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小姐里颇有两个追随者,一呼众应,都笑着说自己不拘束。何夫人刚燃起一丝希望,就听见卢文茵笑道:“到底婉扬有孝心,喜欢在夫人们面前待着,但今日是游园赏景的日子,认识些新姐妹是正事。”
何老太君也道:“这才对呢,你们姐妹去后面喝茶,后面的梅花开得正好呢,扫梅花雪泡茶,也是雅事。”
卢文茵自然又是一番奉承,说只有何老太君知道这样的清雅事,不像她们,都只知道描梅花花样做做女红。何夫人哪还有插话的功夫,只得带着众小姐去后院游玩。正是冬日,又下了雪,难免显得素净,何家不惜材料工本,用绸缎在抄手游廊上扎了缎带绸花,又悬挂各色灯笼,上面或写诗词,或应节令,都是与梅花有关的典故。等到了后堂,地龙烧得温暖如春,新做的琉璃阁四面明亮,外面一株数十年的老梅花树,开的虽是白梅花,但因为悬挂了灯笼和诗词的缘故,倒也显得颇为热闹,喜气洋洋的。
卢文茵在前院夫人中称霸,后院自然是卢婉扬为首,她倒态度谦逊,还让清澜上座,清澜自然辞让,最后虚位以待,何夫人招待小姐倒也用心,十分热情,只是神色难免有些不平。
“何夫人只有个独女,就是穿胭脂红缠枝莲大袖衫的那个,叫作何清仪,两个庶子又还没到议婚的年纪,所以招待小姐是一点用也没有。”凌波附耳告诉阿措:“她想去前院和夫人们交际去,也是为何清仪谋划,但卢文茵哪里会肯。她家的菜花宴还在年后,她现在正和韩姐姐打擂台,正是立威的时候,自然要鸠占鹊巢了。何老太君糊涂,和媳妇不和睦,给他人做了嫁衣裳。不过这背后也有个原因……”
凌波刚要说什么原因,见有人过来,也就不说了。
小姐们聚在一堆,也都还腼腆,并不怎么说话。说是花信宴上结识新姐妹,其实京中世家小姐各有各的交际圈子,这时候也是三两成群,各自说话,阿措谨记凌波“第一宴不要做出头鸟”的教训,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倒是燕燕,四处蹦跶,一会儿去故意蒙住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的眼睛,非要她猜自己是谁,一会儿又去跟何清仪打招呼,问“清仪姐姐,你家的松瓤糕有什么秘方啊,花信宴我吃过那么多家的松瓤糕,就你家的最好。”引得女孩子们都来奉承何清仪了。一眼不见,她又跑到琉璃阁外,拉着最开始那个女孩子,和另外两个女孩子,四人先拉着手发出激动的叫声,又从袄子里拉出一截帕子之类的东西来互相比较,不知道叽叽喳喳说些什么。
阿措看她,凌波就嫌弃。
“你别跟她学,她是整天不学无术,混吃混玩。年纪也不小了,带着她那几个朋友天天琢磨怎么在花信宴上吃东西又不引人注目呢。你可别跟着她学坏了。”凌波骂完她还不够,又捎带上另一个,看了一眼女孩子们,皱眉道:“怎么回事,沈碧微干什么去了,第一天就迟到,都快开午宴了,我找她去。”
阿措道:“那我也去。”
“你别去,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在这好好呆着,跟着清澜,要是她有事,你就跟着燕燕。”凌波不给她拒绝机会,叫道:“燕燕过来。”
燕燕倒听话,她长得好看,穿得也好看,花信宴小姐们人人穿大衫,颜色鲜艳,刺绣华贵,她却穿了一身叶凌波给她选的红色小袄,狐肷内里,领口袖口都是毛茸茸的白狐毛,梳的也是双髻,玉雪可爱,夫人们见了都喜欢。被凌波一叫,屁颠屁颠跑过来的时候自然就更可爱了,像只眼睛亮亮的小狗。
