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记得,不给李大哥添乱,照顾好小妹,放心吧大哥!”
宋衿禾没有应声,注意力也不在这里。
她很早就发现盛从渊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另一个方向。
这里已是南屏山上,此行随行的所有人都会驻扎在这片营地。
不算宽广的地势自是极易碰见盛从渊,她无处可躲。
并且,她似乎也不需要躲。
盛从渊并无靠近的意图,只默默地朝她的方向看来一眼,犹豫一阵再收回视线。
这几日宋衿禾不止一次见到盛从渊如此表现。
大多在她与宋宁一起时,她无法躲开,只能祈祷盛从渊看在人多的份上不会贸然上前。
在他果真没有上前后,再露出这般神情,不免又让宋衿禾想起那次在河对岸的树林时,他垂眸落寞的样子。
宋衿禾因此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发生了这等事,她光是躲也是没用的。
盛从渊若是有意要为难她,直接将此事说出去,亦或是直接找到他大哥,她压根是百口莫辩的。
可接连三日都是相安无事,盛从渊显然没有将此事说出去,也没有硬要逮住她要个说法的样子。
好似她只要继续回避下去,这事就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被一笔带过了。
唯有他那副好似被人抛弃了的落寞神情。
总让宋衿禾想起自己要外出却不带安安时,安安坐在院门前水汪汪地看着她的样子。
被盛从渊这样的眼神看多了,宋衿禾自己都快给自己扣上恶毒负心女的帽子了。
一瞬不经意的对视,惊得宋衿禾心头思绪未清,还是下意识地迅速移开眼。
元纵背着弓箭几步走到盛从渊跟前。
他没开口,先转头往远处看去一眼,瞧见宋家三兄妹和李凡站在一起,不由轻嗤了一声,嘴里嘀咕着:“到底怎么回事啊,就不能透露半点嘛。”
盛从渊收起思绪,径直迈步:“殿下,臣先入林了。”
元纵:“……我就知道,我还没开始问呢。”
*
李凡背着弓箭一人走在最前面。
宋骁紧随其后,身后倒是负重替宋衿禾也背着她的弓。
宋衿禾提着箭篓走在最后,视线随意扫过丛林,不知会从何处冒出一只她能够猎到的猎物。
宋骁出声攀谈:“李大哥,我们要一直往里走多久呢,越往深处可是会越发见不着生性温顺的猎物,若太过凶狠的动物我们怕是难以对付啊。”
李凡笑了笑:“这里还算不上丛林深处,我们驻扎的营地来往人多动静大,所以周边大多动物都闻声远离了,想要猎得猎物,就得多往远处走走了。”
宋骁了然地点了点头,便闻李凡又道:“放心吧,不必太过担心,有我在我会保护你好你们的。”
说罢,李凡视线不由往后看了去。
然而宋衿禾的注意力并未在前方二人身上,甚至都未曾细听他们的谈话。
她微眯起眼来,脚下步子也逐渐放慢,视线紧盯不远处微动的一簇草丛。
宋骁回头正要开口,宋衿禾霎时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李凡转眼一看,压低声道:“出现了,是只兔子,你们谁试一试?”
宋衿禾张了张嘴,正想尝试,却被宋骁兴冲冲地抢了先。
宋骁迫不及待拉弓,弓弦逐渐紧绷。
下一瞬,便如宋衿禾所说,他还来不及把弓拉满,那头的兔子敏锐察觉危机,一溜烟跑没了影。
兔子一跑,宋骁霎时泄气。
李凡倒是乐呵笑道:“是我方才没注意看,若是早些准备,便能趁它察觉之前瞄准射击了。”
宋骁挫败道:“别最后连只鸟也没带回去,那可就太丢人了。”
宋衿禾毫不留情打击他:“鸟会飞,也不见得多简单。”
三人继续前行,虽是按照李凡所说,此处还不算丛林深处,但道路已是越发崎岖。
宋骁又寻得机会出手几次,但都一无所获。
李凡倒是猎得两只兔子装进背篓里,看起来好似颇有收获。
但实则以他的能力,若独自行动,自不止猎得这点猎物,两只兔子拿回营地也根本不够看。
不过显然,李凡自答应宋宁带上二人同行,为的就不是争夺猎物。
宋衿禾浑然不在意的随性心性也在跟了一段路后发现了李凡的意图。
倒也不算唐突,他只是时不时回头略过宋骁朝她投来视线。
也在猎物出现时才主动靠近她身边,压低声询问她是否想要试一试。
不过他这般询问之时,宋骁已是先一步拉开了弓,虽是没有收获,但宋衿禾也没了出手的机会。
宋衿禾倒也乐得看宋骁屡试屡败,不在乎自己是否有射猎的机会。
但李凡的格外照顾让她有些适应不来。
