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毕加索还是梵高？”在消失的前一刻，他如此问道。
这句话很有说服力。
２、集合，他和他的伙伴们
天气很好，阳光灿烂，一点都不像是一月。
将抱怨着“我昨晚过于劳累，还需要休息”的风流浪子温德从睡袋里面拖出来，程鹏开着悬浮车，飞驰在空旷的街道上。
“真是不敢想象呢。”温德看着车窗外林立的高楼，轻叹一声，喃喃自语，“居然就这么大同世界了……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还在桥下的窝棚里面冷得直发抖，以为自己会冻死呢……”
“是啊……”程鹏也叹了一声，“简直像是做梦一样，各种各样本该在科幻小说里面才有的东西纷纷登场……现在居然连虚拟现实游戏都出来了。”
“又是去做视频吧？难道你真的以为可以靠着成为‘虚拟游戏史上的名人’而留名后世吗？我不是不支持你，但仔细想想，总觉得有点白日梦……”
“有梦想不好吗？”程鹏反问，“难道你没有梦想？”
温德笑了，稍稍有点沧桑的脸上阳光灿烂，如果他的那些女朋友们在这里，一定会尖叫欢呼，然后扑上来。
“梦想……我现在就生活在自己梦想的世界里面啊！”
悬浮车很快，也就是说几句话的功夫，半个城市已经被抛在身后。
李维的家很有特色，矮墩墩跟个大蘑菇差不多，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手办和模型，贴了无数的海报，一堆堆画册之间，是一台华丽得一塌糊涂的巨型电脑。
“你们迟到了。”先他们一步到达的瘦子肖笑注视着电脑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战斗视频，一边在笔记本上宛如涂鸦般设计着分镜。电影学院出身的他虽然已经把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射箭这项兴趣爱好上，可专业本事并没有丢下。
徐图正在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上《大冒险》的游戏论坛，浏览着最新的帖子，见到他们进来，便招呼他们过来一起看。
“数据帝凹凸曼？这家伙又怎么了？”看到那熟悉的咸蛋超人头像和一如既往没品位的鲜红二号黑体字，程鹏立刻就知道发帖的是谁——《大冒险》论坛区名人很多，其中有个喜欢用数据说明问题的玩家，论坛ＩＤ“凹凸曼”的，这头像和怪异的字体，就是他的招牌。
这次，那位数据帝的出手堪称华丽：
（前略）对一万个玩家的任务记录进行了调查，对任务难度和收获进行卡方检验和方差分析之后，不难发现只有极少数玩家能够在剧情中展开主线任务扩展，这比例大致为3%，正负0.3个百分点，而17%的玩家能够获得支线任务，考虑到目前玩家的级别普遍较低，甚至连星级玩家都还没出现，再对玩家收获和服务器运营的数据模型进行分析，触发剧情型支线任务的比例大约12%左右，其中只有55%能够获得和难度相符合的奖励，剩余的45%中，绝大多数做了无用功。然后对随机型重复类支线任务类型进行分析，不难看出其中有寻物、找人、战斗、训练、传递等六个类型，十八个混合类型的侧重。所以对于支线任务的触发以及完成任务的建议如下……（此处省略一万字）附表：数据模型计算过程如下（此处省略四万五千字）
“这么长的文章，阿土伯你真看得完？”程鹏和温德不禁肃然起敬，在他们看来，那个数据帝显然是脑袋有病的，而被他们戏称为“阿土伯”的徐图，居然能够把这疯子的超级长篇看完，实在令人敬佩不已！
“没什么，闲着也是闲着。”徐图淡淡地说，“我感觉精力不济，不适合机关制作的时候，就切换到论坛看看这些技术贴，让身心放松。”