凌波可不心软,只命令道:“我要出去问一下沈家的事,你替我看顾阿措,不准离开她半步。”
“好。”燕燕答应得爽快。
凌波这才放心,嘱咐杨花:“有事去外头找我。”杨花自然知道她的意思,点了点头,留下来跟着阿措。
本朝只剩一位世袭罔替的国公爷,就是沈碧微的外祖父勇国公,她母亲是国公府嫡女,父亲又是正当红的尚书大人,天子心腹,除去宗室贵女之外,世家小姐中,数她身份最高。卢婉扬见了她,都不得不把主客的位置让出来。
在叶凌波看来,今年唯一能把卢婉扬魁首位置夺走的希望,就在沈碧微身上了。偏偏这家伙不争气,行事肆意妄为,毫不上进,实在让叶凌波为她操碎了心。
第8章 侯爷
叶凌波一走,果然就出事。
原本女孩子们在暖阁里聊聊天说说话,做女红的做女红,打棋谱的打棋谱,喝茶吃点心,个个惬意。也有几个胆大的年轻女孩子,见叶清澜教阿措做的针线实在精巧,忍不住过来请教。叶清澜微笑作答,温婉如玉,让她们都有点动摇了对她的看法。原本一片和谐之际,却忽然进来个老妈妈,道:“哪位是孟家二小姐?”
孟家大小姐倒是有一个,正是先前要抢孟夫人嫁妆的苏姨娘所生,叫作孟云翠,听了便有点想上前,但老妈妈正是何老太君身边的何妈妈,自然认得出她,看也不看一眼,只盯着阿措道:“是孟夫人收养的孟二小姐,扬州来的那位。”
阿措这才站起来道:“是我,不过我不姓孟,姑母让我姓虞。”
她看似柔弱,其实也烈性,孟家人所作所为如此,她哪里肯冠他们的姓,仗着孟夫人遗命,辩理也不怕。
何妈妈倒也不计较这个,只道:“虞家小姐,老夫人有请,随我来吧。”
阿措刚要思忖,只听见叶清澜笑道:“不知道是为什么事?还请何妈妈告诉一下。”
“老夫人请小姐去,自有她的道理。”何妈妈显然也知道叶清澜是四年未嫁的“花信宴魁首”,语气并不客气。
叶清澜原本温和笑着的脸上,顿时眉头微蹙。
“这话糊涂。”她连身也不起,只坐在世家小姐专坐的玫瑰椅上,手上的绣活也不停,仍然不紧不慢地淡淡道:“老夫人方才还说,来的小姐都是贵客,要宾至如归。阿措刚从扬州来,对京中规矩也不熟,老妈妈正该事事周到说给她才是。这样生硬,有问也不答,知道的说是老妈妈粗心,不愿意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夫人教出来的下人没规矩呢。”
她不紧不慢一番话,却说得何妈妈脸色都变了。叶清澜在夫人面前小姐堆里有没有地位,是她的事,但何妈妈再有面子,也是个下人,事情传到何老夫人面前,下人怠慢来做客的小姐,为了展示家规,也得重罚她。
所以何妈妈连忙堆叠起笑意,耐心答道:“奴婢哪敢不回小姐的话呢,不过是方才夫人们排座次,说起来,叶夫人说虞家小姐生得美,比卢二小姐还美几分,老夫人说方才没看清楚,所以请小姐过去细看看,还要把一个极贵重的镯子送给小姐呢,我想着这是极好的事,得赶紧请小姐过去才是,就没细说,谁知道叶大小姐竟误会了……”
“既是误会,那就算了,何妈妈也用不着跟清澜姐姐赔礼了,下次小心就是了。”阿措也学着清澜语气,不紧不慢地截住了何妈妈接下来的话。
何妈妈吃了个软钉子,只得闭嘴。
阿措学东西,向来是又快又像,一下子就把叶清澜那种举重若轻的小姐气度学会了,连清澜也忍不住笑了,算是明白凌波为什么这样疼阿措了。
要论对内宅那些伎俩的了解,她和凌波是不相上下的,只是她学会了却不用,凌波用得娴熟,又有急智,所以显得八面玲珑,滴水不漏。但清澜毕竟是当家的大小姐,何妈妈一说,她就懂了是怎么回事了。
