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片刻,再次将茶盏递过去,示意她斟满。
这一回,她再捧过来的时候,他没有停顿,直接伸手去接,只是同时开口:“那你方才怕什么?”
“我大哥对你那样好,想来应当十分喜爱你,”他将茶盏从她手中取走,没再急着饮下,而是凑近一分,在离脸颊只剩两寸时停下,“可是也让你脱过衣裳?”
云英好容易凉快下来,恢复正常的脸色顿时又腾的一下红透了。
“你胡说!”
她想也不想,带着薄怒,开口便是斥骂。待这一句出来,方觉自己应当注意尊卑之别,遂又道:“奴婢在东宫只有皇孙乳母这一个身份,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望吴王殿下能明白这一点,往后也莫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这种话来侮辱奴婢。”
萧琰看着她的反应,原本正因她终于显露出来的脾气而觉得畅快。
他不喜欢看她过分卑躬屈膝的模样,只觉得那是一副纸糊的面具,乏味无趣,是只有大哥才会喜欢的“恭敬守礼”,如今这般,才算有几分人气。
可是,再听到后面的话,又有些索然无味。
“是吗?”他沉下脸来,用上回同她对质时一模一样的语气,一字一句道,“也对,否则,他也不能放你出来同靳昭私会。”
这一下,才是说到了云英的命门。
她的身子猛地僵住,原本的怒意也因为紧张而褪去。
“殿下这是何意?奴婢的孩子阿猊是由太子殿下做主,请靳小将军的养母殷大娘暂时抚养,奴婢要看望阿猊,自然要出入小将军家中,何来‘私会’一说?”
她尽力镇定地回击,心中却在盘算是否在何处露出马脚,被他瞧见了。
除非他提早派人暗中监视,否则不会是在怀远坊中,想来想去,也只有今日在城门口的那片刻了。
后来既能同路,想必当时他也在附近,只是因为街上人来人往,嘈杂不休,他们才没注意到。
说来也有些惭愧,她与靳昭,平日都算谨慎之人,自有了那层关系,也始终克制,在外时没有半点逾越之举,偏偏今早心意相通、情难自禁,有片刻亲昵的举动,倒教萧琰瞧见了。
萧琰扯了扯嘴角,没急着同她对质,却话锋一转,饶有兴味地重复一遍“阿猊”两个字。
“是哪个字?”
他好似对这个名字十分感兴趣,却教原本已拿出全副心神戒备着的云英愣了下。
“是狻猊的猊。”她只好忍耐着答。
“狻猊?”萧琰点头,慢慢道,“龙生九子,狻猊乃第五子,郭璞有注:‘即狮子也,出西域。’狻猊喜烟好动,乃瑞兽,倒十分适合小儿,这乳名是武家人起的?”
云英不明白他为何当真同她说起了小儿的乳名,道:“奴婢是没名没分的下人,奴婢的孩子自然也不受待见,大名不曾起,至于乳名,也是奴婢起的。”
这样的境遇,倒与皇孙萧溶有些相似,不过,皇孙好歹有父亲照看,太子虽与皇孙不大亲近,但有他在,东宫众人自不敢怠慢,尤其在太子妃逐渐不再管东宫事务后,皇孙的境遇便好了许多。
“你倒像是读过书的样子,这乳名起得甚好。”萧琰颇有些
惊讶地看着她。
“难道殿下觉得奴婢不配读书识字,就应当是个目不识丁的无知下人吗?”云英说话仍旧带刺。
“倒也不是。”萧琰扪心自问,应当是自己对貌美之人,或者说是貌美下人的一种偏见罢了。
不过,她这样的反应令他十分满意,连带着车厢里的气氛也不似方才那样紧张,仿佛他那方才根本没提过靳昭一般。
就在这时,马车上坡之路已经到顶,骤然转为下坡,在湿滑的雪地里,车速也一下变快。
萧琰坐得稳当,一手支在车壁边的架子上,身子纹丝不动,只是另一手还举着未饮过的茶盏。
七分满的茶汤还温着,在盏中晃荡,随着车身一颠簸,便自边缘处泼了出去,恰好泼在云英的身上。
她那身素净的襦裙上本没有半点花纹装饰,茶汤泼上来,顿时形成一片深色的茶渍,于无声中一点点洇开,越来越大,而位置,则从肩头起,沿着半边胸口往下,格外醒目。
