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嗣音目光低垂,似是在瞧地上虎头虎脑的红尾蛇,声音却低哑悠长:“你别去了。”
仡濮臣仰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强笑道:“娇娇若是害怕的话,我再给你留下一些东西。”
谢嗣音视线上滑,落到他的脸上:“仡濮臣,你受伤了。”
仡濮臣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低低嗯了一声:“没事儿。”
“为什么会没事?”谢嗣音声音涩得厉害。
仡濮臣张了张口,冲她干巴巴道:“反正总要死的,这时候受伤轻些或者重些......”
话没有说完,谢嗣音似乎被惹恼了一般,眼眶似乎又红了几分,乍然凶道:“闭嘴!”
仡濮臣安静的闭上了嘴。
谢嗣音凶过他之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闭了闭眼,松开他的手,转过身去闭了闭眼,心头酸得厉害。
他明明活下来了,怎么可以......没有多久的活头了。
怎么可以这样?
谢嗣音垂着头,泪珠一滴一滴的往下落,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涟漪。
“娇娇......”
“别说话!”谢嗣音声音哽咽,厉声凶道。
仡濮臣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了她:“怎么又哭了?”
“闭嘴!”谢嗣音擦了擦眼睛,却没有挣开他。
仡濮臣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将头埋在她的肩头:“娇娇,我好开心。”
谢嗣音吸了吸鼻子,重重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松开!”
仡濮臣收得更紧了几分,哼道:“不松。”
“娇娇,我真的好开心。”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其实不用他说,她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感觉到他的开心。他的情绪从来都表现得非常直白,爱或者恨,喜欢或者难过。
“娇娇,来之前,我以为你还恨着我。所以,才连小红都不肯收下。”
谢嗣音咬着唇有心想解释一句,并非是她不留,而是那条蛇自己紧随着他掉了下去。
男人也或许并非想得到她的解释,径自说着:“赶过来的一路,我的心没有一刻安宁。怕见到你,更怕见不到你。怕你还在恨着我,又怕你......”
“连恨都不恨我了。”
“已经同那个陆澄朝患难与共,再续前缘了。”
谢嗣音听着听着就忍不住哭了,刚落了两滴泪又忍不住气笑了,骂他:“混蛋!这才几天!”
仡濮臣幽幽叹了一声:“于我而言,已经数年了。”说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娇娇是在想着为我守丧吗?”
真是说两句就没有一个正经的。谢嗣音忍不住继续骂他:“闭嘴!”
仡濮臣从喉咙溢出一丝笑意,乖巧的闭上了嘴,只是将女人转过了身子,然后将目光下移落到她的唇间,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谢嗣音心头慌得厉害,双手猛地推开他:“我去看看父王他们怎么样了。”
仡濮臣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眼中没有了别的意思:“你别去了,留在这里等我。”
“我会将宣王安全的给你带回来。”
谢嗣音摇了摇头,面色严肃:“我不放心。”
没等仡濮臣再说什么,谢嗣音就接了一句道:“谁也不放心。”
仡濮臣顿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嗓音沙哑干涩道:“不放心谁?”
谢嗣音抿了抿唇,仰头认真的望着他:“仡濮臣,我不放心父王,也不放心你。”
“我不想让你死。”
“我也不想......不想......”
谢嗣音突然说不下去了,她直直的望着他,什么也不想说了。仡濮臣眨了下眼睛,眼眶通红,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仡濮臣......”
仡濮臣不想再听她说话了,拽着她的手腕直接揽入怀里,低头狠狠压了下去。
失而复得的喟叹和满足,在胸腔剧烈跳动。
她终于说这句话了。
仡濮臣只觉得心头沸腾得厉害,恨不得将她整个人揉进身体里,再不放开。
如此念头下,动作难免急切了些。
谢嗣音被他吻得呼吸都不能够,四肢百骸都在剧烈颤抖,身子更是软成了一滩,只得半仰着头交付一切。
男人按着她的后腰,越吻越凶。一些不该有的念头,也顺着这份乖觉的亲吻慢慢爬了上来。
仡濮臣闭了闭眼,狠狠咬了她一口。
谢嗣音忍不住轻嘶了一下,撩起眼皮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男人眼中盛满了笑意,勾着他刚刚咬过的那一处轻轻吮吻,动作也慢慢轻柔下来,试图安慰。
谢嗣音不想吃他这一套了,开始挣扎扭动。男人闷哼一声,松开手,捂着胸口咳嗽,一副被狠狠凌虐过的模样。
谢嗣音脸色潮红犹在,瞧见他这副模样,咬了咬牙道:“明明身子不行,还要逞强......”
仡濮臣咳嗽的声音一顿,轻飘飘的目光落了过去:“嗯?”