何妈妈口中的叶夫人,自然是扶正了的潘姨娘潘玉蓉,潘玉蓉有个女儿,起了个名字叫引璋,相貌极好,只比阿措略差点罢了。今年花信宴是群雄逐鹿,混战中原,潘玉蓉自然也下了场,亲自为自己女儿筹谋。本来以为只有个卢婉扬难缠,沈碧微高来高去,她们是限制不了的,其余人都是手下败将罢了。没想到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来,阿措这样的美貌,实在惊人。潘玉蓉她自己就是美貌改变的命运,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力量。
所以潘玉蓉行了个驱虎吞狼之计,在何老太君面前这样夸奖阿措,就是要引阿措过去,和卢婉扬相斗,最好两人斗个两败俱伤,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这样的小伎俩,也太小看了卢家姐妹了。
清澜心中想笑,表面只是温言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陪阿措过去谢谢老太君的赏赐吧。”
她领着阿措,穿过抄手游廊,到了何家的正厅,果然,里面已经摆下了几桌宴席,夫人们都在花厅里坐着,一面对着庭中梅林,原本阻隔风雪的帘子打了起来,铜炉烧着银丝炭,将寒意挡在外面。旁边梅瓶里插着枝盛放的红梅花,夫人们开了一桌小牌,但除了几个牌瘾大的夫人之外,都围在卢文茵身边,看她拟定座次,她依偎在何老太君身边,两人都坐在榻上,只是卢文茵在小方桌上写字,何老太君则是歪着让丫鬟捶腿。
叶大人官不过中上,潘玉蓉出身更低,虽然是良妾,到底不是大家小姐,所以连里圈也进不去,只在外面一层凑趣,眼却尖,一眼瞟见阿措和清澜,笑道:“小美人来了,刚刚还说呢,老太君,你瞧瞧,是不是比我家引璋还漂亮些……”
她声音尖,一叫,众夫人都看了过来,何老太君也拿起单照镜来,认真把阿措看了看,清澜怕这样的场合阿措怯场,对她笑了笑,示意她跟自己学,上去道:“见过老太君,我带阿措来给老太君请安了。”
阿措聪明,况且礼仪都是学过的,立马有样学样,上去道:“给老太君磕头。”
哪里会让她真磕头,她刚拜下去,顿时众人都过来扶了,也是有清澜在前的缘故。阿措眼尖,也发现,清澜行礼的时候,很多同辈的少夫人都连忙侧身避让,应该是这几年花信宴上订亲的,都是同辈姐妹,受不得她的礼。
但卢文茵却似乎专心在看座次,连动也不动,受了她的礼,才恍然大悟般笑着起身,道:“我就说呢,哪家的妹妹这样漂亮,原来是清澜姐姐的妹妹。”
众人顿时都笑了,刚才有两个少夫人都凑在她身边,一红一紫,看起来是她的跟班,立刻就玩笑道:“已婚的夫人称未嫁的小姐作姐姐,也算是新奇事了。”
怪不得韩姐姐说她会尽力赶来,这些从夫人身份来的恶意,以小姐的身份还真是无力回击。
而卢文茵也丝毫不给叶清澜回击的机会,立刻道:“这是哪里话,我们论的是长幼,跟嫁未嫁什么关系。清澜姐姐还大我半岁呢,自然是称姐姐。”
“是呀,清澜今年参加花信宴,就是要议婚的意思,万一订了亲,也依旧是做夫人,和各位少夫人也仍然是姐妹嘛。”潘玉蓉反应极快地笑道。
她说得理直气壮,夫人们却都露出讶异的神色来,夫人们城府还深,少夫人却都有些惊讶,更有甚者,像卢文茵身边那个狗腿模样的,索性噗嗤笑出了声。
众人都懂她的意思——四年花信宴未嫁,拖到了二十四岁的虚岁,难道今年反而要出嫁么?
