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时绾眠淡淡应道。
此事她早有预料,长月的绘画技艺素来出众,只怕京中能与之抗衡者少有,这般简单的图册,他随意一瞥便已略知大概。
时绾眠翻开图册研究,良久后才发现温淮知仍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这才出声:"你若不看,可以先行离去了。"
“啊.…..禀殿下,看的。”
“那你是在等本公主走过去吗?”时绾眠继续问道。
温淮知眨了眨眼,这才挪步至时绾眠身侧落座。
"抱歉。"他隔开些距离就此坐下,轻声说道。
时绾眠不理会他,眸光淡漠,继续翻阅手中图册,两人再无言语。
时绾眠与温淮知向来不擅长青丹之术,描绘起来总有些许困难。
不过此时氛围竟难得安宁,两人默默研习,一时间,屋内静谧无声,只有纸笔划过的沙沙声。
不知不觉已至半夜,天色转寒,室外飘起细雨。
时绾眠偷瞥了眼身侧的温淮知,见他专注描绘,面容沉稳,却难掩那份无助神色,不禁觉得有些可爱。
她站起身,走至檀木案几,拿起一壶略烈的酒液就着喝了起来。
淡淡的酒香飘来,温淮知抬眼看过去,他本来以为时绾眠同他一样,也是不擅饮酒,不过现在想想,淮乐公主从小在游牧生活,多多少少应该都是会一些的。
也许是从未见过时绾眠的这一面,他便多做了一些停留,但很快又专注于自己的事上。
时绾眠饮完一壶,又端起另两壶走到温淮知身侧,语带醺意:"要来些提神吗?"说罢,她重新坐下,继续对着图纸作画。
温淮知摇摇头,见她喝得这般快,竟有些下意识地想劝阻她慢些,可一想到自己也没有资格去说这些后,他才收回这些话,声音难得温和了些:“多谢殿下,不用。”
时绾眠也不再说什么,而是继续看着自己的图纸。
随着时间流逝,酒香越发浓郁,好在外雨渐大,风也转凉,这才让室内不至于如此闷热。
不一会,温淮知竟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不知为何,闻着这些酒气,他竟也觉得有些迷迷糊糊起来,他知道对方在给他发出一些信号,可他却不想回应,也不能回应。
在少女纤柔的视线直直注视下,温淮知仍是毫无反应,专注于手中的绘画,好似浑然未觉。
时绾眠心知若不主动,这名小郎君必然会彻底忽视她的存在,即便她已暗示得如此明显。
于是她伸出玉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感受到衣袖的扯动,温淮知只得转身望向她。
只见少女一副乖巧安静的模样,或许是酒意上涌,白皙的脸颊泛着红晕,眼神无辜动人。
"你还不睡吗?我们一同回榻上歇息吧,明日还要去采药呢.….."
这番话入耳,原本沉稳的温淮知手指竟也微微顿了顿。
他缓缓抬眸,见她神情恍惚,想必是酒醉记混淆了,这才收回视线,淡淡道:"殿下累了,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谁知少女又扯了扯他的衣袖,语气带着些委屈:“我听闻若是夫妻不再同床,那便是和离的时候了…...”
温淮知身形一僵,从时绾眠口中说出的那二字狠狠地扎入他的心中,那剧烈的疼痛感又再次席卷而来。
良久,温淮知轻轻地扯回衣袖,与少女隔开一些距离,不带一丝犹豫地站起身来:“我替殿下唤婢女。”
谁知他刚站起身,想转身离去时,时绾眠便直接拉住他,不让他在继续行动。
也不知是不是站起来的那一瞬重心有些不稳,被时绾眠这么一拉,温淮知直接往后倒去。
不等他反应过来,时绾眠便直接抱住他,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不让他动弹。
衣衫略微凌乱,见身下男主不再动作,而是把头偏向一旁,不看她后,她才靠在他的颈肩,双眸氤氲,抬眼看向他,一字一句道:“不准。”
温淮知未曾看过少女一眼,可他却难得失态,脸色竟有些淡白。
内心挣扎一番后,他不为所动,依旧是执着地想要起身离去,但又担心自己动作过大,会失手伤害到她,只好减轻些力度。
此时,天外忽然响起一声惊雷。
时绾眠知晓机会来了,于是她又收紧手上的力气,紧紧地抱住温淮知,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我怕打雷…..不许走。”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美如皎月般的男子才低头看向她,好像是想透过她的眼神确定她是不是在说谎一样。
奈何少女明显略胜一筹,她没有躲开温淮知审视般的目光,而是含情脉脉与他相视。
眼神直视明澈,又带有一分酒醉后的迷离。
也许是彼此之间太久都没有这样互相看着对方,温淮知愣了愣,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先行移开视线,手头抗拒的动作也越来越小。
他们这样,算什么呢?
过了许久,他声音有些低沉,也带着些冷意:“在下愚昧,不知殿下口中,究竟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
可他话音未落,对方却再无回应。
温淮知稍微低头看过去,发现时绾眠竟已沉沉入睡。
“.....”