谢嗣音转过身子,不想理会他,转身朝外走去:“我去看看父王。”
仡濮臣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不会有事的,有个牛鼻子老道在那里。”
谢嗣音一愣:“谁?”
仡濮臣摸了摸鼻子,没有吭声。
男人说得这样信誓旦旦,谢嗣音想了数番情景,但是没想到竟然会演变成眼前这样。
当今皇叔,一直云游四海的先帝胞弟——老王爷回来了。
这人刚一进城,满京城的勋贵人家就都闻着味出来了,一个个口中喊着什么“救驾来迟。”
谢嗣音扯了扯嘴角,都是一群老狐狸!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如今大局将定,这些人倒是出现了。
不过,这些也就罢了。最让她惊讶的是......仡濮臣口中牛鼻子老道竟然真的是当初帮她那人。
“道长,真的是你?!”
浮云子拂尘一摆,轻笑一声:“多日不见,郡主一切安好?”
谢嗣音上前一步,朝他俯身行了一礼:“当日还未来得及感谢道长,如今又蒙道长搭救父王,云安感激不尽。”
浮云子拂尘拦住她的双手:“郡主严重了,贫道并没有做什么。”
宣王走过来道:“刚刚若非道长出手,本王......”说到一半,宣王的视线不经意间扫到了谢嗣音鲜艳的红唇和齿痕,微眯了眯眼,目光刷的就落到了仡濮臣身上。
仡濮臣桃花眼微微下敛,瞧起来就是个乖巧听话的美少年。
宣王冷笑一声,将谢嗣音扯到身后:“大祭司,别来无恙啊。”
仡濮臣慢慢撩起眼皮,朝着他微微拱手行了一礼:“王爷。”
宣王微一避身,躲开了他的行礼。
“本王受不起。”
话音落下,宣王身后的暗卫瞬间将仡濮臣围了起来,手中兵器蓄势待发。
“父王!”谢嗣音心头一急,将宣王甩开,直接挡在仡濮臣面前,“父王,这个时候不是计较过去恩怨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救出陛下。”
宣王瞧着谢嗣音这一副护着他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冷声道:“本王向来恩怨分明,该报恩报恩,该报仇的时候......”
“也会及时报仇!”
浮云子轻咳一声,上前一步道:“王爷,不知您可否给贫道几分薄面。先将过去之事放过了,等救出陛下之后......仡濮臣,随您处置。”
仡濮臣挑了挑眉,斜了一眼这个转头就将他卖了的牛鼻子老道。
宣王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老王爷慢慢踱着步子过来,五旬年纪瞧起来却是一副仙风道骨模样:“巽年啊,不过是些年轻人的恩爱情仇,哪里值得你动气动怒的。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将陛下救出来。”
宣王目光死死盯着仡濮臣,仍旧没有吭声。
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对仡濮臣动手。一来,陛下还中着蛊,需要这个人出手;二来,若他真的出手,自家那个已经拐出去的胳膊肘怕是彻底不会回来了。
只是,他必须表个态。
如今过来的这群勋贵之中,有不少人认识仡濮臣。对他的忿恨之情,不在他之下。
所以,他必须摆出姿态来,再等着......皇叔阻拦。如此一来,所有人都没了话说。
思及此,宣王狠狠瞪了仡濮臣一眼,冷声道:“待救回皇兄,本王再同你算账!”
仡濮臣十分好脾气的又行了一礼:“是。”
宣王一撩袖子,拉起谢嗣音转身就走。谢嗣音下意识回头看向仡濮臣,男人面上似乎有些难过,不过在瞧见谢嗣音望过来的瞬间,立马牵了牵唇,冲她笑得灿烂。
谢嗣音咬了咬唇,似乎想说什么,就被身边的宣王冷声道:“还看?脖子都扭到后头去得了!”
谢嗣音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冲宣王道:“父王,您冲我发什么火?”
宣王冷笑一声:“本王生了个没出息的闺女,不冲你发火,冲谁发?”
谢嗣音甩开他的手,不客气的回道:“我没出息不也是随了您?您要是稍微有点出息,至于天天在母妃面前殷勤讨好、伏低做小?”
宣王妃:......
这种事,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吗?
“好好好!瞧瞧本王生的好女儿!”说到这里,越说越气,宣王扭头瞪了宣王妃一眼,“瞧瞧你生的好女儿!”
宣王妃不开心了:“我一个人能生出来吗?”说着,女人转过身去,就到太后身边伺候了。
宣王顿时急了,追到身后连忙解释起来。说了两句,
仡濮臣眯眼瞧了会儿,慢慢将目光落到了宣王妃的身上。
“大坏蛋,你在看什么?”小道童咬着唇指着仡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