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走一步, 她眼睫颤了两下,还是没有犯病。
直到他来到她身前,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才又成了那副模样,似被人忽然抽了魂魄般,整个身子都朝下倒去。
晏翊松开了她的手腕, 却是立即将手揽在了她的腰间,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则横扫过桌面,将那桌上杯盏全部推翻在地。
在一阵叮呤咣啷破碎的声音中,宋知蕙被抱坐在了桌面上,整个人都被压在晏翊怀中。
她的惊叫声被晏翊用唇堵在喉中,所有的推拒也全部锁在了面前的铜墙铁壁中。
那深重又极具压迫性的吻,让她脸颊很快便涨得通红,脑袋也开始阵阵发晕,仿若再如此下去,便会因窒息而昏沉过去。
终于,晏翊松开了口,宋知蕙颤着那发麻的双唇,不住地张口呼吸。
“杨心仪,你若是装的,孤不介意陪你玩,你若是真的病了,那孤亲自来为你医治。”
晏翊的气息也是乱的,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垂首便将那通红的耳珠含在口中。
“王爷……王爷不要杀我……我错了……”宋知蕙没有力气逃脱,只瘫软在他怀中,不住地喃喃哀求。
晏翊心头那股燥热,在这一声又一声的哀求中被慢慢浇熄。
他到底还是松开了她,望着那跪伏在地,颤抖不已的身影,他那脸上寒霜愈发凝重,最后转身离开,去了书房。
郑太医年岁已高,又有太医署官职在身,晏翊无法直接命他来兖州诊脉,便只好书信一封。
信中他隐去了宋知蕙的身份,只道遇见一个患有心症之人,此人为女子,多年前曾亲眼目睹家眷遇难,当时并未有何异样,还能独自一人讨生活,而如今,守在她身侧的下人死在了她的眼前,她却忽然受了刺激一般,被吓得时不时精神混乱,陷入一片惊慌之中。
明明从前所受刺激更重,为何那时的她未曾疯癫,而如今只是区区一个下人,便叫她失了神志?
晏翊问郑太医,此女的心病可是故意装的,若不是装的,那有何法子可医。
这封信晏翊让暗卫加急去送,来回顶多十日他便能等到答案。
整个白日,晏翊离开后便未曾再回寝屋,直到夜里他才露面。
宋知蕙那时已经躺在床榻上睡去,他洗漱之后,缓步上前,掀开床帐,也躺了下去。
原本赶路多日,路上又遭了多次暗杀,晏翊几乎一直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昨晚终是回了府邸,却还是折腾了一夜,未能好好休息。
今晚的晏翊的确是乏了,他躺在床榻上,不打算再去做什么,只想合眼睡觉,但在临闭眼前,他还是朝着里侧的宋知蕙看了一眼。
床帐内那幽兰的光线中,宋知蕙背对着他,玲珑的身姿就在他手边,那一头飘着淡香的墨发也在他眼前。
晏翊喉结滚动,勾起一缕发丝在手中,冰凉又丝滑的触感,让他压了多月的那团火又渐渐燃烧起来。
黑暗中,宋知蕙缓缓睁开了眼。
她知道他在动她的头发,也知道他此刻的粗沉的呼吸代表何意。
在突然的疯癫与佯装不知中,宋知蕙忽然有些犹豫。
晏翊的性格向来难测,她从昨晚到今晨的几次试探里,虽最后皆是晏翊让步,可明显他已经快要压抑到了极限。
如果她此刻发疯,他可否还会选择退让,是强压下心头躁动,将她紧紧锢在身前,如昨晚一样与她相拥而眠,还是说会暴怒之下,直接将她强要,若强要时看到身前那道痕迹,他又会做出如何的疯事?
赵凌已死,他心里的那份狠戾便只能宣泄在她的身上。
宋知蕙有些不敢赌了,可万一她不发作,晏翊又是那般心机诡诈之人,他会一步步试探,一点点得寸进尺,到那时若让他看到这印记,以他的智谋来看,定然能猜出些什么来。
到时的她只怕会更惨。
两厢比较,宋知蕙只得继续试探,她如睡梦中的人被轻扰到一般,蹙起眉头低低地哼咛了一声。
身后的手顿了一下,但随即那手臂直接压上,从后将她揽入了怀中,宋知蕙自然又要一番挣扎叫喊,却见晏翊直接翻身而上,再次将那些尖锐的声音全部封在了喉中。
他已然意动到了极致,隔着薄被都能感觉到那股坚硬。
宋知蕙料到晏翊许是会强上,却没料到随着她呜呜咽咽的哭求,那翻涌而出的意动会被再次浇熄。
到了最后,又如昨晚一样,她带着满身的疲惫,沉沉睡在了他的臂弯中,他压住所有的欲念,也合上了眼。
翌日,晏翊起身下榻时,外间天色还未明亮,他穿好衣衫掀帘而出,来到外间的罗汉椅上小憩。
目光扫过屋中地毯时,他眉心微蹙,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
去年深秋之时,他应当已经碰过她了,是用那头墨发。
而今年的深秋,他还在罗汉椅上,她却从地毯上去了他的床榻。
晏翊冷冷勾起唇角,带着几分自嘲。
原来已经一年了,他不仅未曾倦她,想要的似乎还更多了。
不得不说,她杨心仪的确是有本事的,能让那赵凌豁出命跑来寻他,也能在他面前百般折腾还能安然无恙。
昏暗中,晏翊的指节在那身旁的四方小桌上轻轻地叩着。
她能从死人堆中爬出,孤身一人走到幽州,能一次又一次在这一年中与他周旋,她这般坚韧,这般聪颖果敢,会因为死一个赵凌而大受刺激?
