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休整时间过去,刘亓正打算向皇上禀报该是启程的时候时,余光中却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刘公公,我今日带了些清热解腻的莲子糕过来,不知现在可否方便献给皇上。”容贵人提着食盒,依旧是一袭白衣款款走了过来。
刘亓暗道一声不巧,容贵人如今在宫中也算是得宠的几个妃嫔之一,往日里皇上偶尔也会给她几分薄面,收下一些补品。虽然这些补品没入过皇上的口,但面子上总是过得去的。
可得宠也分个数一数二,他伺候皇上这么久,自然知晓这昭才人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可是比这容贵人重得多。
若是平日里,他去向皇上通报一声也无妨,但是今日昭才人在,他再没眼色地去禀报,恐怕会惹得皇上和昭才人不快。
这容贵人也真是运道不好,上回在御花园和昭才人碰上,这回又遇上了昭才人在的时候。
刘亓顿了顿,委婉地说道,“皇上方才用完午膳,恐怕此时无甚胃口再去品尝贵人的一番心意了。”
容贵人自然听出了刘亓的言下之意,但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来争取一次,她也不想这样轻易放弃。
“这倒也无妨。皇上自可先放着,稍后有胃口再吃也可以。刘公公不如向皇上通报一二,帮我探探皇上心意可好。”
见容贵人坚持不走,刘亓也着实有些无奈,他虽被尊称一声公公,但到底在这些主子面前也不过是个奴才,自然是不能代替皇上做决定的。
他正想着还是向皇上通报一声再告知容贵人的时候,这时马车内传出了几声笑语出来。
“皇上再让臣妾一子可好,臣妾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落子无悔,卿卿方才也是这么和朕说的,可不许再反悔了”
“方才是臣妾看错了,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好不好?”
听见马车内传出来的声响,容贵人脸色一变,原本白皙透亮的脸颊变得更为苍白了。
她听的清楚,这分明是女子和皇上的调笑声,原来皇上也是能够与其他女子这般谈笑风生,下棋论经的。
她勉强勾起唇角,轻声道,“不知是哪位姐姐在马车上?”
刘亓心底叹了口气,无奈答道:“回贵人,是昭才人。”
又是她?怎么又是她?
容贵人嘴角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了,暗自咬了咬牙,手指紧紧抓住食盒,透出几分血色,沉默须臾,出声道,“那我便不打扰皇上和昭才人了。”
说完没等刘亓说话,她便带着自己的侍女往自己的马车那边走过去,中途似乎身形还踉跄了一下,食盒落到了地上。
刘亓远远看着,摇了摇头,转身向皇上禀报启程的事,得到皇上应允后,马车又缓缓行动了起来。
第029章 骑马。
本次秋猎合计五日的行程, 除去往返在路程上的时间,实际上满打满算在围场的时间也不过三日。
前两日,皇上会组织朝臣共同参与围猎, 第三日则会大摆庆功宴, 以贺丰年。
随行的妃嫔都被安置在距离围场不远的一个不大的行宫里,除了伴驾之外, 若是对骑射感兴趣, 也可自行去往马场选马, 在附近骑射游玩。
到达围场第二日清晨,沈骊珠起身洗漱后得知皇上已经带着朝臣前往猎场狩猎了倒也并不觉得失落,换上文瑶准备的一套利落的骑装,便去寻皇后一同去马场选马了。
“你之前可曾学过马术?”骑上马倌牵过来的一匹神采奕奕的黑色骏马跑了一圈, 皇后停了下来, 难得有些兴奋地看向站在一边的沈骊珠询问道。
“臣妾幼时也曾由父亲亲自教过, 虽知晓一些基本的动作, 但如今已然不太熟悉了, 恐怕如今又需从头学起了。”看向立在马头, 身着一袭红衣英姿飒爽的皇后娘娘, 沈骊珠脸上表露出现羡慕向往的神色。
“无妨, 既然已经学过一些基础的动作,想来学起来也会快些。不如让马倌给你选一匹性情温顺的马匹, 带着你先走两圈, 熟悉一二。”皇后瞧向站在后方的马倌吩咐了几句。
