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于江奉容的事,即便是再这周府中,知晓之人都寥寥无几,可这寻常婢子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了,更是想不到谢行玉可能会有那样的目的。
谢行玉从前厅离开之后便沿着廊道一路向西院的方向而去,之后是踏入小道,从花园中穿行而过,又绕过了一片假山与观景湖。
显然,他提前摸清楚了周府周小姐的院子所在。
他虽然并不曾来过周府,可是想要寻着一个来过周府的人却也并非是一件难事,他只要稍稍费些心思,就能把里间的情况弄个明白。
所以他才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
而这一路上倒也并非是不曾遇上过周府的下人,只是若是遇上,谢行玉也并不会避讳什么,只将应付管家的说辞又再说一遍便是。
况且谢行玉身份摆在那儿,他即便不做解释,周府的人也不至于疑心什么。
如此,谢行玉便一路来到文雪院。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心绪平静,而后正欲进去,但只往里间行了几步,就瞧见江奉容,只是隋止也在。
谢行玉的脚步顿住,而隋止也觉察到了他的目光。
隋止垂下眸子,片刻之后,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态贴近江奉容,在谢行玉的视角看来,他仿佛已经贴上了她的唇。
第六十七章
谢行玉脸色一变, 下意识往前一步,似乎是想阻拦。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一动作发出了声音而让江奉容猛地转过头来。
而隋止掩在袖袍底下的手中,正捏着一片泛黄的枯叶。
他方才其实不过只是拿去了江奉容发间的枯叶罢了, 只是他显然并不打算让谢行玉知晓此事,而是对着谢行玉勾了勾嘴角, 似乎在无声地炫耀着什么。
谢行玉暗自咬了咬牙, 可却也只能先将心头的怒火压下。
无论如何,江奉容还活着,他想,这便是最好的消息。
他大步走上前去, 甚至顾不上向隋止行礼, 只看着江奉容道:“阿容,我就知道, 你还活着。”
江奉容看着眼前的人,她知道既然人已经寻到这儿来了, 那即便是自己再如何想瞒, 也是不可能瞒住的。
只是她的身份如今是万万不能透露出去的,所以有些话,还是应当与他好好说。
而见江奉容不曾应答,谢行玉又神色痛苦道:“我知道我过去做错了许多事,是我辜负了你,可是阿容, 你也不能因为一时意气便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来,你顶替了周姻的身份与太子殿下成婚,若是往后被拆穿了, 这个后果,你如何承担?”
他虽然不知事情为何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可他知道江奉容以周姻的身份与隋止成婚,那是欺君的罪过,到时候不论是谁,恐怕也没法子能保住她了。
而如今一切还不曾定下,若是改变心思,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
江奉容看向一旁隋止道:“殿下,我有些话想与谢将军单独说。”
她想借着这个机会将该说的话说明白,自然也是想说服谢行玉藏住这个秘密。
可隋止却显然有些不乐意,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道:“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孤的面说?”
但见江奉容神色依旧不曾动摇,他才只得无奈点了点头,“好吧,那孤在外间等你们。”
说罢,又看向江奉容,叮嘱道:“阿容,有什么话尽快与他说清楚便是,若是有事,就唤孤。”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缱绻的意味,就仿佛正值热恋中的情人,不舍得稍稍分开片刻。
江奉容面上有些发烫,她很快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隋止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而一出院门,他就将赵献唤了过来,“不是安排了人守住周府吗?怎么谢行玉人都已经到了文雪院,孤却什么也不知道?”
从那日在街上遇见谢行玉开始,他与江奉容其实心底都有些不安。
那一日谢行玉虽然不曾顺利见到她,可他与江奉容都明白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谢行玉也并不像是会这样轻易放弃之人。
所以从那日之后,隋止便特意安排了人守在周府附近,必要之事想方设法也要将谢行玉拦住,万万不能让他再见到江奉容。
但今天却出了岔子。
赵献无奈解释道:“一连几日其实属下都安排了人守在周府,只是今日小周大人那边需要用人,从周府这边过去是最为方便的,再加之属下想着您今日也在周府,便以为出不了什么意外,谁曾想到谢将军偏偏在这时候过来……”
他其实也不过是听了周之昀的话而已,也当真不曾想到这谢行玉来得这么合时宜。
隋止皱眉,吩咐道:“往后若不是孤的命令,任凭是谁,也不能调遣孤的护卫。”
赵献连忙应了声:“是。”
片刻后,却又小心翼翼地往里间瞧了一眼,而后问道:“殿下,那之后,可还要令人守在周府?”
原本隋止留着谢哥护卫在周府不过是为了防着谢行玉,现在谢行玉都已经顺利见到江奉容了,那他们还有必要这样守着吗?
隋止冷冷看了赵献一眼,让赵献不由瑟缩着低下了头,这才听得声音自上方传来,“继续守着!”
赵献又连忙应道:“是!”
