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究竟犯了什么罪。”
她从那晚就一知半解,府里哪怕被巡防营的人搜了一次,又留的有人蹲守,都和往日一样,没有一丝危机的气氛。
府中更是没有听到其他人议论这事。
盛愿也只当没什么大事。
可现下靠近了才发现,谢云霆胸口的伤,几乎都是被火灼出来的烫伤。还有些许箭伤和刀剑的砍伤,就连十五身上也能从袖口,领子的地方能看到下面未盖完全的伤。
寻常烫伤都要数月才能好,谢云霆身上这样大的面积,只会更加痛不欲生,这里什么都没有根本不是养伤的住处。
不能就这么放着他在这!
想起临走前谢云笙的叮嘱,盛愿喏喏开口:“大少爷说,如果见着二少爷,务必要他进宫请罪。”
就算是被罚,也好过被伤连累死。
话音刚落下,方才面色缓和了些的十五顿时横眉冷竖。
“若你看到主子这样,还来当谢云笙的说客,那是我和主子看错了人,请你离开,莫要提见过我们。不然,我只能在这先割了你的舌头。”
十五冷冷瞪着盛愿,直接打开门赶她离开。
看着他抽出的寒芒,盛愿吞咽了下口水,虽吓的颤抖,却还是挺着腰,站着没动;“我不走。”
第98章 破
“你不怕?”
那刀锋几乎刮着她的脸颊,盛愿一动不敢动,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去看。
“十五我说了,你吓不到这丫头。”
一声很轻的嗤笑从身后传来。
盛愿怔楞着回头,原本昏迷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定定的望着她。面色虽然还是难看,却不影响他唇角的笑意。
“你们骗我?”
想起方才谢云霆那声让她心痛险些落泪的梦呓,盛愿只觉得被人愚弄愤怒,转身就要推开十五离开。
可十五山一样的身躯挡在那,哪里是她能推开的。
“怎么能算骗,这伤不是假的,这几日我的确就是这么过来的。”
方才在梦中听到了她的声音,他只以为不过是个梦,没想到朝思梦想的人就在眼前。
谢云霆撑起身子靠坐着,束发虽还算完整,但凌乱的贴在身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脸上带着很浅淡的笑,但眼底却是淋漓的雾气。
莫名让盛愿生出一种她做了对不起谢云霆的事被发现的错觉。
即使他这么说,盛愿也一个字都不信了。
满心只有被愚弄的愤懑。
“奴婢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话竟然比伤药还要厉害,早知道奴婢该早些来,多说些话,这样也不用二少爷受这么几天的罪了。”
她气的脸颊绯红,鲜少有这样阴阳怪气的模样。
谢云霆听着也不生气,反而笑意更甚,换了个曲腿的姿势坐着,他原本就只穿了条中裤,这么一动精窄的腰腹上绷带又松了下,懒懒搭耸下露出的蜜色肌肉格外显眼,欲色十足。
饶是深受重伤也不影响谢云霆好身段,盛愿急忙错开眼,那边谢云霆不甚在意,自顾自的换了话题:
“留给你的鱼是我亲手在溪水里钓的,原本该一并替你挑上个容器养着,但我这受伤便耽误了,你先养在盆里,等我回府重新装潢院落,咱们一起上街挑选你喜欢的,两只的话琉璃的好看,不过你不喜奢靡,瓷盆的也不错。”
盛愿忽然后知后觉,她好不容易将东西都打包退了回去,却还是不知不觉又留下和谢云霆有关的鱼。
这人明明不在场,却总是能猜中她的举动。
那鱼还真就被养在她的洗脸盆里,原本今日出府她想过买个好看的盆养着鱼,但一想起即将离开,也就暂时放下了念头。
“不必了。等二少爷你回府,那鱼我还要还给你的。”
盛愿说完,还不忘补上一句:“我只是怕那鱼死了,暂时替你收着。”
“我那院子里空旷久了,其实若是你喜欢,让十五移来几缸睡莲,将各种颜色的鱼都补来放进去,那才好看,日后你在院子里也不会闷。”
谢云霆就像没听到她的拒绝,继续自顾自的说着,许是不知受伤的缘故,语调又柔又慢,盛愿恍惚间总觉得这样的画面眼熟。
等过了许久她才想起,从前在家乡,附近有一对出了名感情深厚的夫妻,她悄悄隔着窗看过几次,想替娘学学持家之道,无意中听见那对夫妻日常交谈,就是如此,不是其他人扯着嗓子或是风风火火,轻言轻语就勾勒出日常的琐事。
盛愿拧着眉,听着他东一句西一句的话,心思倒是不知不觉随着他的语调去勾勒那样的画面,一男一女站在院中,坐在窗前听雨打芭蕉,用梳子细细梳着发尾。