不过一会儿, 马倌牵过来几匹矮脚马, 恭敬向两位贵人行礼, “皇后娘娘,昭才人, 这矮脚马性格温顺,通人性,最是适宜初学者,贵人们不妨从中选一匹试试。”
沈骊珠好奇地朝前走了两步,站在这几匹马之间,来回细细打量,似乎想要从中选一个最为中意的。
忽然,一匹雪白色的小马将脑袋往沈骊珠身上蹭了蹭,文瑶赶紧挡在主子前面,“主子小心些。”
“昭才人,这是马儿向您表示亲近之意呢。”牵着马的马倌满脸笑意恭维道。
见白马没再动作,并无伤人之意,沈骊珠推开挡在面前的文瑶,大着胆子往前走到了这匹马的前面,伸手摸了摸白马的额头,又引来马儿的一阵磨蹭。
“看来你与我有缘。”沈骊珠笑开,吩咐一旁的马倌,“我就要它了,将它留下吧。”
沈骊珠带着白马走向在一边候着的皇后跟前,开口道,“娘娘,臣妾已经选好了。您看这毛发是否与白玉有几分相似,不如就将它取名为白风可好。”
“不错,确实与白玉的毛色有几分相似。”皇后含笑道,“本宫先教你如何上马,你学会后再让马倌牵着走几圈,与它熟悉之后再学别的如何。”
“臣妾都听娘娘的。”沈骊珠随着皇后去了一处宽阔的草场,跟着皇后的指点在马倌护着的情况下尝试自行上马。
马匹不高,性子又安静,皇后耐心地指点了几处需要注意的地方,沈骊珠花了不少时间,总算略带有几分艰难地爬上了马。
伸手拭去额头的汗滴,沈骊珠紧紧地抓着缰绳,虽然脸上有些疲色,但依旧兴致勃勃地看向坐在高马上的皇后,“娘娘,臣妾上来了。”
看着一脸喜色的沈骊珠,皇后温和地笑了笑,“嗯,昭才人很是聪慧,按照这个进度,很快便能学会了。”
沈骊珠不是第一次学骑马,心中自然也知晓自己在这方面确实是没什么天分在的,此时听到皇后夸奖,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劳烦娘娘在这儿一直陪着臣妾,臣妾让马倌牵着走两圈,这里四处都有侍卫在,娘娘不必顾及臣妾,自行去骑马便可。”
“也好。”皇后确实也有些按捺不住自己想要策马奔驰的想法,应了一声后朝周围的侍卫和马倌嘱托了几句。
“你们都警醒着些,慢些转转便是,千万别让昭才人摔了。”
言毕,皇后双腿夹紧马腹,身姿挺直,一手拉起缰绳,一手取下腰间的马鞭,抽在马身上,便骑着马往远处跑去了。
阳光如金线般洒落在女子红衣之上,随着骏马奔驰,长发随风肆意飞扬,成为马场上一道独一无二的风景。
沈骊珠远远看着皇后的身影,仿佛能够看到昔日那个武将之女肆意奔驰在大漠之上的画面。
原来这才是三朝武将出身的女子,如此张扬不羁,如此清丽无双,如此令人向往。
那个久居于坤宁宫,永远端庄温婉的皇后娘娘在这一刻已然远去。
如果皇后娘娘口中的白玉不属于坤宁宫,那她又是否属于这皇宫呢?
“主子,您再学几日,定然也能像皇后娘娘一般熟练了。”见沈骊珠坐在马上,一直看着皇后娘娘跑马的背景,文瑶以为是主子羡慕了,便开口安慰了几句。
沈骊珠回过神来,收回有些发散的思绪,没有多做解释,“你说的是,我们也走两圈罢。”
随着日头渐高,沈骊珠被马倌牵着马在围场转悠了两圈,享受了一番悠闲惬意之后,将马匹交还给马倌,吩咐他好好照料后,才在侍女的服侍之下前往阴凉处休息。
又过了些时辰,皇后这才尽兴而归,侧身下马将马交给随侍的马倌之后,走向一旁的沈骊珠。
“娘娘,先喝些薄荷茶去去热气。”沈骊珠见皇后走过来,递给皇后一杯茶水。
皇后接过茶水,一口灌了进去,倒真是有些累得狠了,扬眉笑了笑,“许久不似今日这般畅快了,只是技艺一般,不比从前了。”
“娘娘这话就让臣妾难以认同了,若娘娘得骑术称得一般,那臣妾岂不是还如三岁小儿一般。”沈骊珠故作一副埋怨的样子出来。
随手将擦汗的帕子扔给站在一边的侍女,皇后出声问道,“哈哈哈,是本宫说错话了。你今日学的如何了?” “只能让马倌牵着走两圈罢了,若是要似娘娘这般策马奔腾,恐怕还得要费些功夫了。”沈骊珠略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又自我安慰道,“这才刚学,只要臣妾再练些日子,定会有所长进,也不负有娘娘这般名师在侧。”
“那本宫便等着你青出于蓝了。”二人坐在树荫下,边饮茶边说笑道。
“驾......驾......”
