至已经听不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二人才喘息着停下。
而后再重新寻了路往外间走去。
但显然事情已经没有这么简单了。
江奉容很快发现那些原本慌乱的宾客已经渐渐安定下来, 而除却奔走于府中救火的下人之外, 还有一些下人他们虽也行色匆忙,可却并不像是在救火,反而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江奉容并不能确定他们是否是在寻找自己,但却也尽可能的避开了他们。
等到终于到了赖府门前, 二人皆是垂下眉眼, 尽可能地混杂于准备离开的宾客之中,想借着这机会就此离开。
从大门处离开, 其实是一个风险极高的选择,江奉容其实也并非不曾想过能否在这赖府中寻一条别的出路, 只是奈何她并不熟悉此处, 而她也没有太多时间去寻出这样一条都不能确定是否存在的路来。
但火势起来之时,宴席中定然有不少宾客急着离开,若能混迹于他们之间,或许便能逃出生天。
而此时,一切也正如江奉容所想,二人几乎不曾受到任何阻挠便极为顺利地出了赖府的门。
在迈出府门的一瞬, 江奉容与芸青二人都轻轻松了口气。
但就在她们二人以为终于逃出去了的时候,府门前那几个赖宝瑜安排的守卫却突然觉察出不对,其中一人上前两步叫住她们, “你们两个等等!”
江奉容与芸青听得这话,浑身又是冒出一阵冷汗。
听着那守卫的脚步声响渐渐临近, 江奉容一咬牙,直接拉着芸青便跑。
此时的她早已没了别的选择,即便这几个守卫都辨别不出来她的身份,可只瞧见她们身上沾染的那些血迹便也能知晓她们的身份有些古怪。
今夜发生了这样多的事,他们万万不可能就这样让江奉容与芸青离开的。
而若是此时走不了,之后再想离开那更是不可能之事。
所以此时,她只能跑,能跑多远便是多远,如此,还能有一线机会。
原本其实那几个守卫只是有些怀疑罢了,此时瞧见她们竟然直接跑了,自然意识到她们有问题,于是赶紧道:“追!”
随着这一声命令,那些守卫尽数有了动作。
赖宝瑜的安排远远比江奉容想象中的还要妥帖,她不仅在赖府门前安排了守卫,甚至在赖府外边各处都留有守卫,只是人数并不多,而且在赖宝瑜的吩咐之下只作寻常人装扮。
倘若不是此时门口的守卫察觉了一场,其他守卫亦是不会有任何动作,那些来赴宴的宾客亦是不可能瞧出那些个人竟是赖府的守卫。
而此时江奉容与芸青二人倒也顾不上守卫的数量多少了,只拼了命的往前跑,可没跑出多远的距离却瞧见道路的另一边有几个守卫模样的人步步临近。
江奉容停了脚步,拉着芸青又往回跑。
可才跑出一段路,又见另一边也有几个守卫追了过来。
如此,两边的道路竟都已经被堵死。
江奉容手心止不住地冒出冷汗,而她身边的芸青更是害怕得浑身发颤,“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她们心里都明白若是此时当真被这些守卫抓住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心下自然恐惧。
但江奉容在恐惧之余,却也依旧勉强自己冷静下来,她瞧见道路边停着几辆马车,眼见那些守卫步步靠近,便也已经是没了选择的余地,直接从怀中摸出几张银票塞进其中一辆马车的车夫手中,“麻烦带我们去城西门方向。”
那车夫一愣,有些迟疑道:“这……”
江奉容见他不肯应下,正想是否要直接从这车夫手中将那马车抢过来之时,马车里边却忽地传来一道声音,“带她们去吧。”
车夫听得这声音,才恭敬应下道:“是。”
江奉容只听得这声音好似有几分耳熟,但却也没了细究的机会。
因为此时两边的守卫都已经彻底将她围住,若不上这马车,那当真是没了生路。
所以她一咬牙,还是带着芸青上了马车。
而瞧清楚马车里边那人的模样,她却不由愣住,因为眼前这人竟是隋止。
这辆马车外观其实很是寻常,混杂在其余几辆马车中更是极为不起眼,倘若不是这辆马车上正好有一车夫在,江奉容也并不一定便会选中这辆马车。
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竟会是隋止的马车。
两人虽算是旧相识,但关系却并没有那么好,甚至算不上是朋友,顶多不过合作了几回。
而此时的江奉容又是狼狈到了极点。
反正也不是头一回这般狼狈的时候遇见他了,江奉容心想,便也索性大大方方地向他行了礼,唤道:“殿下。”
隋止抬眸看向她,而后向外间吩咐道:“走吧。”
那车夫得了命令,应了声“是”,而后将鞭子一甩,车轱辘转动起来,马车也终于向前驶去。
感受到马车已经开始驶动,江奉容的心稍稍安定了些,便听得隋止道:“起来吧。”
她顺势起身。
外间肃杀之声入耳,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更是清晰无比。
芸青神色显然有些不安,目光时不时想往外间看去。
而江奉容心下却还算安定,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既然有隋止在,今日便不会出任何意外。
连她自己或许都不想不明白这莫名的信任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而隋止的马车却也当真从这赖府门前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在这嘈杂的兵刃相碰声音中,马车渐行渐远。
谢行玉却在此时刚到赖府。
他顾不上细瞧这一片混乱的景象,翻身下马之后便匆忙往赖府里间闯去。
里面的秩序其实已经在赖宝瑜的安排下稍稍恢复,所以当谢行玉直接闯入里间之时,自然也有下人察觉到不对,便要上前盘问身份。
只是还来不及开口,便被谢行玉抓了过来,“你们赖府今日不是有人成婚吗?新娘子在哪里?”
此时的他自然也瞧见了赖府里边的混乱景象,正因着如此,他心下也越发不安,越发希望能尽快见到江奉容。
那下人被谢行玉的举动吓了一跳,虽然并未辨认出他的身份,但却也意识到了他的身份非比寻常,于是战战兢兢道:“我……我不知道啊。”
他确实不知道,或者说在场赖府的那么多人,可能都无人知晓这件事。
毕竟从起了这一场火之后,赖府的这些人便再不曾见过江奉容,又哪里说得出她的去处?
见这人吞吞吐吐的模样,谢行玉也失了耐心,他冷声道:“带我去见赖宝松。”
一个赖府的下人或许不知新娘子在哪里,可作为今日大婚的主角,赖宝松总不会不知道人在哪里。
可这下人却连赖宝松在哪里却也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