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心头一下子警惕起来,连连后退两步,目光紧紧地逼着他:“大祭司没在寝殿?”
阿基摇了摇头,神色依旧焦灼的指向相反方向。
云安瞧了他半响,笑了笑道:“大祭司在沐浴,如何去了别处?还让你一个侍候在厨房的出来喊我?”说着,拔下腰间匕首,冷冷对着他:“阿基你应该知道,若是让大祭司知道你借着他的名义骗了我,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吧?”
阿基焦灼的面色一扫而空,眼中闪过一丝愧疚神色,看向女人身后某个位置。
糟了!云安张了张口,刚要喊人,声音还没发出来,后颈一麻,整个人就软软地晕了过去。
匕首落地!身后男人接住云安的身体,朝着阿基笑道:“做得好。”
阿基垂着脑袋不敢看他,却在男人就要转身离开的瞬间,急忙抬头,慌张地比划着要同他一起下山。
男人点点头,无可无不可道:“一起走吧。”
话音落下,后殿门砰地一声被人一脚踢开。男人面色一变,一句话没说,抱着怀里的云安,径自朝着前殿跑去。
阿基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回头,就看见了一身玄色常服的大祭司。
大祭司朝他浅浅笑了笑,赞道:“做得好!”
阿基登时瞪大了眼睛,软着身体跪了下来,浑身颤抖个不停。
大祭司五指轻轻扣上他的颅顶,手下微微用力,阿基就双目瞪出了眼眶,嘴角流出汩汩鲜血。大祭司松开手,没再看他一眼,脚下生风一般,追了上去。
阿基砰地摔在了地上,身子痉挛一下,手指犹往出口的方向探了探。
谢嗣音抿了抿唇,看着他至死都没闭上的眼睛,撇开头去,跟着大祭司追了出去。
可眼前一晃,谢嗣音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吸进去了一般,整个人陷入一片黑暗,耳边只剩下嗖嗖的风声。
等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意识陷入一具沉重的身体里,被人抓着按在肩头上,上下颠簸着,扼得胸口生疼。
她费力想睁开眼睛,却只觉得眼皮沉得不行。
没一会儿的功夫,扛着她的人停了下来:“快将人带走,我拦下大祭司。”
谢嗣音听得心凉,是刚刚那人。
一双枯瘦爪子捏着她的胳膊,将她再甩上肩头,声音沙哑低沉:“你......保重。”
男人轻轻笑了一声:“为我苗疆千年大业,蒙七死不足惜!快走吧!”
“还想走到哪里?”大祭司神色从从容容,脚步却快得很,眨眼就到了跟前。
蒙七话都没说,直接掀起掌风扑了上去。另一个干脆利落地转身,没有跑多远的距离,直接从山崖之上跳了下去。
骤然的失重感袭来,谢嗣音猛地心脏一跳,小腿一颤,整个人从梦中醒了过来。
“娇娇怎么了?”声音同梦里那个人的如出一辙,不过少了许多的阴鸷,显得越发温柔起来。
谢嗣音慢慢睁开眼睛,神色怔忡的看着他,似乎看着他,又似乎在瞧别的什么人。
仡濮臣人本来还困着,被她这样一瞧,整个人都清醒了。将人往怀里紧了紧,薄唇亲了亲女人额头:“怎么了?”
谢嗣音觉得这个梦好长,睡得整个人也很累,双手抓着男人衣襟,低声叹了一声:“夫君,我做了一个梦。”
仡濮臣一下一下地顺着女人脊背,声音低哑温柔,安抚道:“是噩梦么?别怕,我在这里。”
谢嗣音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闭上眼道:“梦里我们似乎在苗疆山上,你成了苗疆大祭司,而我......”
话没说话,谢嗣音感觉到男人胸膛的心脏似乎漏跳了一下,停下了絮絮低语,慢慢抬头看他:“夫君,我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都说梦是心中想......”
“我们以前是去过那里吗?”