不知为何,温淮知感觉,知晓时绾眠入睡的速度时,此时此刻,他居然被气笑了。
他突然想到,以往,二人也有过一次争执,也是在床榻上,他有些生闷气,但是又不想带着气去与她说话。
于是等自己气消了之后,声音温和些,才想与她相谈,可后面发现她居然已经睡着了..….
觉得她这幅模样甚是可爱,他也只能自己哄好自己了。
他有时候真的感觉完全琢磨不透时绾眠,从一开始亦是如此,她待他的拉扯感总是不偏不倚的恰到好处。
在他快要沉浸于此或是要放下时,她总是能收放自如,将他牵制得死死的。
温淮知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将视线移向了窗外的屋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他从一旁拿起大衣,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外头的小莲在听到里头没有动静之后,这才稍微安心下来。
一方面佩服公主功夫了得,能屈能伸,另一方面又觉得,公子实在是可怜,竟被公主当作裴将军的替身。
【📢作者有话说】
作者: 殿下,你怎么吵架也睡着了[捂脸偷看]
淮乐公主: 夫妻哪有隔夜仇,男人就让他们自己哄自己去吧,睡眠还是很重要的。
第五十三章
◎你是什么货色◎
第二日清晨,时绾眠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居然睡在榻上,温淮知却已不见踪影。
今日也是大家一同前往一处深山之地,照理来说,她可以不用前去,可联想到假账薄一事,她总觉得长月绝对也会对这樽菩萨像动手脚,最终还是决定晚些时候与他们一同前去。
或许是直觉使然,时绾眠今日竟没有带上侍女小莲,而是和她提前交代一声,若是自己两个时辰之内并未回来,便让小莲派人去寻她。
众人一同前往深山时,时绾眠看到了温淮知。
他依旧把自己收拾地干干净净,但面容却有些憔悴,应该是一夜未眠的缘故。
一路上进展还算顺利,然而,过些时候,不出时绾眠所料,长月果真动了些手脚。
也不知何缘故,搬运者碰巧走到一处地势较高之处时,正搬运菩萨像的一人突然晕倒,整个人从山顶直直坠落而下。
“扑通”
山脚下传来重重的跌落声。
虽然此地并非悬崖峭壁之类的,可从这里跌落下去,也必定会摔成肉泥。
“啊!”待反应过来后,众人开始慌乱了起来。
“阿厉刚刚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晕倒了,会不会是最近太累了..….”一名同样搬着菩萨像的男子神色慌乱,有些害怕地说道。
“先派人下去看看。”长月只是在男子跌落后面露一丝惊讶,而后很快恢复过来,冷静地吩咐接下来的事,好让大家没有乱成一团。
而时绾眠背对着长月,此时少女眸色寒冷,她一直看着那一处跌落的位置,被袖衣遮住的双手紧紧握起。
草芥人命..….
这长月看起来温文尔雅,本质上却和沈复没什么两样。
时绾眠微微侧身看了长月一眼,男子不慌不乱地安排众人做事,那抹安抚人心的笑容在时绾眠看来却犹如蛇蝎,不安好心。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甚至选择了一种最为省力而又简单的办法去置办这件事,想来是想直接借此事激发当地民众的不满,毕竟供奉百年的菩萨像就这样毁于一旦。
而后要修复菩萨像,想来也是要花一大笔银两。
长月很是敏感地察觉到时绾眠在看自己,他也未曾躲闪,而是直接与少女相视,微微一笑后,走到少女身旁。
“公主殿下,此地甚是危险,不若先行回去歇息片刻?”
时绾眠没有搭理他,而是直接对着还未动身的众人命令道:“今夜之事若是谁走漏了风声,便乱棍打死!”
本来人心惶惶,被少女不讲理的一句话气到有些哑口无言,奈何对方是公主,有气也不敢冲对方发。
见时绾眠无视自己,长月也并不恼,可听到时绾眠好无厘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后,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公主这是何意?”
时绾眠这才看向他,冷笑一声,反问道:“何意?”
“本公主难得来修习一番,真是给你们一千个胆子,这等小事你们都能搞砸,早就应该全部拉下去乱棍打死!”
时绾眠喝声斥道,随后她又摇摇头,叹息一声后,又继续说道:“这传出去多丢本公主的面子。罢了,你们全部下去找齐损坏的部分,随后秘密修复。”
众人听到时绾眠说的话后,直接呆楞在原地,照理来说,他们确实该感谢这位刁蛮任性的公主,不然今日之事若是传出,他们定要落个砍头之罪。
不过大家几乎都是信佛之人,这样若无其事不公布于众的话,貌似有些有违常理。
长月面色一青,很快反应过来,继续温声说道:“公主说笑了,还望公主三思,这是对塑像的大不敬,世间万物皆有灵性,更何况这还是百年塑像,若是这么做的话,长月担忧公主可能会遭天道…...”
长月自然是希望越多人知道越好,最好引起民愤,这样就朝廷又可以划拨一大笔项款,可这计划还没冒出头,就被这个只顾及面子的刁蛮公主给扼杀在萌芽。
他话还没说完,突如其来的一耳光直接扇在他脸颊上,打得他有些措不及防。
看到这一场面,众人不由地屏住呼吸,刚刚还有些吵闹的环境此刻却突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