云英低头一瞧,只觉茶渍的位置实在敏感,赶紧抬手,以袖遮掩,欲将方才脱下的外裳重新披上。
谁知刚直起身,马车又经过一处凹坑,大大震动一番,震得她身子歪斜,脑袋都要磕到旁边的案上。
马车怕磕碰,车中摆设都以软垫包裹,撞上了也不会有大碍,只是疼痛免不了。
眼看她的额头就要撞到案角,萧琰搁下茶盏,一手伸过,揽在她的腰际,将她整个往自己面前带。
“殿下,此处道路凹凸,为积雪遮盖,恐会多有颠簸,请殿下小心!”外头传来侍卫的提醒。
萧琰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云英,低声道:“坐稳了。”
云英的脸再次红透了。
萧琰本坐在车壁边的榻上,双腿盘起,因身子倾在一侧,一边的膝竖起,成稳当的三角之势,而眼下,云英被他带到近前,上身便就枕在他盘坐的双腿之间,正面朝上,身子稍稍后弯,胸口挺起,恰好将那一片深色的茶渍呈在近前。
幸好里头还有衣裳,不至于因为这点潮湿便教人瞧见什么不该瞧的。
只是两人离得太近,姿势太过暧昧。
萧琰的目光不自觉地沿着她的脸颊往下,滑过脖颈,在衣领附近游移,再落到覆于隆起之上的茶渍上。
这衣裳着实有些碍眼。
他这样想,手便跟过去,沿着那茶渍的边缘一点点摩挲,嗓音更是变得沙哑无比。
“靳昭呢,他有没有脱过你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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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之外的行宫中,萧元琮才与几位大臣商议完近日的诸多大事。
和亲、边地军务、科考,以及入京的御史、大臣,甚至是冬日可能出现的天灾,目下都是朝中的重中之重,议来议去,总是没什么眉目。
他的心情也难得有些躁郁,命人给大臣们在外面的大殿中布下茶水饭食后,便独自留在偏殿暖阁中。
“外头的雪又大了。”殿中暖和,槛窗开了小半,他站在窗边,看着外头飘扬的雪花道。
“是啊,这样早就下大雪,着实少见。”随侍在旁的内监叹了口气,道,“恐怕民间又要有许多贫苦百姓受难了。”
天冷,百姓用不起炭火,穿不起棉服,冻死在雪地里的比比皆是。
“天灾啊,”萧元琮亦叹一声,“那是上天对我大周的惩罚。”
他这样说,显然意有所指,内监看一眼他的眼色,不再接话。
外头有人送了热茶与点心进来,萧元琮尝了两口便搁到一旁,抬头见内监要将槛窗关上,忽然想起什么,问:“云英可回来了?”
内监自清早起便跟着他在前朝,自然不知宜春殿的事,闻言赶紧命人去问,等了整整一刻,才有答案:“回殿下的话,穆娘子还未回来,恐怕雪天里道路不畅,耽搁了,便是到了山下,眼下雪还在下,上山的路也未通,需得等雪停了,才能派人铲开。”
萧元琮平淡的面容渐渐有了波动,眉心皱起,说:“那是容车马出入的道,只铲出容人行走的道,也不需等雪停。一会儿就先派人去瞧瞧吧。”
第56章 雪停 不许你再与他有牵扯!
马车中, 云英浑身都僵住了。
原本宽敞的空间,再次显得逼仄无比。
“殿下怎又胡说!”她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又像方才一样斥骂, 可是这回语气的语气到底不如先前那般斩钉截铁,也不知是不是马车摇晃的缘故, 连带着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萧琰凑近到她的耳畔,侧眼看她, 恰能将她的脸庞看得一清二楚,却让她只能以余光看到他的影子。
“穆云英, 你心虚了?”他嗤笑一声,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看来, 靳昭行军在外, 也不忘带在身上的那块帕子, 就是你的吧?”