先不说嫁不嫁得出去,单说这份毅力……可见今年确实是好年景,镇北军一回来,多年的老姑娘也要下场了。
清澜并不着恼,她身上就有这种淡然,似乎这些惊讶,议论,明里暗里的嘲讽,都如雪花一般,轻飘飘地落不到她身上,连听了窃笑,也只是淡淡道:“夫人们取笑了,我不过是来照看妹妹们罢了。”
她镇定得可怕,以至于笑声都渐渐寂静下来,何老太君到底是老夫人,礼节还是周全,道:“光顾着说话,还没让两位小姐坐下来呢,快看茶。”
茶上来了,又好点,至少手有地方放了。但偏偏有人不消停,卢文茵不知道为什么,恨叶清澜恨到这地步,清澜连茶盏也没端稳,她又笑着将座位表凑到另一位少夫人面前说了句什么,只听见那位少夫人捂嘴笑道:“不知道‘清澜姐姐’是坐在夫人堆里吃饭,还是小姐堆里吃饭呢。”
“巧珍!”卢文茵责备地道,一面连忙朝着清澜赔礼:“清澜姐姐,你别生气,她不是有心的。”
“我说的是实话嘛,”那叫作巧珍的少夫人笑道:“既然是照看妹妹,那按道理该坐在夫人堆里,但叶夫人又说叶大小姐是来说亲的,坐夫人堆里,只怕说不了亲事,坐小姐堆里嘛,只怕人家困惑,怎么有这么年长的小姐嘛……”
她一番笑话说完,有被逗笑的,有夫人责备她的,也有见她们取笑清澜,面露不忍的。阿措握紧了拳头,只感觉指甲全都扣进了肉里。
怪不得凌波对这群花信宴上的夫人敌意这么重,她现在也真想撕烂她们的脸。
肩膀上一重,是清澜将手按在了她肩膀上,让她稍安勿躁的意思。
阿措眼中一热,既愤怒,又委屈,更愧疚,为清澜因为她来参加这场花信宴,为等会不知如何和凌波汇报这场肮脏的宴席。
“夫人们喜欢说笑……”清澜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像是要阻止这场取笑的样子,她坐在正厅靠外的位置,外面雪光并着日光,都照在她侧脸上,仍然是菩萨般的容貌,也有菩萨般的气度……
但她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了。
庭院中站着一个人。
是个青年的男子,毕竟是赴宴,他没穿盔甲,只是穿了一身玄色锦袍,上面有团花暗纹,刺绣翎羽,是胡服,所以腰系躞蹀带,佩剑,下面是胡裤与长靴,半侧身站着,所以更显得身形高大修长,整个人如同一只漂亮的黑狼,或者别的什么野兽,在大雪中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脸英俊,但谁第一眼看见的也不是他的英俊,他整个人的身形,宽阔的肩,收窄的腰,还有那眉宇间锋利的气质,都让人有种微微窒息的感觉。放在边疆都是人群中的旗帜,何况是在这样繁华雍容的京城,梅花盛开的院落里。
京中没有这样的男子,有的只是文弱的书生,是宽袍大袖高履博冠的世家子弟,人人都是衣穿人,只有他是人穿衣。让人无法忽视他身体的存在,也无法忽视他的面孔,他发丝上沾着的雪花,以及那雪花如何软弱地在他的颧骨和唇边消融。
夫人们都是怔了一下,才本能地闪躲。
世家贵妇,虽然做了夫人是能见亲戚家的年轻子弟的,但还是轻易不见外男,何况这完全是陌生人。
而追进来的何家管家解释了他的身份。
“侯爷,侯爷……”那管家原有三分谄媚,在他面前更显得佝偻得过分,想拦又不敢拦:“夫人们都在这里呢,侯爷,京中没有这样的规矩……”
众夫人立刻明白了他的身份。
京中没有别的年轻侯爷,要是有,也早被花信宴上的“群雄”们给拿下了,只有这次镇北军中回来的那位,群雄逐鹿中最大也最值得追逐的那条鹿,只差一道圣旨就拟定封号的崔景煜。
“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连何老太君也不得不起身见礼,夫人们该躲避的也都不躲避了,都连忙打量这位侯爷,有女儿的自然磨刀霍霍,没女儿的也早替亲戚家的侄女外甥女之类的筹谋起来。