仡濮臣面色瞧不出什么变化,双目黝黑含情,眼下朱砂静静生辉。
谢嗣音安静瞧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没过多久的时间,男人缓缓开口,声音仍旧:“确实去过。我曾带你四处游走,你当时很喜欢苗疆那片地方。”
谢嗣音没说话,手指慢慢摸上仡濮臣脸颊,声音低弱:“夫君,你别骗我。”
仡濮臣面色如常,深深叹了口气:“娇娇,我怎么会骗你呢?”
谢嗣音眼中缓缓浸出泪珠,望着他低低道:“夫君,我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头没来由地害怕。”
仡濮臣拇指缓缓抚过她的泪珠,低头亲吻在她的眼睫之上,声音温柔:“别怕,我在。”
谢嗣音觉得脑子乱成了一团,一会儿是梦里那个狠戾无情的大祭司,一会儿是面前温柔乖顺的夫君。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前额的冷汗跟着涔涔地冒了出来。
谢嗣音仰了仰头,红唇紧紧咬住男人薄唇,没有定势地反复来回咬了半响,被男人嘶地一声,压在身下,狠狠吻了回来。
都说,拥抱与吻能抚慰人心。
没有一会儿的时间,谢嗣音终于慢慢缓了过来,双手紧紧男人胸前衣襟,慢慢道:“夫君,我们下山好吗?”
仡濮臣眸光一缩,点点头道:“娇娇不想在这里了?”
谢嗣音垂着眸子,低低道:“日前山匪上山,虽然说夫君将其给处理了,但谁知后面还会不会再引来别的人。若是再来人的话,只夫君一个人,如何对付得了?不若我们下山去寻一个安稳地段,或者再次四处游走,遍览河山也是好的。”
“最重要的是......夫君,之前的事我什么也记不得了。虽然有夫君在身边,但......但我心中却总是害怕。就像一个人,横空生在这世间,不见来路,也不知该去往何处。”
仡濮臣握着女人腰肢的手紧了紧,将人按在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娇娇,我会一直陪着你。”
男人身上浅淡的花香同谢嗣音浸淫多年的零陵香,渐渐相融,带来一份安心的抚慰。
谢嗣音跟着用力的抱回去,声音闷在男人胸前:“若非夫君在,我怕是更加惶恐了。只是......夫君,我想找回过去那些记忆,那些所有同你的记忆。你能帮我吗?”
仡濮臣将下巴支在女人头顶,眸光幽深漆黑,声音却别无二致的温和:“好。娇娇无论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谢嗣音目光晶亮地从他怀里抬起头,冲着男人笑了笑:“夫君,谢谢你。”
仡濮臣定定瞧了她许久,跟着笑了。
第64章 故技
“不过娇娇的脚伤还没有完全康复, 不如再多等几天,等彻底好了再下山?”男人声音絮絮,和缓温柔。
谢嗣音点了点头, 将整个人更深的埋在男人怀里:“大约还有多久?”
