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又与被威胁的气恼不太相同。
难道是送给哪位于他有恩的故人,而非是为女子准备?
玉佩本身就有表达爱慕之意,但送给长辈或小辈确实很常见,只是她先入为主,觉得以陈焕在宫中的身份来说,应是没什么长辈小辈可送的,他真不像是会特意为陈顺买礼物的人。
至于长辈么,她从未听说陈焕受过谁的恩情。
更何况,那日发现陈焕从贵妃宫中小门离开后,她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
她确信,陈焕与贵妃娘娘达成了某种共识。
可陈焕入宫二十余年,受皇上重用也是十年有余了,谁不知道他一心一意为了皇上,从来不偏不倚不站队,不会偏向任何人,更不会参与立储之争。
若他身上不曾发生什么改变性子的大事,那就只可能是因为“人”了。
搭上落到了她手中的这块玉佩……
她觉得,自己的推断应该是对的。
她也不认为,在这种情况软硬兼施、适当威胁是错的。
只是,看到陈焕此时的眼神,她竟是有些不忍。
总有种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感觉,想像平日里插科打诨一样哄他一句,叫他别这样了。
可现在,不是插科打诨的时候。
她敛敛心思,沉声道:“若有隐情,陈公公说出来便是。”
陈焕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半晌,自嘲地扯动。
说出来,他怎么说出来呢?
从夜晚做梦,到后来白日做梦……
实在是沉溺太久了。
真不知是中了什么迷魂汤,做得什么春秋大梦,他竟然真觉得郡主会对他一个阉人暗生情愫,甚至偷偷幻想以后。
如今,终是该清醒了吧。
他只是个一厢情愿的卑贱奴才,在郡主眼中并无任何特殊。
“呵。”紧握成拳的手掌负在身后,他冷声开口,“若郡主真觉得自己掌握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事,尽管告到皇上面前便是。”
说罢,他不再停留,转身便走。
身后又传来枫黎的声音:“陈公公几次独自避人耳目地私见贵妃娘娘,真的没关系吗?”
他顿住脚步。
眼眶一酸,睫毛沾染了水光。
第二十九章 郡主是故意杀鸡儆猴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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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断用力,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陈焕有太多话想说,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隐下眼眶里的热意。
终是没停留, 撩开营帐离开了。
“郡主,这是……?”
在外守着的绪白来到枫黎身边。
看两人脸色, 大概就知道结果如何了。
枫黎耸耸肩膀:“不欢而散了呗。”
绪白有些担心,眉头皱巴到了一起:“那他会不会把郡主的想法告诉皇上?若他真在皇上耳旁吹风,对郡主会很不利啊。”
枫黎摇摇头。
以陈焕的性子, 给她穿点小鞋也正常。
但太过分的, 他不敢。
“他没那么蠢, 我想得到皇上信任无可厚非,最差不过是留在京中,过得不可能太差。”
“但他若失去了皇上的信任……”
“就活不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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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焕独自坐在自己的帐中, 已经又气又难受得一整天没有好脸色了。
眼前是他喜欢的几道菜, 陈顺特意吩咐人准备的。
劳累一天, 肚子已经饿得厉害, 他却没有一点儿进食的欲.望。
一口都吃不下。
满脑子都是郡主威胁他时带笑的脸。
他心心念念为她做的一切, 都反过来被她当做威胁的筹码。
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么?
最要命的是, 他私下与贵妃娘娘见面、答应拉拢已成事实。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做的这件事,若让皇上知道了, 都会失去信任。
贵妃若知道他失去皇上的信任,八成不会保他。
宫里数不清的脏活累活和上不了台面的活儿, 都是他奉命去办的。
他知道自己得罪过多少人, 又有多少人想看他死无葬身之地。
要么不被皇上察觉, 要么……
除非被皇上发觉时,三皇子地位已经稳固,他才能顺利度过此劫。
正当他走神, 身后传来声音。
陈顺小步快走到他身旁,递上了一张纸条。
“干爹,有人将纸条送到帐外,儿子没瞧见人,不知是谁。”
他本是想劝干爹一句的,但欲言又止。
陈焕敛眉,将纸条打开,见上面写着:陈公公,猎场西南林深处见。
贵妃从来不用这种方式与他交流。
此时已经夜深,这时候避人耳目地约他见面……
应该是郡主了。
他心脏的跳动越发起劲儿了。
似是有什么死灰复燃。
尤其是在发现字迹旁边用笔画了个小方块时,激动更甚。
这代表的,不就是他赠予郡主的那块玉佩么?
虽说郡主误以为他买那玉是为了送给贵妃娘娘,完全会错了意,还以此威胁……
可她主动约他了啊!
郡主主动约他见面,重点不在于见面,而在于“主动”。
这说明郡主尽管把话说绝,还是愿意拉下身为主子的脸面,主动与他来往——她应该知道,以现在两人手里的筹码和需求来说,他们可以相互制衡,没必要主动。
但她还是主动了。
陈焕整个人打心底里痛快了。
他抬手,想将纸条顺手用旁边的蜡烛点了,又顿住。
思忖片刻,递给陈顺:“纸条你先收好,若有人来寻咱家,你知道该怎么做。”
陈顺小心收好纸条,揣进怀里。
他谨慎问:“此时夜已深,约在密林深处,便是吵嚷打斗主营这边都很难听见,会不会有危险?毕竟不知是谁递的消息,若有人想对干爹不利……”
“应是郡主差人送来的。”
整个猎场中的人,除了他和郡主,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玉佩之事。
陈焕执起筷子:“再说,这是皇家猎场,若咱家出事,皇上必会追查,谁敢随意造次?”
说完,他忽而想到什么,停顿了片刻——
他的一切底气都源于皇上的重视,没了皇上他就什么都不是。
他倒好,郡主还什么都没与他表示过呢,他就把自己卖了。
若是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有他哭的。
陈顺稍稍心安了些。
也是,围猎前早已有禁军奉命封山,围猎期间怕是连一直苍蝇都飞不进来。
为了以防意外和迷路,每人还配有信号烟,真有事也能叫守卫知晓。
“去将咱家的衣裳熏了香。”
陈焕吩咐完,浅浅垫了几口吃食。
其实他心中不是全然没有疑虑,但他不能不去。
万一真是郡主,他不想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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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夜色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