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会,主子都更爱穿我做的衣裳,小主子随主子,定然会更喜欢我的。”文瑶睨了她一眼,颇有几分得意。
见二人同平常一般较劲起来,沈骊珠脸上挂着几分笑意,开口笑道,“好啦,自然都是喜欢的。你们也不必费这么多功夫去准备这些,到时候自然有内务府的人提前备好的。”
“他们哪儿有婢子们这般用心,小主子出生后自然要用上最好的,那些个千篇一律的花样哪里配的上小主子?”文瑶立即反驳道,一旁的文岚随即附和地点点头。
见她们如此,沈骊珠也不好扰了她们雅兴。眼看着时间一晃过去,翻年便到春日了,这俩丫头便整日愁着要给腹中孩子准备些东西。
“娘娘,御前的刘公公过来了。”文琪从门外走进来,轻声禀告道。
亏得文琪底子好,又有李御医给她细心开了方子,不出三月,她身上的伤便痊愈了,连疤痕都未曾留下几分。伤好过后,她便求了沈骊珠继续在她身边伺候,如今倒是跟着竹染学到了不少处置宫务的本事,一同将长乐宫管理的愈发井井有条了。
“快请他进来。”
不出一会儿,刘亓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恭敬朝沈骊珠行礼,“奴才拜见婕妤娘娘,婕妤娘娘万福金安。”
“刘公公请起。”沈骊珠看向刘亓身后的几个人,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御前的人她也识得一些,今日跟在刘亓身后的几个人看着竟都是些生面孔。
察觉到沈骊珠的目光,刘亓连忙躬身道,“婕妤娘娘,这些人是皇上吩咐让奴才带过来的,娘娘如今身怀有孕,待皇嗣出生后,长乐宫的这些宫人恐怕到时不大够用,这些宫人日后便听娘娘差遣了。”
说完,他朝身后的几个人挥了挥手。
“奴才/婢子见过主子。”
沈骊珠看着地上的几个人,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宫妃妃嫔伺候的宫人都有定数,虽说有皇嗣的妃嫔宫中伺候的人会多些,但也是在皇嗣出生后由内务府统一安排的,倒是未曾听说由刘公公直接带人过来的。
但既然是皇上吩咐,自然也是有其用意的,总归对她也是好事,故而疑惑之外倒也并未推辞,“让皇上费心了,劳烦刘公公替我谢过皇上。”
“娘娘客气了。娘娘有事尽管吩咐他们办就是了,若是娘娘平日里用不上,便只当他们是个普通杂役便是,无需顾忌其他。只是这婢子平日做事还算细心,又有把子力气,娘娘若不嫌弃倒是可以放在身边使唤。”刘亓指着几个宫人中唯一的一个婢子道。
沈骊珠凝神看过去,这婢子倒真是体格比宫中寻常婢子都大些,看上去便让人十分安心,“你叫什么名字?”
“见过主子,婢子名唤文悦。”文悦往前走了一步,给沈骊珠行了礼,应道,声音算不上好听,比寻常婢子要粗哑些。
沈骊珠倒是没有在意这些,只觉得这名字倒是有几分意思,“这可真是巧了,我身边这几个婢子名字中都有一个文字,这名字是你先前就有的么?”
闻言,文悦脸上划过一丝慌张,有些不自然道,“婢子,婢子是听说刘公公要让婢子伺候娘娘,所以,所以这才给自己改了名字。主子若是不喜欢,婢子便不叫这个名字了。”
“原是如此。”沈骊珠面露了然之色,她倒是不讨厌有这般讨巧心思的人,既然刘亓特意在她面前提了这个婢子,想必定是有她所长之处的,她脸上浮现一抹温和的笑意,“无妨,悦字很好,日后你便跟着文岚在殿内伺候罢,平日里听她吩咐便是。”
“是,婢子遵令。”文悦挺直腰板,带着几分喜色道,说完自觉站到了文岚身边。
沈骊珠点点头,示意文琪将剩下的内侍都带了下去。
见昭婕妤将人收下,刘亓便开口要退下,“婕妤娘娘,若无旁的吩咐,奴才这便回去同皇上复命了。”
“多谢公公跑这一趟了。”沈骊珠柔声道,说完顿了顿,又才开口道,“皇上今日身子可还好?”
