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笙抹掉那抹鲜红幽幽笑出了声:“其实也不能说我不像父亲,应该说我像极了他,不然怎么会当年您又怎么会嫁……”
“你闭嘴!这也是能说的!”
上官氏瞪大了眼睛,犹如第一次看清自己和这个儿子,虽然口吻还是严厉,可一直保持矜贵的姿态却如同被人打碎,全身牢牢抓住身下的凳子扶手才勉强坐稳。谢云笙冷笑一声,一板一眼扬声道:“信函我还未打开,就当没见过,只是母亲莫要对云霆出手了,这些多年云霆不点破不代表不知道你让那些人一次次的刺杀,回到这院子里还是对您如初。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生下他的人,是您,这谢府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上官氏浑身一颤,苍寂多年的眸子闪过一丝疯狂的恨意,过了许久才幽幽感慨:
“我怎么就生下了你。”
盛愿鼻子一酸不忍继续听下去看下去。
她知道大少爷是个要面子的人,即使让她相信主动让她偷听,但她不能什么都去看去听。
转身站在院门口等着谢云笙出来。
谢云笙侧目见窗口的影子消失了,袖中的手轻轻捻动,唇角勾起一丝笑。
等他出来,两人沉默着回到竹影院,盛愿握着的拳头才缓缓松开,只是这次却不知该如同开口。
倒是谢云笙主动打口,打破了沉寂。
“今晚回来时,我去了母亲那,正好听到她和幽州的人联手要将云霆拦在路上,我猜云霆回来是要私下进宫面圣,想过要提醒他,没想到我母亲下手这么快。你怀疑我也是对的,毕竟她做和我做没区别……”
盛愿有些难过,她刚才还怀疑,这会谢云笙不怪罪,还主动开口安抚着她。
只是……
“您知道这些,为什么不……”
“不告诉官家?盛愿,一个是我母亲,一个是我的弟弟,手心手背如何抉择。
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几声咳嗽,一道殷红的血丝顺着唇角落下。
盛愿顿时急着要出去叫人请医官,却被谢云笙一把拉住。
“我知道云霆与我在你心里分量不同,只是盛愿,莫要把我想的太坏了。”
“奴婢没有……”
盛愿红了眼。
在她心里,两人分量是一样的。只是一个是尊重敬重,一个……早就成了一团乱麻的纠缠不清。
还想解释什么,手里被重新塞进那枚信函。
“这是我母亲勾结官员的证据,放在你那,这东西就能成为保护云霆的一枚护身符。”
“奴婢不能要。”
如同烫手山芋一般,盛愿缩着手匆匆后退,回头看到一旁的匣子,打开随手放了进去。
目光落在一旁编织了一半的草绳,愣了愣。
又很快合上。
见他唇角带着青紫,只怕明日不消肿很难见人,盛愿皱了皱眉,突然想起鸡蛋热敷的办法。
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转身就跑去小厨房。
等她身影刚离开。
一直在外的黑影转身进了房,从那盒子里拿出信函跪在谢云笙的面前。
“您走后,主母哭的很伤心。”
谢云笙袖中的手拢了拢,面上无动于衷:“哭一哭也好,压抑的太久,人是谁疯掉的。
等哭完了,我们谢家表面的和谐还是要唱下去的,不然都这么多年了外人眼里的母慈子孝都白演了。”
谢云笙抬手慢条斯理抹去唇角的血,捏破蜡丸打开信函。
信函里空无一字。
第96章 等
“没字?您就不怕那丫头真打开了?”
黑影蒙着面也挡不住眼瞳的震惊。
或是被主母直接点破这信函和她发出的根本不是同一封。
不管是哪种,今晚主子想要演的这出戏都会砸在手上。
“最重要的是她没打开。”
谢云笙慢条斯理活动着手指,将信函放在烛台上烧毁,侧过头眉头轻佻:“找到他了吗?”