他脑海中闪过许多蛛丝马迹, 一面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太子留她在身边,不是因为自己喜欢, 而是为了笼络靳昭, 一面又觉得不对劲,太子与靳昭之间,何时还需要旁人来维系关系?只一个救命之恩、知遇之恩,便够他一辈子回报的了。
最重要的是, 他心中有隐约的不快,却不知到底是为什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指尖自茶渍边缘往上游移,渐渐到衣领处,总觉得这脏污的衣裳碍眼极了, 指尖忍不住钻到衣领底下,时不时轻轻拉扯,“第一回出宫的时候就开始了?”
云英被他的指尖摩挲得颤栗不已,连忙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用力掰他的手指。
“你胡说!”她急得身上又开始阵阵发热,双手都用上,想要离他远些,“我没有!”
她和靳昭的事情,绝对不能承认。
可萧琰毕竟是男儿,同靳昭一样,自小习骑射,身强体健、力大无比,她这点力气,完全无法撼动半分,反而让他愈发觉得手背上也变得又热又痒。
他有些受不住,搂在她腰下的胳膊干脆一使力,让她从仰面卧在他腿上的姿态改为俯趴过来,双膝抵在他分开的大腿间,上身更是直接面对面地与他贴在一处。
“别不承认啊,”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手上越发没了轻重,已渐将她的衣领扯得松散,露出原本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白嫩肌肤,“清早在城门口,我都瞧见了,你与靳昭两个,浓情蜜意,难舍难分。”
“你没有证据!”云英感到他开始失控,挣扎得越发厉害,从最初只用双手,到眼下手脚并用,“休想污蔑我与中郎将!”
里头还有两层更单薄的衣裳,揪扯之际,外头的衣领已经松至臂弯,里头的衣裳亦开至肩头,因是乳娘的衣裳,最贴身的里衣也更松一些,稍一拨,便能露出底下春情。
眼下,那里衣已滑至最高处,再多点拉扯,便要彻底没遮拦了。
而那一点点失了屏障的白腻肌肤间,除了因紧张与燥热而涌出的浅粉的春潮之色外,竟还有星星点点的斑驳。
深红浅紫的痕迹,如笔尖之彩点在未染墨迹的白纸间一般,除了触目惊心,还有种别样的瑰丽旖旎。
“要证据?”萧琰眼眶微红,手上的动作忽然慢下来,拇指重重碾过其中一处瘢痕,“那这些又是什么?”
云英被他粗糙的指腹磨得浑身颤抖不已,挣扎之间,既想将衣裳拉回去,又想将他的手挪开,别再碰到自己,如此顾头不顾尾,反倒一个也没成。
“若不是靳昭,这些是哪个野男人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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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内,萧元琮又在殿中批完几封条陈,交给底下人发还给呈上来的属臣们。
屋中香已又燃尽,内监快步上前,正要重燃盘香,就听萧元琮问:“可去瞧过了?”
内监动作一顿,很快明白他问的是什么,赶紧将香炉盖上,躬身答道:“回殿下的话,已命人在山下道口守着,待穆娘子回来,便会来报,眼下还未有讯息,所以……”
萧元琮“唔”一声,又看一眼窗外,总觉心中不大安定,沉吟片刻,起身道:“罢了,上半晌的事都已料理完了,孤亲自去瞧瞧吧。”
“殿下,外头风雪太大、天气太冷,有事还是让奴婢们去做吧!”内监听他要亲自出去,赶紧劝阻。
“无妨
,山下道口自有栖息之处,”萧元琮摆手,已行至外间挂着衣裳的架子旁,“你们都可在外等着,如何孤就不能?”
入行宫的道口处,的确有一排供宫人们歇息、等候,或是存放山上山下要用的供养的屋子,派下去等候之人,便是在屋中守着。
内监见状,知晓阻拦不住,只得上前替他将架子上的大氅取下披上,又拿来他的鹿皮靴捧来穿上,撑着油纸伞伴在左右,沿宫道往山脚行去。
天上的雪仿佛终于下够了,在他们行至一半时,竟渐停了。
内监小心地抖落伞面上一抔抔的积雪,收起来笑道:“这下好了,雪停了,穆娘子应当很快就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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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云英拼命想要后退,却被萧琰强有力的双腿夹住,怎么也推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