听见沈骊珠问及皇上,刘亓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连忙殷勤道,“回娘娘,皇上一切都好。前些日子虽说意外染了风寒,但前些日子便已无碍了,如今有娘娘嘱托,皇上平日里也更爱惜自己身子了,娘娘不必担忧。”
“如此便好。”沈骊珠闻言轻声道,自那日她去乾清宫探望皇上,皇上后来应约来过长乐宫两回,许是年终事多,没再像先前日日都来长乐宫,十天半月才来一次后宫,倒是皇后娘娘和刘公公会隔三岔五地派人来问问她是否有需要。
至于那日皇上对她说的话,二人在相处时都心照不宣地将其隐下,当作从未发生过,也没人再出言提及。只是偶尔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也会怀疑那日皇上是否当真说过那些话,还是只是她的幻觉。但这般便很好,倘若是皇上真的提及,她恐怕也给不了什么答复,她如今还没有余力去想其它,只想将腹中孩子好好的生下来。
日子便在满怀期待与偶尔袭来的不安中匆匆流逝,转瞬间,又快到万寿节了,沈骊珠怀孕也快八个月了。
“娘娘,婢子陪娘娘到院子中走走吧。这孕后期最重要的便是要多走动走动,以免生产时没了气力。”竹染朝倚靠在榻上的昭婕妤开口劝道。
闻言,沈骊珠便觉得万般不情愿,如今身子沉了,走不到一会儿便会觉得腰酸腿痛,全身乏累,但偏偏竹染每日都会定时催她出门,就连皇上过来第一件事也是问她可曾出去走动过。
尽管心里有些委屈,沈骊珠沉默半晌,还是在竹染和文岚的搀扶下起了身。
“让文悦扶我吧,她力气大些。”走到门口,她开口同竹染道,“姑姑这些时日每日操劳,也未曾休息过,这些力气活便让文悦做便是。”
“是,多谢娘娘体谅。”闻言,竹染没有多想,文悦那婢子确实力气大,她也放心。
文悦闻言,连忙便从竹染手中扶过主子。
沈骊珠见此悄悄松了一口气,暗地里将大半身子都靠了过去,省了不少力,文悦倒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的,依旧稳稳地扶着主子。
“唉,表姐好些时日没过来看我了。”走了一会儿,沈骊珠额头上便沁出了一些汗,便想要说些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忘记身上的这些乏累。
“叶婕妤上回除夕宫宴给皇后娘娘分担了不少事儿,这回万寿节,皇后娘娘也吩咐了许修容和叶婕妤一同协理。虽说今年没有那些番邦使臣,但各位朝臣宫妃参宴,事情也不少,叶婕妤怕是这几日都忙着呢。”文岚在一旁轻声应道。
“是啊,离万寿节也没几日了,我也该想想要送皇上什么了。”想到此事,沈骊珠又觉得有些头疼。去年万寿节,她送了皇上一个香囊,今年总不能还送一样的东西。
钟粹宫里,被沈骊珠念叨的叶婕妤却不似文岚所言在忙着万寿节的事情,而是看着眼前那封写着熟悉字迹的信件脸色十分难看。
第103章 威胁
仪华宫是西六宫最偏远的一处宫殿, 环境清幽,平日里也少有人至。若非御医常往此处给秦昭容看诊,恐怕旁人还以为此处早已荒废。
容才人也是头一回来这儿, 行至不远处便闻到了空气中夹杂着的浓郁的汤药味儿, 看来秦昭容身子不好并非虚言。
看着紧闭着的宫门,她朝身侧的婢子使了个眼色。
凝霜会意地走上前去叫门, 没过一会儿便有一个小宫女从门内走出, 看见容才人也未显出惊慌, 只恭敬地行了礼,便引着二人往宫内走去。
穿过曲折清幽的宫道,没过多会儿,容才人便看见了正殿, 这一路上竟没看见几个宫人, 倒显得这仪华宫与冷宫也别无二致了。
“容才人, 娘娘在内室等您, 请您自行移步进去罢。”婢子将容才人送到门口, 恭敬道, 说完便转身走了。
容才人一愣, 来宫中这般久, 还是头一回在宫中遇见这般随意的婢子。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朝内室的方向走过去, 地方并不难找, 绕过一道屏风, 透过半遮掩着的门帘, 她便隐约听见低咳声。
顿了顿, 她提步走了进去。
内室的光线有些昏暗,窗帘也是半掩着。秦昭容正斜倚在软榻上, 脸颊在忽明忽暗的光线映照下显得愈发苍白而消瘦。
见容才人进来,秦昭容唇角微勾,示意身旁伺候的婢子将她扶起身,语气无端带上了几分熟稔,指着对面摆着的座椅道,“你来了,坐吧。”
容才人没有依言落座,朝秦昭容方向走了两步,行了一礼,语气带了一丝探寻,“臣妾见过昭容娘娘。昭容娘娘身子不适,臣妾也不必过多打扰,此次前来只是想问问昭容娘娘那日在御花园对臣妾所言是为何意?”