“我们的人跟着血迹追了一路,还是让二公子跑了。属下无能。”
说起这个,黑影忍不住将腰肢弯曲的更深以表臣服:“主子那一箭虽被谢云霆察觉避开了要害,但恐怕他也要吃些苦头。”
那伤,若是换个人恐怕当场就要毙命。
“不是你们无能,是我这个弟弟被父亲当年教导的太好了。虽只有一年,但所学所用,连我都比不过,更何况你们。”
滋啦一声门响,在夜里格外引人注意。
谢云笙从窗户望了一眼,盛愿正端着个小碗从小厨房里走出来,娇俏的身影走的很慢,那碗里刚煮的鸡蛋似乎很烫,她总得时不时的抬手捏一捏耳垂缓解烫意。
白嫩小巧的耳垂也被热意染了些许绯红,就像前不久边疆送过来的美人指,惹人垂涎。
葱白的小手捧着鸡蛋,全神贯注就像那是世间最重要的事物。
饶是无情也动人。
谢云笙望着,心里闪过这一句眼底闪过一丝柔,又很快沉寂下去。
“继续找,莫要让我的好弟弟就这么容易死了,他就算是死,也要按照我的戏本来死。”
盛愿推门进来,屋子烛光闪动,好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眨了眨眼,只当花了眼,拿着煮好的鸡蛋看着躺在软榻上合眼睡下的大少爷。
缓缓放轻了脚步。
却在转身的时候无声叹了口气。
“你是为了我叹气,还是担心云霆?连自己的手被烫了都不知晓?”
盛愿微微一震,榻上的人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含笑的看着她。
垂下眼帘,盛愿急忙将通红的手指藏在背后。
方才煮鸡蛋时,她想起那些人离开时说的射中了人,一不留神就被滚烫的锅子烫到,及时用井水冰过并不要紧,她自己都没在意。
“过来。”
盛愿犹豫了片刻听话的过去。
刚站稳就被大少爷捉住了手,谢云笙浑身如同冰窟窿里拿出来的,冰凉的触感反而让她忍不住战栗。
谢云笙仔细看了看那烫伤,忽然伏下身子微微张开唇瓣轻轻吹着那红肿的地方,许是刚睡下的缘故,衣袍领口松散着露出雪白近乎透明的胸膛,喉咙随着动作若有若现,竟然有种诡异的颓废的美。
盛愿看的呆愣住。
这样的谢云笙盛愿是第一次见,从进了府,不管是在外还是在内,大少爷一直都是规规矩矩,就连衣摆都一丝不苟不带褶子的端正。
等看他从一旁的匣子拿出一罐药油,准备替她涂上,盛愿忽然如梦初醒般,急忙抽回手。
“奴婢自己来就好。”
摸了摸指尖被吹过的地方,盛愿有些不自在。
谢云笙沉下眼,过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以为我们已然是朋友了。”
长睫微微颤抖,盛愿抿了抿唇,小心剥开手里的鸡蛋,缓了缓才开口:“但奴婢到底是丫鬟,本分不能乱了。”
“你原本的本分,不是做这些琐事,而是我的房内事。”
刚将剥好的鸡蛋用手帕裹着,盛愿听着这话一抖,鸡蛋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奴婢,奴婢实在不堪……而且您答应奴婢离开的。”
房里安静的只能听到烛芯爆裂的噼啪声,谢云笙静静地看着,袖中的手握成拳淡淡轻笑:“自然,我没忘。”
一张小白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盛愿提起的心重新落下。
“哪怕知道云霆利用你,你也担心他,在你心里他还是比我更重几分,是么?”
这话说的有些自哀自弃。
原以为盛愿不会回答,或是又吓的瑟缩,不成想她没紧张,反而认真想了想才开口回着话。
“不一样的。”
盛愿顺势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将那碎了的蛋壳一点点拢在一起,捡起来准备丢掉。
“大少爷让人敬佩,尊重,谢云霆就是土匪,强迫人做着各种奴婢不愿做的是,就像硬逼着你落下个印子,才快活。”
想起谢云霆,盛愿忍不住撇了撇嘴,又气又恼又说不出的惆怅。
“他骗了奴婢,奴婢气极了,也恨透了,但奴婢更记得他几次都救过奴婢的命。”
“哦?何时?”
谢云笙当真开始在脑子里思索。
“骑射那次,后来射中的都是拿真弩箭的刺客,还有替上官小姐采崖边蜜时,掉进了蛇窟,还有……”
盛愿原本还有犹豫,但今晚知道大少爷早就知道主母让人杀谢云霆的事,自然也没了那么多顾虑,全都说了出来。
“我竟不知,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俩还经历过这么多的事,也怪不得你同他亲近……”
“奴婢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