除了和盛从渊有关的事,宋衿禾从不会拖泥带水,揣着明白装糊涂。
当然,对于盛从渊,她也并不算明白。
发生那件事之前,她不明白那些好似在警醒她的梦为何要出现盛从渊。
发生那件事之后,她就更不明白,自己不喜欢他却做错了事,要如何是好。
眼下,她察觉到李凡的别样心思,便也没多大兴趣继续跟着他往丛林更深处去了。
总归她也不会射猎,看宋骁捣鼓一阵,她连拉弓的想法都没有了。
趁着李凡转身又走到了最前面,宋衿禾招了招手把宋骁唤到了自己身边。
“二哥,我想先回营地了。”
宋骁一愣:“这……”
他还未表态,宋衿禾又打断他:“不必告诉李大哥,若是提出我要回营地,他大抵会坚持一同折返送我回去,太耽搁时间了。”
宋骁撇了撇嘴,又没来得及说话,已被宋衿禾了然心思:“那你想继续跟着李大哥往深处去,也不必送我了,我自己回去便好。”
“可是你一个人回去怎么成。”
宋衿禾回头看了一眼,道:“我们也并未走出营地多远,方才不就是一条直道走来吗,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宋骁还是有些犹豫,但前方李凡已经发现二人没跟上,停下了脚步回头呼唤:“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宋衿禾抬头回应:“无事,走吧。”
跟上李凡往前走了几步后,她才又压低声道:“李大哥今日因带着我们同行多有耽搁,射猎虽不是比试,但却也是在皇上面前展现实力的机会,你跟着李大哥便好,我就不拖后腿了,本也觉着无趣了,我回营地里休息就好。”
至此,宋骁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也回头看来眼来时的路,此时也天光大亮,林子里一片亮敞。
宋骁点了点头:“好,待会你走后我再告诉李大哥。”
说罢,他又偏头凑近宋衿禾:“你是不是瞧出李大哥的心思了。”
宋衿禾讶异一瞬,看傻子开窍一般,眼睛瞪得大大的。
宋骁不满地戳了下她的额头:“你那什么眼神,我又不瞎,不过大哥和我可都没有要乱牵线的意思,你喜欢便接触一下,不喜欢便罢了。”
宋衿禾敛目笑了笑:“我知晓的,你和大哥都待我最好了。”
*
“救命!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
宋衿禾仰着头朝着洞口上方大喊,但她的呼救声大多被吸纳进坑洞壁里,不知传到外面能有多大声音。
接连的呐喊令她喉咙发干发疼,气息不畅时,尾声就不受控制地弱了下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
宋衿禾觉着,这大抵是她做错了事却没有妥善处理的报应。
她在返回营地的路上掉坑里了。
她不知这是人为挖的捕获大型猎物的坑,还是天然形成的坑洞。
总归来时她没看到路上有这么一个坑,方才掉下来之前更是没瞧见隐匿在草堆下的大坑。
一脚踩下去,不慎踏空,身体失衡便就这么掉了下来。
坑洞大约两个成年男子的高度,若坑底是坚硬的石地,定是会把她摔得浑身是伤甚至昏迷不醒。
但好在坑底潮湿,泥土柔软,虽是摔疼了她,也只是叫她膝盖脚踝稍有擦破,裙身沾染泥泞一片,人还能保持完全清醒。
宋衿禾娇气地缓和了好一阵伤处疼痛,才起身开始朝着洞外呼喊求救。
可喊了半晌,压根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她不确定这里到底离营地还有多远,也不知其余人是否都已入到丛林深处根本不会路经此地。
独自一人待在漆黑的坑洞里,仅有头顶一线天光。
时间越长,越折磨人。
宋衿禾仰头仰得脖颈发酸,脚上伤处隐隐作痛。
她害怕又委屈地蹲下身来,伸臂环住膝盖,又瞧见裙摆处的污泞,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若是一直没有人发现她,她会死在这个坑里吗?
夜里会有野兽经过,然后跳下坑洞不为救她而是把她撕裂啃食直至尸骨无存吗?
想得越多,鼻尖酸意就越是涌上,以至于眼眶都开始发红,似要忍不住眼泪哭出来。
正这时,坑洞外突然传来有人踏过草丛的脚步声。
宋衿禾眸子一亮,当即又大喊起来:“有人吗!有人吗!救命,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