闻言,秦昭容挑了挑眉,用帕子掩着嘴角咳了两声,语气中带了几丝兴味,“何意?咳咳,容才人不是心里很清楚么,若非如此,今日也不会来本宫这仪华宫才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容才人出自书香世家,这点道理岂非会不知?”
容才人皱了皱眉,站起身看向面前的女子,目光带着打量和审视。
秦昭容在宫中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虽说其位份只在妃位之下,但却因病在宫中一直是深居简出,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在入宫时倒也曾听说过一些关于秦昭容的传言,比如她并非高官名门的贵女,也非先皇赐婚或是选秀入的后宫,而是在皇上登基之前突然就被带入府中,而后便被封为了昭容,又或是她容貌倾城,皇上对她一见钟情,这才将一个没有门第的普通女子带进了宫。
但很快她便发现此言不实,入宫一年多,她从未听说过皇上来过仪华宫,至于她的容色,在后宫中也算不上起眼,不过堪称清秀罢了,加之久在病中,更称不上是什么美人了。不过由于秦昭容一直在仪华宫,她也就在去年万寿节和中秋宴上有过一瞥,平日里也没听过什么消息,久而久之,她便也将此人忘之脑后了,若非......她也不会想到会和此人有交际。
“臣妾不明白昭容娘娘的意思,昭容娘娘无端在臣妾面前那些无稽之言,实在让臣妾疑惑,故而才想问娘娘一个究竟。”
“呵呵,容才人不必对本宫这般警惕,若是本宫想对你不利,又何必在你面前多言?”秦昭容见容才人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下子笑开,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本宫一年前在中秋宫宴见到你便觉得投缘,你的琴弹得很好,可惜了。”
容才人一时愣住,思索片刻这才想起来那日秦昭容确实曾在宴会上邀请过她来仪华宫,只是那时她满心里只有皇上,秦昭容的话也不过听听罢了,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秦昭容为何偏偏对她如此在意,她自觉也并没有什么值得秦昭容关注的,难道当真是觉得她琴弹得好?但若是如此,差人来同她说一声罢了,又为何那日在御花园里说那番话?
容才人的眸色深了深,神色晦暗不明,依旧带着几分质疑看向秦昭容。
“怜云,给容才人上杯茶。”秦昭容没有在意容才人眼神中的敌意,依旧柔声道,“容妹妹站了这么久,恐怕也累了,不妨先坐下来喝杯茶,你想知道的,本宫自然会告知你。”
容才人顿了顿,没有出声,还是依言坐到了秦昭容对面。
待宫人上了茶,容才人抿了两口,将其放在了案上,“昭容娘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本宫只是想帮帮容才人罢了,你不想见到的人本宫可以帮你。”秦昭容收敛了笑意,直直的看向容才人。
容才人闻言一惊,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臣妾不知娘娘说的是谁?臣妾在宫中并无不喜之人。”
“是吗?那日在赏花宴,昭婕妤恰巧站在了婉婕妤前面,恐怕不是意外吧?”
容才人瞳孔一缩,果然,当日有人看到了,瞬即她又恢复了冷静,“这与臣妾何干?”
