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枫黎回来的,都是这几年里活下来的老兵。
她让人回王府看看父王,希望与曾经的故友聊聊天,能让父王感觉好些。
而她自己在百姓的簇拥中打马过市,缓缓地往皇宫去了。
远远地,就瞧见已经有人在宫门口等着。
她一眼就认出了陈焕。
他还是那身万年不变的太监服,比跟她在一块儿时清减了些,静静地驻足在门口领着人等待,听见马蹄声,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低头下去,就跟怕她似的。
待到她骑马停在跟前,他垂首行礼:“请郡主下马,随奴才入宫。”
几年不见,不应该想她么?
怎么还这么认生了。
她不太满意,还以为陈焕见了她会眉开眼笑的呢。
就算碍于场合不扑到她怀里给她抱一抱,也该偷偷说几句体己话吧?
说说有多想她,表达表达喜欢……
可这人,偏偏端着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亏她这几年时不时地想着他,这次回来也是快马加鞭,一刻没耽搁。
她翻身下马,在陈焕面前负手而立。
“陈公公别来无恙。”
陈焕接茬:“郡主倒是越发威风了。”
不似在宫里时,似乎总有心事,这次远远见了就能感受到她的意气风发。
招摇过市,好不威风。
枫黎敛敛眉头,更不满了:“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陈焕喉咙哽了哽,将头埋得更低了。
他不知道郡主想要他说什么,是说他有多想郡主,还是向郡主道歉?
郡主如今对他是个什么态度,他一点儿也猜不到。
毕竟许多年过去了,郡主可能有了新欢,对他没了兴趣,甚至是有了新欢后将他视为自己过去的耻辱,讨厌透了他这个卑鄙龌龊的阉人。
若郡主知道皇上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过去,会不会恼羞成怒?
堂堂郡主,堂堂大将军,跟个阉人好过一段,说出去定是要遭人笑话的。
他攥了攥手指,忍下所有苦楚和委屈往肚子里咽。
生怕自己太过主动招人厌烦。
但开口时,嗓音还是有了微妙的不同,也没忘用他的方法勾引一番——
他红着眼睛快速看了郡主一眼,马上转身往宫里走。
“奴才没什么可说的,时候不早了,郡主尽快随奴才入宫面圣吧。”
噢。
枫黎一拍脑门,觉得自己参透了原因。
陈公公肯定是因为她五年都没回京,生她的气了!
这又是跟她耍小脾气呢吧?
也是,五年是久了些,一个人能有多少个五年呢?
只是这些年,北地事情太多,无召又不得回京,她怕自己如今依然功高盖主,主动请求回京的话,会让姜怀泽这个新登基的皇上心有芥蒂,便一直拖到了如今。
陈公公对她有所怨言,也是正常。
不过好说,陈公公很好哄。
一会儿找机会亲亲他,他就浑身上下只剩下嘴硬了。
他们走在宫道上,路上有宫女太监,见了他们纷纷驻足行礼。
她扫过一个个似曾相识的场景,无声地笑了笑。
皇宫果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同一个模样,好像跟她离开时没有半分差别。
倒是陈焕……
怎么还瘦了呀,看起来也比从前憔悴了些。
果然还是跟她一块儿最高兴吧?
很快就到了勤政殿前。
陈焕请她上前:“皇上就在里面,郡主请吧。”
枫黎却走向耳房:“我一连奔波数日,风尘仆仆,还是简单打理一番,再面见皇上,免得御前失仪,叫皇上不悦。”
陈焕心中别扭,指甲把自己的手都掐白了。
免得御前失仪、叫皇上不悦?
郡主什么时候这么在乎在姜怀泽面前的形象了?
这是后悔当初没选三皇子,离开皇宫又发现对他有想法?
他心中酸溜溜的,面上不显。
他觉得自己应该退下,却不甘心。
犹疑片刻,他还是壮着胆子跟了上去:“奴才为郡主整理衣衫。”
枫黎背对着他,偷偷地笑了笑。
果然,还是找借口跟着她。
陈公公年岁也不小了,怎的还这么可爱?
待陈焕关上耳房的门后,她张开双臂:“那就劳烦陈公公了。”
陈焕面对着大门,手指按在门栓上不断发力。
就是这件耳房,几年之前,郡主在这儿抱着他亲吻。
他每次来这里歇脚,总能想到那日的情景。
眼眶变热了,有水光在眼前轻轻地闪。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冲动,恨不得扑到郡主怀里去吻她。
可那只是冲动,他到底是不敢的。
他隐去眼底的热意,回头扫过那张日思夜想的脸,眼眶又有些发热。
早在瞧见郡主身影的那一刻,心脏的跳动就不正常。
他是强压着一切冲动和心意,才故作淡定地忍到了现在。
如今,他们在相拥过的房间里,站得这么近……
埋藏了数年之久的热切心意和一直等不到他的委屈都化作水光,在眼眶里打转。
想哭,所以呼吸越来越重。
他低头下去,努力将情绪隐忍下去。
身后传来略带责备的声音。
“等什么呢?”
陈焕咬住嘴唇,直委屈,以前郡主从来不会责备他的。
果然是嫌弃他了吧,呵,离开的时候说得好听,不过是哄他玩的。
转眼就不把他这个奴才当回事了。
混账。就知道玩弄他。
身子都给她玩遍了,竟是一点儿不负责任!
看他是个奴才好欺负,就这样轻诺寡信。
这不是在床上按着他亲、夸他喘得好听的时候了?
那些哄人的好话,转眼就忘了。
混账。
骗人的混账。
他暗暗骂几句,转身低眉顺眼地来到郡主面前,抬起胳膊她整理衣裳。
心里愤愤委屈得要命,殊不知这副模样在枫黎面前,简直就是在故意勾引她。
她双臂一圈,就把人抱在自己怀里。
“故意拖着时间不让我亲吗?”
说话的功夫,抬头吻上陈焕的唇,撬开唇齿,与他纠缠在一起。
手指穿入发丝间,拇指扶在他的耳朵上。
陈焕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
亲软了背脊。
被人又亲又咬的,自己压根不受控制,整个人软乎乎地跌在郡主的怀里,委屈和愤恨来不及消散,转瞬间就化成了甜蜜,随着软了的身子一起流淌下去。
他个不争气的玩意!
不就是亲一下么?
怎么就直接站不稳了?
怎么就……
不争气地掉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