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别再哭了,嗯?”
在他的低哄声中,她的哭泣渐渐减弱,整个人像是虚弱到了极致,忽然朝他软软地倒来。
她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时不时地抽泣一两声,最终在他怀抱里安静了下来。
谢不归轻叹一声,抚摸着她的长发,眼里柔情似水:
“只要你在我身边……你想要的不论什么,我都会给你。”
可他看不到的是,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虚空,里面毫无泪意。
……
翌日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长身玉立,正瞧着窗外的景致。
昨晚她给他束起发后,不知何时睡了过去,也不知他是在何处休憩。
眼下,男人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看起来病痛全消,唯有脸色有些苍白。
铁打的身板也不过如此了。
似乎听到窸窣声响,他转过身,喉结上还有牙印没退,见她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上面,他抬手捂了捂,似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事,男人耳尖发红,轻轻垂下了眼。
“你……”
外边忽然响起惊羽卫的声音:“请陛下回銮。”
“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该回宫了。”
谢不归眼眸一沉。
他当然不能在外逗留太久,此次微服出宫,已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若不能尽快启程归去,只怕各方势力趁此机会,蠢蠢欲动。
见男人紧紧注视着她,眸色晦暗不明,芊芊若无其事地抬起手,理了理衣衫,脸上还带着红红的睡痕。
她将发丝撩到耳后,轻柔地说:
“臣妾,愿随陛下回宫。”
-
皇宫,御道,宋娇蕊已在风雪之中跪了许久。
上一回在御书房说错了话,触怒于陛下,她当即掌掴自己五六下、方才逃过一番重责。
但事后她听闻,她所送上的鹿血酒、同心结,统统都被陛下扔了出去。
哪怕是脚下踩过的毯子,都换了新的。
她委屈又不解,宋娇蕊自恃美貌才学,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如那异族女,论容貌她们不相上下,论身份,她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但为了重讨陛下欢心,她不得不跪在此处,迎接圣驾。
青石砖又冷又硬,她跪得膝盖生疼,不由得委屈地咬唇,眼尾发红,泪珠欲落不落。只盼陛下回来看到她这副模样儿,能予她多一分怜惜。
就在这时。
一辆马车由远及近,缓缓驶来。
伴随着马蹄声,和车轮与地面轻微的摩擦声,以及那铜铃洪亮悠扬的声音。
身旁女使亦是激动不已:
“来了,陛下回来了。”
宋娇蕊抬眼,一辆马车,通体由紫檀木所打造,车身的四角和边缘镶嵌着精致的白玉,车窗上悬挂着轻盈的纱帘。
纱帘在寒风中轻轻摇曳,若有似无地往外飘出一股暖香,昭示着车厢内的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是迥异的两个世界。
马车缓缓地驶过身前。
“陛下——”随着纱帘被风吹起,宋娇蕊这千娇百媚的一声呼唤,戛然而止。
她的声音被扼杀在喉咙之中,瞳孔骤然紧缩。
马车内,一名女子面对面坐在男人身上,那男人坐在靠后一些,看不清全貌,只能觉察出他们脸贴得极近,呼吸相接,缠绕得难舍难分。
女子身上裹着狐裘,一圈雪白的绒毛围着她晶莹细腻的脸庞,耳垂和脖颈都泛着薄薄的红色,似乎觉察到了车窗外窥探的视线,她长长的睫毛一颤,唇与对面分开,若有似无朝着路边斜来一眼。
恰好与跪在地上的宋秋蕊,对上了视线。
“专心些。”低哑清冷的男声倏地响起。