“容才人何必在本宫面前遮掩呢?本宫敢在你面前直言,自然不是凭空捏造,容才人今日来不也是想要确定本宫是否知晓此事么?赏花宴上这么多人,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怀有身孕的婉婕妤身上,恐怕没有人会注意到有人故意踩上了昭婕妤的裙摆,无端让她被婉婕妤撞倒。”秦昭容捏了捏指尖,慢条斯理道。
容才人暗自咬了咬牙,强装镇定道,“那又如何?那日人多,臣妾一时不慎也是无心之失,谁能想到婉婕妤会被孙采女的婢女推倒。娘娘便是将此事告知皇上和皇后娘娘,臣妾也敢当面直言。”
听见容才人的辩驳,秦昭容笑了笑,“本宫便说你与本宫投缘,只是可惜了,你自诩行事谨慎,但却不算周全,你与淑妃暗谋之事旁人不知,本宫却是知晓的。”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知道她和淑妃私下有联系?
见容才人眼底显露出了几分慌乱,秦昭容弯了弯眉眼,显出一副亲和的模样,“本宫说了,本宫是来帮你的。”
“为何?”容才人的声音不自觉有些艰涩。她与淑妃不过私底下见过一次,除了二人的贴身婢子,并无旁人知晓,但秦昭容却这般清楚,定是暗中安插了人手。这般心机之人,又怎会在宫中默默无闻,她一时竟有些害怕起眼前这个病容憔悴的女子来。
“缘由你不必知晓,你只需要知道本宫和你一样,觉得有些人在这宫中实在是令人碍眼。”秦昭容垂眸道,声音变得有些飘渺。
“那昭容娘娘想如何?”容才人颤声道,她是不喜欢昭婕妤,但昭婕妤如今身怀皇嗣,她便是再厌恶昭婕妤,也从未想过此时对她动手。
秦昭容没有立即出声,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面上有一瞬间的扭曲,许是一时心绪起伏,不禁又低声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
一旁的婢子忙将温水递给她,却被秦昭容伸手推开,只用帕子捂住了嘴角。良久,咳嗽声慢慢停歇了下来,她扫了一眼帕子眼神一黯,随即又死死地攥在了自己手里。
她喘了口气,又将婢子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两口,方才看向容才人,“本宫只需要你做一件事......”
“娘娘怎么能保证昭婕妤同娘娘料想的一般?”
“本宫自有安排,这便无需容才人操心了。此事于你而言并无难度,若是真除了什么意外,你自可装作对此一无所知,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么?”
闻言,容才人的脸色微变,“臣妾若是不依娘娘所言呢?”
“你会配合的。”秦昭容眼神中带着一丝肯定,幽幽地望向容才人,“有昭婕妤在,皇上眼中岂能看见你的一片真心?待她腹中皇嗣剩下,恐怕再过些时日,皇上便是连你是谁都不会再想起了,你便甘心如此么?”
指甲陷入掌心的嫩肉,锥心的疼痛唤醒了容才人的一丝理智,她忍住了想要开口应承的话,沉默了下去。
秦昭容没再出言逼迫,语气缓了缓,“容才人不必心急,好生回去想想吧,只是万寿节只有几日了,留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说完,不等容才人回复,她语气平淡地对身边的婢子道,“送容才人出去吧。”
怜云微微点头,轻声走到了容才人身前,示意她随她一同出去。
容才人看了秦昭容两眼,站起的身子微微有些发颤,眼神有些涣散的跟着怜云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怜云重新走回了内室,手里端着一碗方才熬好的汤药,放在了秦昭容身侧。
“娘娘,该用药了。”
秦昭容抬眼瞥了一眼,汤药还冒着热气,气味是一如既往的苦涩,一阵咳意涌了上来,她下意思想要掏出自己的帕子,看到攥在掌心的帕子又忽然顿住,将喉间的腥甜咽了下去。
“不必了,拿下去吧,也该到时日了。”
怜云闻言,眼神一颤,却没再多劝什么,只是眼底闪烁起了几丝泪光,带着莫大的悲哀。
“是,娘娘。”
“都下去吧。”
内室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清静,秦昭容缓缓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博古架旁,不知按到了什么地方,博古架赫然从中将向两侧打开,露出一副泛黄的画卷。
“兄长,茗萱想你了,快了,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去陪你,欠了你我的人终究要付出代价,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他好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