除非她爱那赵凌至深?
嗤,晏翊冷嗤,他不信。
可若是故意装成这副模样,那又是为何?
不愿他碰?
他碰的还少,何处不曾被他碰过?
晏翊停下了手中动作,再次缓缓起身,来到帘后朝那床榻上熟睡之人看去。
她莫不是想故意惹他嫌恶,可以她的聪慧难道猜不出,他若真厌了她,必定是要夺了她性命的。
又或者是……她已经认准了他不会杀她。
这个念头生出的瞬间,晏翊那双冷眉骤然蹙起,心口涌出的烦闷让他脸色极为骇人。
他冷冷移开视线,推门走了出去。
再有几日,待那郑太医的信一到,一切便有了定论。
一连三日皆是如此,晏翊白日尽可能与她避开,待到了夜里看寝屋熄灯之后,他才会回到房中,强行揽她入睡,若是哭叫,便用唇来堵,总之,她折腾不了多久就会累得放弃抵抗。
第五日晌午,暗卫送来一则消息。
顾若香身边的婢女安宁寻到了。
这安宁比云舒机灵许多,赎身当日就先出了山阳郡,到了三日后出了兖州,最后寻到她时,她人在豫州,在当地一个偏僻的村子里,帮人照顾孩子。
通常这般村户的人是请不起下人的,所以两人的雇佣关系多是口头协议,你今日来我家帮忙照顾一天孩子,我当日就能将工钱给你,你若做得好,日后还会来寻你,做的就是一个口碑,哪里还会去管身契之类的文书。
如此才增加了暗卫寻找的难度,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凡她走过正路入州城,就会留下痕迹,只要想寻还是能寻得到。
到底是机灵,那晚一看到暗卫现身,安宁便立即跪在了地上,没有半分争辩,也不得暗卫使出什么手段,便一股脑全部交代了。
说的都是实话,她知道顾若香打算自缢,也知道宋知蕙可能要逃,所以拿了银子立即给自己赎身,没了命般跑去了豫州。
晏翊让侍从将安宁带到面前。
这是安宁第一次见到她,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那强烈的威压让她一开口牙根都在打颤,“奴婢……奴婢知错了,求王爷开恩。”
如今一听到这番话,晏翊那眉心便倏然蹙起。
屋内阴郁更重,连侍从都将头垂得更低。
半晌后,那沉冷的声音道:“孤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当天给宋知蕙送午膳的人便是安宁。
云舒也在场,三人碰面时皆落下泪来。
“可有责罚你?”
面对宋知蕙的关切,安宁哽咽着摇了摇头,“奴婢害怕,见那暗卫的时候便什么都说了,娘子可会怨我?”
宋知蕙垂眼道:“怎会怨你,是我连累的你,那此番回来,可是签了死契?”
见安宁点头,宋知蕙眉眼间郁色更重,又道了一遍,“是我连累你了。”
安宁极有眼色,赶忙道:“娘子不要这样,无妨的,总归都是伺候人的命,要不是娘子,我自己也是没法赎身的。”
说罢,她擦掉眼泪,上前道:“倒是娘子,这些日子受苦了。”
此话一出,一旁的云舒没有什么反应,宋知蕙却是忽然抬了眼皮,但很快又缓了神色。
她用过膳后,想趁着午后日光好,去院中消食。
这三月以来,皆是云舒去与刘福知会一声,刘福允了她便能出门,但还是出不得安泰轩。
如今晏翊回来,便是云舒去问晏翊。
云舒离开后,安宁便来到宋知蕙身前,帮她系那披风,“娘子往后可有何打算?”
宋知蕙还是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
安宁又拿手炉给她,“就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吗?”
宋知蕙抬眼看她道:“你回来后,可曾见过王爷?”
安宁愣了一瞬,赶忙摇头道:“没有,王爷哪里会见奴婢,是那刘福公公领奴婢过来,说要奴婢以后踏踏实实伺候娘子。”
宋知蕙继续问道:“那刘公公可有与你说什么?”
“没有啊……只是一些要奴婢小心着伺候之类的话。”安宁疑惑道,“娘子问这些做什么?”
宋知蕙朝她淡淡一笑,“没事,就是怕他们训责你,云舒那时候回来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安宁暗暗松了口气,笑着道:“娘子放心,奴婢没事的。”
云舒回来后,三人去了后院消食。
深秋午后的日光落在身上,带着浓浓暖意。
安宁见四周无人,便再一次上前低声道:“娘子,我们日后该怎么办啊?”
宋知蕙闭着眼晒那日光,淡淡道:“这里是安泰轩,是王爷的主院,我如今能住进来,是多少人修不来的福气,有什么怎么办的,住着就是了。”
安宁似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后,又蹙眉问道:“那娘子梦魇的事该怎么办?”
宋知蕙缓缓睁开眼,朝她看来,“你知道了?”
安宁压住心中慌乱,点头道:“奴婢……奴婢听刘公公说的,他让奴婢夜里要多仔细些伺候娘子。”
宋知蕙叹了口气,那眼中浮出几分哀怨,不等安宁追文,自己幽幽地开了口,“我的确会梦魇……每晚都会做同样的梦……”
“我会梦见自己被断了手脚,泡在那坛子中……”宋知蕙垂眼落下泪来,搁在身前的手也开始隐隐发颤,“还会梦见……王爷立在我身前,用那剑断了我的……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