一只修长宽大的手,指间一枚玉扳指,雕饰龙身蜿蜒。强势地掰过女子的脸,迫她与他再度唇齿相接。
宋秋蕊甚至能听到那些暧昧的声音。
夹杂着女子的嘤咛声,还有轻细的喘息……她指尖死死地刺入掌心,鲜血一滴一滴,沿着指缝滴落,在她的裙角上绽开。
陪她同来的女使,亦是羞红了脸,跪在地上不敢乱看。
谁能想到冷心冷清的陛下居然会荒唐至此,在马车上就跟女子厮.混。
那样激/烈的吻……
只怕是恨不得将身上的人吻到窒息。
第29章 029
029
马车之中, 香雾袅袅,馥郁如春。
谢不归修长的手臂环抱着女子娇柔的身躯,他微微垂下眼眸, 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忽然传至鼻端。
他眼神一动, 抬手,抚上她细白的颈。
“这项链何处得来, 从未见你戴过。”
芊芊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颗颗淡蓝色的珍珠。
这串珍珠项链,是巫羡云临别时送与她的。
颗颗珍珠都是一般圆润, 如同小指指甲盖那般的大小,紧密相连,宛若鲛人泣泪所凝, 每一颗都闪烁着深海的幽光。
就像是……兄君将自己的眼睛, 他身上最漂亮的地方, 送给了她。
彼时, 少年微垂着眼, 红唇抿成一条线, 深深地叹了口气, 仿佛这实在不是一件能够心平气和说出来的事。
但他还是说了,“芊芊,你要提前考虑到最糟糕的情况。下月十五前, 若你不能找到那剩下的一半解药, 便只能与大魏皇帝……”
他没说出口的内容她知道,是与谢不归……同房。
然后兄君便给了她这串珍珠项链:
“它的香味能够避子。先前那避子药虽有作用,却损伤太大, 不可多吃,是以, 本君特意为你制了这珍珠项链,行.房时戴着它,会使男子阳元受损,女体不能受孕。你若闻不惯它的香气,平时可以将其摘下。”
“若本君猜得没错,你体内的亡国夏姬,还会发作两次。且一次比一次发作的厉害,令你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知晓,你与大魏皇帝……实乃下下之策。”
毕竟纠缠愈深,便似那泥潭深陷,只怕最后要想脱身,难如登天。
“兄君是怕我与他旧情复燃吗?”
巫羡云定定望她眼眸:“你心性之坚,本君如何不信?”
“只是凡事,都有意外。”
他伸出手,亲手为她戴上这珍珠项链:
“我等你回来。我的阿满。”
……
珍珠串极长,在她纤细的脖颈上环绕了足足两圈,衬得肌肤晶莹洁白。上边薄有细汗,沾在那圆润的珍珠之上,如那玉液珠胶,雪腴霜腻。
他修长的指勾了勾这串项链,指腹剐蹭着上边儿的珠光,声音淡淡道:“既已戴了朕的,又何必戴着他的。”
她笑着朝他递了个眼神:
“陛下就这般小气?”
谢不归脸色冷淡地抚过颗颗珍珠,却想起此前她的那枚银簪,恐怕也是她那个好哥哥送与她的,却不知其中的药,究竟是什么作用?
那日他捉了随春声,便从她手中缴获了簪子,只一直不曾拿去验。
他那时恼她极了,丝毫不想理会与她有关的事务。
如今她回来了,心和人都回来了,不抗拒他的亲近,看他的目光,也重新装满了明媚的笑意。
夫复何求?
“陛下送臣妾的礼物,臣妾不也好好穿上了吗?”纤手忽而拂开狐裘系带,露出里边的穿着,她的身体本就有一种冲击性的美感,遑论他们这般近的距离。该纤细的纤细,该丰盈的丰盈。低头看他,吹气胜兰。
谢不归喉结咽动,目光滑落,一条曳地蓝裙包裹着窈窕有致的身姿,乳白的丝绦掐出一截细腰。
衣袖一层轻纱款款下落,轻柔得像梦,与他的金革玉带,龙纹环佩勾缠在了一处。
粗与细,刚与柔,交织交融,相缠相抱。
……
半个时辰前。
就在他们回宫的路上,经过一片熟悉的街道时。
谢不归突然叫停了马车。
前一刻还说着不能耽搁的男人,却是弯身拂开车帘,下了马车,下一刻便稳稳站在马车前,朝她伸出修长的手来。
“夫人。”他低声要她下车。
芊芊没怎么犹豫便把手递了过去,反正坐了一上午的马车也是闷得慌,索性出来透透气。
一抬头,却愣住了。
他停下的地方竟是。
云珮阁。
他们还是夫妻时,常来之处。
踩上台阶,是与从前全然不同的感觉。这几年云珮阁的生意是愈发红火,店里店外都翻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