但紧接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字却牢牢占据在脑子里。
曾经,谢云霆是不是也这样和璎珞说着未来。
是不是也能轻而易举用这些话逗弄蛊惑着人心。
原本扬起的心,瞬间重新跌进底端,不见天日的苦涩。
其实挺奇怪的,盛愿见不到谢云霆时,总是时常想起他。
知晓他可能受伤,盛愿日日担心。
可如今见着了,她反而又气又委屈,她不恨谢云霆是不是利用,气的是自己,控制不住那颗心。
“那日奴婢说过了,奴婢不愿去您身边。”
原以为谢云霆会生气,没想到黝黑如夜的眼珠轻转,看向被放在一旁的装水的碗上,“我想喝水。”
盛愿没动。
谢云霆眼眸加深,不厌其烦加重了语气:“我,要,喝水。”
盛愿将那碗水端了过去,可谢云霆却不接努唇示意她再靠近些。一副等着她喂的样子。
“您的手没受伤。”
“可我提不起力气。”谢云霆懒懒用手扇着风,摇头提醒道,“若我不点头,十五也不会放你离开。小愿,我好久没和你好好相处了。”
明明是软和的口吻,偏又带着隐隐的威胁。
怎么每次谢云霆都是拿着各种事捏着她的七寸。
盛愿猛地抬头,不自觉的咬紧了牙,心里憋着的那股气愈发按奈不住。
“您刚才没醒的时候,他还要割我的舌头呢,不让我走又算什么?”
她嗓音本就脆生,这样吊着嗓子,还真有些阴阳怪气。
谢云霆瞧得好笑。
一旁的十五却见不得自家主子被人呛声。
“狼心狗肺。”
盛愿默了默,不想和他多说,挪步又将水碗靠近了些。
心里暗暗骂着她的逆来顺受。
谢云霆微启唇,由着她的动作吞咽着水,明明普通的井水,这碗也粗鄙硌的嘴疼,这会却比宫里的琼浆玉液还要可口。伤口倒真的像他说的,不疼了。
可目光上下扫过盛愿面无表情,就似日常完成伺候的任务般麻木不甘,入口的水也开始苦涩起来。
“胖了些。”
盛愿心虚的错开眼,将手放在身前,隐晦的护着小腹。
谢云霆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自顾自的调侃:“看来这些日子大哥对你不错。”
“所以您何必呢?您心心念念接人家,这次连命都要没了,却不知人家现在本就在蜜罐里,出府的马车都是大少爷那乘,去的是最好的成裳铺子,早就是现成的主子了。哪像您又是伤,又是破草屋的。”
十五早就憋不住了,抱着胳膊冷嘲热讽。
盛愿听的脸颊热的发胀。
过了许久忽然抬头勾出笑来:
“奴婢还没告诉您,下个月初五,是我和大少爷的好日子。”
第99章 理不清
“今天除了为了取女夷游街的衣裳,也是府里要为我新做几身姨娘的衣服。”
盛愿说着,明明手心里早就积累的都是汗了,却还是不忘抬手抚摸着发髻,眉宇间的笑意愈发明艳。
谢云霆面色不变,只是眉眼里的玩味淡去了许多。
见他不开口,盛愿原本憋着的气忽然就松了。
那种强压下的心虚随即而来,愈演愈烈。
谢云霆抬手将束发胡乱的理了理,不紧不慢反问:“还有么?”
“什么?”
盛愿去看十五,可从一个石头一样的人身上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更不可能指望他给提示。
“不就说想说大哥对你如何的好,只是做衣裳又算的什么,你若是喜欢,日后给你做三间房的衣裳让你日日换着穿。”
他抬头看着盛愿,脸上早就没有了淡定从容的模样,却还是挂着一抹笑容。
“你接着说,这些日子我不在府里,还有哪些事是大哥为你做的,我日后照做便是了,甚至比他做得更好。”
他说的平淡,但盛愿听着心肺都微微的痛着。
这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她原本以为谢云霆定会暴跳如雷,可他竟然说要学着去做……
盛愿忍不住心软了一瞬,但很快想起那个璎珞住处看到的真心,心又重新坚硬,这不过是他用来勾走真心的一贯手段。
她若是信了,就是下一个璎珞。
“还有,还有……”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寒颤被谢云霆注意到了,他嘴角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只是眼底却多了凉薄。
她还是怕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