听见远处传来驾马的声音,沈骊珠抬头往那边看去,看那身形似乎也是个女子。“那马上是谁?似乎马术也十分娴熟精湛,都不差娘娘您了。”
闻言,皇后也顺着沈骊珠的视线看过去,马上的女子一身玫红色的骑装,与身下红色的马匹颜色相互映照,很是好看。
看清女子面容后,皇后收回视线,顿了顿,“是丽修仪。”
沈骊珠心里咯噔一声,将身子转过来,小心地瞧了瞧皇后脸上的神色的,有些犹豫的出声,“娘娘可要招呼丽修仪过来坐坐?”
“不必了。”皇后连忙应道,出口后发觉似乎急切了些,又出言补充说,“想来她也正在兴头,我们也不便上前打扰。”
看来许婕妤说的不错,虽不知是何缘由,但皇后如今待丽修仪确实有些生疏,若说是避之不及也不为过。
沈骊珠也不好多问,见皇后兴致有些下滑,温软说道,“臣妾今日学骑马也有些累了,还需回去好生休息一番。娘娘可也要一同回去?”
“也好,回吧,也该是用午膳的时辰了。”闻言,皇后顺其自然的接话,站起身来,转身便往回走,沈骊珠连忙跟了上去。
二人携手走远,若是此时回头便能看见一道玫红色的身影正停留在方才她们歇脚的地方。
“主子,皇后娘娘已经走远了。”一个小宫女小心翼翼跟在丽修仪身边,今日怡佳姐姐留在厢房里为娘娘准备午膳,便只有她一人随侍在娘娘身边。
眼见方才娘娘看见皇后和昭才人一同往回走便脸色铁青,在这里停留了好一会儿,不得不出声提醒。
“本宫又不是眼瞎了,自然能看到。”丽修仪心烦意乱,又听见有人在旁边说话,随手一甩马鞭,打在侍女的小腿上发出一声闷响。
小宫女脸色一白,忍住腿上传来的疼痛,瑟缩着身子告罪道,“是,娘娘,婢子知错。”
丽修仪察觉马鞭砸到了人,皱眉看了侍女一眼,没多管她,调转缰绳又往远处跑去了。
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何必如此避之不及?
难道她还比不上一个只会巧言令色的庸俗女子么?那这些年的情谊又算得上什么?
她总要让齐姐姐知道,能够站在她身侧与之并驾齐驱的只有她张静姝。
......
这边回到厢房的沈骊珠用膳后,睡了一会儿午觉,这才觉出身上有几分酸痛出来,赶紧让文瑶文岚帮她按揉起来。
“快,帮我按按,我明日还要再去练马呢。”沈骊珠趴在榻上,动了动自己酸软的腰腿。
“主子明日还要去吗?”文岚瞧见主子大腿内侧的红痕,有些心疼道,“若是大人知道主子又伤了,定然要劝着主子的。”
“就是父亲对我太过娇惯,这才让我这些年都没学会骑马,我这次定是要随皇后娘娘学会骑马的。”沈骊珠被按的皱了皱眉心,但是语气坚定道。
又休息了一整个下午和晚上,次日一早,沈骊珠又精神奕奕地换上了骑装,带着文瑶去寻皇后骑马了。
不想,和皇后刚走到马场,便听见有人在同马倌争执。
“怎么,这匹马我便用不成了?我今日偏偏只看中了这一匹。”
第030章 惊马。
“主子, 是容贵人。”文瑶见主子停住脚步,往前一步在她耳边低声提醒到。
容贵人从未如此希望一个人消失在她的人生中。
她生来便比旁人生的好些,轻而易举便能占据旁人的目光, 更不曾想过会被旁人拒绝。
当初在御花园里, 皇上牵着昭才人的手视她如无物,前日在御辇前御前公公为昭才人出言婉拒她求见皇上, 如今连马场里一个小小的马倌都能借口自己看中的马是昭才人骑过的与她辩驳!
她本不欲与旁人相争, 但偏偏又是昭才人。
“在争论什么呢?”看清是容贵人和看马的马倌在争论, 皇后携着沈骊珠走近几人,出言问道。
容贵人转身见到二人,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咬着唇向二人行了礼。
马倌一脸难色, 看了看容贵人铁青的脸色, 又瞧向皇后和身侧的昭才人, 这才吞吞吐吐道, “启禀皇后娘娘, 容贵人今日来选马, 但......这么多马, 容贵人却刚好选上了昭才人昨日骑的白风, 奴才也不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