这样的年轻,这样的相貌人才,谁不想收入囊中。
阿措本能地去看清澜,却惊讶地发现她垂着眼睛在饮茶,仿佛那所谓的婚约,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传言。
而这些夫人的反应,也显然并不知道有过这样一场被取消的婚约的存在。
崔景煜也并不看她。
他当然不还礼,何家虽是权贵,到底士大夫与王侯有别,他只冷漠地点了点头,让出身后的人来。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生得并不好看,肤色也粗糙偏黑,不似京中世家小姐纤细白皙,她五官有些钝,圆眼睛,苹果脸,身体也过于健壮了些。虽然穿的也是最贵重的羽缎面白貂里披风,但有点鼓囊囊的,眼神也不似小姐们温柔灵巧,显得有点局促。
“魏少将军没有空,我替他送魏小姐过来。”崔景煜声音冷得很,道:“顺便替魏夫人带一句话,她说今日有事忙,来不了,劳烦各位帮忙照看乐水了。”
众人这才知道,这女孩子就是即将封侯的魏帅的女儿,魏乐水。只听说她哥哥十分出色,十八岁就当了少将军,如今都称少侯爷,没想到还有个妹妹。
卢文茵反应最快,仗着已经是少夫人,并不避让,走下台阶,过去拉着魏乐水的手道:“原来这就是乐水妹妹,我是陈家的少夫人,你叫我文茵姐姐就好了。婉扬,快来见过乐水妹妹。”
众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只恨自己女儿不在身边,不能叫出来与崔景煜见一面,虽然闺阁小姐不见外男,但是他硬闯进来,不算小姐们坏了规矩,后果自有他来承担。趁这时候让自家女儿亮个相,占得先机。
卢婉扬自然是施施然走下来,只可惜还没等她走过去打个照面,施展手段,崔景煜就朝魏乐水嘱咐道:“你在这玩,晚上你哥会来接你。”
魏乐水哪里见过这场面,满心依赖地看着这唯一认识的哥哥,嗫嚅了两下,道:“我……我怕……”
“怕什么。”崔景煜皱起眉头。但却没训斥她,只是抬起眼来,看向了何老太君。
“侯爷。”何老太君想要说话。
崔景煜却把目光看向了夫人们,到底是外男,又如此年轻英俊,夫人们都连忙避开了目光。
他环视众人,唯独看也不看阿措和叶清澜。
“我也知道,京中的规矩大,乐水年纪小,各位夫人多担待,日后一并道谢。”他冷冷地道。
卢文茵连忙笑道:“侯爷言重了,我们看待魏小姐,就如同自己妹妹一般,喜欢还来不及呢,哪里就说得上担待了呢。况且花信宴上,女子都亲如姐妹,乐水妹妹也不必认生,只当这里是自己家一样,各位说是不是……”
众夫人自然是一片附和,却有一个声音淡淡道:“话虽如此,清澜姐姐是我见过的最和善的女子,在花信宴上也免不了受人欺凌,我想,花信宴的氛围也没卢夫人保证的这么好吧。”
说话的正是阿措,一片和谐中,她这话不可谓不重。说得魏乐水都一瑟缩,崔景煜也眼神一冷。
阿措平静地迎上他眼神,安静地探究那墨黑瞳仁中的情绪。
凌波那天为什么要推开那扇窗,她明白了。
她这句话不怕得罪夫人们,因为就是说给他听的。
有情吗?有过情吗?还有情吗?曾经京中最出色的高门贵女,和此刻大雪中站着的狼一般的青年,似乎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许下婚约,又毁弃这段婚约,此刻如同从未见过的两个陌生人,哪怕阿措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段故事,也仍然觉得如同站在一座巨大宫殿的断壁残垣上,忍不住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