这下是一点也不敢含糊了。
而里间,谢行玉却依旧在竭力劝说着江奉容,“阿容,你相信我,你放弃周姻这个虚假的身份,我可以护着你的,有我在,一定再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赖家那桩事他知晓了之后也一直极为后悔,他知道江奉容退婚之后日子必然不过好过,甚至是故意想着让江家做一些为难江奉容的举动,如此,她便会知晓退婚这个选择是错的。
而只要她认错,那谢行玉还是会再想法子娶她。
可是他不曾想到江赖两家竟会将事情做到这份上,甚至是差点害得江奉容丢了性命。
这才让他生出了悔意来。
只是江奉容却似乎一直不曾后悔。
江奉容听完他翻来覆去所说的那些劝说之言,心头只觉得烦躁,但她知晓有些话必须得说个明白,于是压下心头情绪,认真道:“谢将军,我们回不去了。”
谢行玉似乎一直都不曾认清这一点,以为不管发生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还能有挽回的余地。
而实际上或许从谢行玉将阿嫣带回来开始,一切就已经无法挽回。
毕竟从那时候开始,谢行玉的心就已经一点点向阿嫣偏移。
谢行玉顿住,他垂眸看着眼前的人,片刻后忽地嘲讽一笑,“是因为太子殿下吗?你对他动了心,所以即便顶替旁人的身份都要与她成婚?”
“阿容,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江奉容张了张嘴,竟不知到底是否应当否认。
有许多事她其实是没法与谢行玉说明的,况且此时的江奉容也早已无法像从前一眼相信着谢行玉,所以她道:“将军,你何必为难我呢,你不是也已经有阿嫣了吗?”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沉,四下寂静中,又仿佛带了几分悲凉的意味。
自然,江奉容的心里事并不难过的。
知晓谢行玉终于将阿嫣纳作妾室的时候,她甚至真心实意地为他们二人高兴,“有情人终成眷属吧,阿嫣姑娘对谢将军有那样的心思,但却始终以义妹的身份与他做一些不清不楚的事,也是无趣,如今成了,至少若是谢将军往后再要娶妻,那女子也能提早知晓谢家的情况,不至于受了蒙骗。”
确实,若是阿嫣还是以义妹的身份留在谢行玉身边,两人的关系却总是说不清道不明,明面上是义妹,但实际上谁也不知到底是否只是义妹。
若是往后谢行玉娶妻,那女子只将阿嫣当作他的义妹,那等成了婚之后,这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眼下直接成了妾室,便是再无人不知晓他们关系了。
自然算是做了好事。
芸青与她说起此事时原本很是担忧,可后边听得她如此说,显然是当真不曾在意那谢行玉了,这才松了口气。
而如今,江奉容提及此事,却故意做出难过的模样来,其实不过是想借着此事让谢行玉心底多些愧疚罢了。
确实,谢行玉在听得江奉容提及阿嫣之后,神色微微顿住,又下意识想要解释些什么,但一开口却道:“阿嫣的事其实其中还是有些误会的。”
即便阿嫣如今已经成了他的妾室,他却总还觉得这其中有些误会,也总以为能和江奉容解释清楚。
可江奉容却并不想再听他说那些没有意义的解释,只道:“旁的事就罢了,那阿嫣姑娘腹中的孩子呢,这总不能也是误会吧?”
这种事哪里还能归咎为什么所谓的误会,除非这孩子根本不是谢行玉的。
但谢行玉知晓,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所以此时他听得江奉容提及阿嫣腹中的孩子,便已是哑口无言。
沉默片刻之后,谢行玉道:“阿容,这事是我错了,但我心中始终还是有你的,我们十余年的感情,哪里能说放下就放下的呢?”
江奉容垂下眸子,酝酿片刻后红了眼眶,“谢朝,别再为难我了好不好,你知道的,退婚之后我所承受的那些事,如今,好不容易一切都过去了,看在我们那么多年感情的份上,你放过我,好吗?”
她在求他,但是却也没有分毫要让步的意思。
谢行玉心里也并不好受。
他原来一直以为即便是他做错了什么事,在江奉容这儿,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可今日江奉容所言,却彻底击溃了他最后的一点幻想。
可难道当真就要这样放弃了吗?
其实他不是这样的性子。
但是他知晓,只要江奉容不愿意,那他肯定是无法将她带走的。
毕竟还有隋止在。
想到这,他心下一阵压抑,他看着眼前的人祈求的模样,却更是酸涩难当,他声音沙哑道:“阿容,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你觉得我会因为你不想同我一起离开便要彻底将你的身份泄露,害你丢了性命吗?”
江奉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谢行玉就接着道:“你放心吧,关于你的身份,半个字我都不可能会泄露出去。”
“只是,我也绝不可能放弃你。”
说罢,他转身踏出了院子。
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江奉容却是轻轻松了口气,不管如何,至少他答应不会将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去,这就已经足够。
谢行玉的身份不同寻常,想捂住他的嘴,即便是隋止,恐怕都未必会有这么简单。
而江奉容与隋止如今所做的这些事,不论如何也逃脱不了欺君的罪名,所以江奉容必须保证他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
好在谢行玉虽然做了许多荒唐事,但他始终还是在意江奉容的,否则也不会因为江奉容而不顾圣人的怒火对江赖两家动了手了。
虽然有些可笑,但最终确实是这几分江奉容看不上的情意派上了用场。
***
从周家回来之后,谢行玉再也没有提过那日街上所发生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本宁静的模样。
他依旧像往常一样活事处理事务,或是操练将士,总之,有许多事情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