“最多七日, 就可痊愈。”
谢嗣音仰头亲了亲男人下巴:“好,那都听夫君的。”
七日时间一晃即过,仡濮臣照旧同人在山里赏景游览, 闲下来就缠着谢嗣音共赴情海沉沦。
谢嗣音每日里觉得腿都软了, 踢他的脚踝反被人狠狠制住, 遏在腰间, 动都不能动, 只能强迫着听那些叮叮当当的糜艳银铃声。
仡濮臣瞧着她的眸色深深,似是含着无数欢喜,却又隐隐中带了莫名的寒凉阴翳。
“夫君, 明日就要下山,我们今晚不要再......”仡濮臣重重堵上了她的唇,十指交扣, 动作凶猛狠戾。
谢嗣音紧紧攥着他的手指,指尖几乎在男人手背上添了数道月牙痕迹。男人却恍若不觉,径自按着自己的节奏将人拉入一片茫茫云霄之间。
一直到天将破晓, 女人才沉沉睡去。仡濮臣停下动作,将人紧紧揽入怀里, 缓缓吁出一口气。
下山, 是定然要下山的了。
寨柳乃的人不知从哪里顺着找了过来, 此地必然不可再久留了。
那点儿子警告, 对于他这种毒蛇而言,只怕作用寥寥。就算震慑得了一时, 也无法长久。
可下山,却也不能真的如常下山。
仡濮臣手下紧了紧,望着谢嗣音柔顺舒缓的睡颜,眸色沉沉。
这个女人太聪明了,一旦下山,怕是不出两日,她就会知道所有。最重要的是......那个东西有了苏醒的征兆。
仡濮臣闭了闭眼,忍不住苦笑一声:“天意弄人,原来便是如此。”
天光破开山顶暗沉,柔柔洒下来,照出薄薄的一层蛋青色熹微。仡濮臣动也没动,看了她许久,直到日上三竿,女人动了动睫毛,睁开眼睛,一眼就瞧见了男人猩红血丝的双眸。
谢嗣音愣了一下,原本对男人折腾一夜的气愤,统统化为心疼:“夫君没有休息吗?”
仡濮臣摇摇头,哑着嗓子出口道:“没有,只顾着瞧你,一时忘了。”
谢嗣音咬唇笑道,食指点了点仡濮臣脸颊:“日日瞧,还没有瞧够吗?”
仡濮臣偏头咬住女人食指,又轻轻碾咬了一番:“便是瞧一辈子,也瞧不够的。”
被咬住的位置如同过了电一般,层层叠叠的酥麻之意一齐涌上心头。谢嗣音连忙撤回手指,在男人身上的中衣擦了擦,哼道:“净挑我爱听的说。”
仡濮臣笑了笑,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娇娇爱我了吗?”
谢嗣音眨了眨眼睛,微微后退一点儿,望着他道:“我什么时候不爱夫君了吗?”
仡濮臣咬了咬她的鼻头,叹道:“为夫过于患得患失了。”
谢嗣音揉了揉鼻头,仰起头主动吻上男人:“我最爱夫君了。”
仡濮臣呼吸一滞,很快化被动为主动,将女人重新牢牢握于掌心之下。
等云雨初歇,谢嗣音将头搁在男人肩颈,气喘吁吁道:“夫君,再也不要了。”
仡濮臣亲了亲女人薄唇:“你再睡会儿,我去做饭。”
谢嗣音闭着眼睛,双臂缠着男人脖颈哼道:“夫君也没睡,一起再睡一会儿。”
仡濮臣只觉得心头滚烫得厉害,眼中更是隐隐泛出酸涩之意,低低道:“好。”
二人终是相拥着睡去,等再醒过来,已近暮色苍茫。谢嗣音怒着脸踢他,叮叮当当地配合着她的怒气,清脆有力:“一天过去了,还如何下山。”
仡濮臣笑了笑,握住她的脚踝,而后亲亲烙下一吻,笑道:“明日再下山也是一样的,娇娇不气了,我去做饭。”
谢嗣音哼一声,冷着脸撤回去道:“我要喝银耳莲子羹。”
仡濮臣起身笑道:“好。”
二人一同用了晚饭,随后歇在院外秋千架上乘凉。夜色如墨,星辰如绣。长风送香,一片螽斯唧唧。
仡濮臣将人拢在怀里,声音悠悠:“风这样好,你也在我的怀里。”说到这里,男人低头吻了吻她的乌发,温声道,“这样的感觉真好。”
谢嗣音将头在他胸前蹭了蹭,柔声道:“我会一直陪着夫君的。”
仡濮臣笑了笑,低声道:“若是哪一日你不想了,我也是不允的。”
谢嗣音半仰着头,目光微微染上了些许的复杂之意:“夫君,你......”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仡濮臣看着她眼中的问询,笑道:“娇娇想说什么?”
谢嗣音心下隐隐有猜疑,却又觉得无厘头。她抿了抿唇,摇头:“有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若要细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