这种东西能让身心放松吗？
看着那鲜红如血的满屏数据，两个年轻人只觉得眼花缭乱，打着哈哈逃离了看得津津有味的徐图，来到了正在制作视频的肖笑身边。
“设计得怎么样”程鹏看着笔记本上无法分辨的潦草图案，好奇地问。
“差不多了，等一下叫醒李维，准备开工。”肖笑有点瘦，但身体非常结实，这是因为他常年锻炼，虽然不像程鹏那样苦练过格斗术、身手了得，但以射箭来说，他差不多已经接近了专业人士的水平。
《大冒险》中，玩家们是分布在各个独立世界里面的，而在他们所处的《三国无双》世界里面，肖笑是玩家中当之无愧的首席神射手！
而他们刚刚提到的李维，不仅是这座房子的主人，也是他们在游戏里面的战友，一个立志成为顶级ＭＴ的大块头。
不过，可能是又熬夜看新番的缘故，他现在正睡得很熟。
“要用冷水泼醒他吗？”温德兴致勃勃地问，“我当初流浪的时候就经常用冷水泼脸，一下就清醒了！”
李维的运气很好，当肖笑终于完成了设计，温德准备给他泼凉水唤醒的时候，他很自然地醒了。
忽略到一些诸如“主公大人，请狠狠地鞭挞我吧”这样很可疑的梦话，一觉醒来的李维精神抖擞，迅速投入了制作视频的工作之中。
别看他长得很粗壮，其实却是个电脑好手，尤其擅长制作图片视频之类，因为他就是传说中的技术宅——我们都知道，技术宅是可以拯救世界的！
曾经拍过两部纪录短片的肖笑负责设计、资深技术宅李维负责制作、前流浪歌手温德负责解说、当事人程鹏负责提供原始录像以及补充说明、老江湖徐图负责宣传推广，这个小小的团队，前后已经制作了好几个游戏视频，在各大论坛上深受好评。
不过，这次的视频是完全不同的！
“完！全！不！同！”肖笑的眼中似乎燃烧着熊熊烈焰，彰显出他亢奋的情绪，“自从《大冒险》这个游戏推出起来，除了官方的宣传视频之外，尚未有玩家制作出比较出彩的战斗视频，这是因为目前玩家们的战斗力都比较低，分布又比较散，偶尔有几个高手，往往也不会制作宣传视频——所以我们这个‘火海血战’的视频，正好可以填补空缺，一定会大受欢迎的！”
虽然已经转职成虚拟世界神射手，但他多年接受的影视人教育并未荒废，名导演的梦想，依然深藏在他的心中。
而现在，这个梦想苏醒了！
变身为临时导演的肖某人用堪比古代暴君的气势逼迫着大家，以精益求精的态度面对任何一个细节，两个多小时的忙碌之后，那段三分钟的宣传视频终于完成了。
“做得不错。”徐图看了之后很满意，“你们去放松放松吧，接下来看我的！”
“这片子能火吧？”看着他将视频传到诸如“妖气山”之类著名的游戏论坛，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肖笑，此刻却有些担心，“会不会……我脱离市场太久，审美观已经跟不上大众了？”
“你想太多了。”徐图淡淡地说，“去游戏里面放松放松吧，比方说，组队去杀杀怪之类。”
作为众人的活动基地，技术宅家里有五台游戏接入舱，而当先一步进入游戏区放松放松的四人以秋风扫落叶的气势刷完一个常见副本之后，徐图终于姗姗来迟。
“效果比预计的更好！”他说，“一小时内被转载了近千次，在几个游戏论坛都被标红置顶了，玩家们的反应也很热切，许多人都在期待下个月发放的第二批帐号呢。”
“看起来我的品位还没有下降啊！”肖笑很得意。
徐图看了看他，笑呵呵地说：“事实上，观众们的评价是‘我们要看战斗，这段视频里面无聊的东西太多了’。”
肖笑顿时愣住。
“‘人物介绍啊、环境介绍的，这些有什么必要呢？’；‘黑犬寨再怎么难打，关我们什么事？’；‘之前那段几十个玩家都没能攻下寨墙的段落毫无意义！’；‘那个叫程鹏的很威猛啊！为什么不把整个战斗过程都放出来呢？’……你还想听更多的评价吗？”
可怜的蹩脚导演已经蹲到墙角画圈圈去了。
徐图没有理会郁闷不已的肖笑，走到幸灾乐祸的三个人面前，对程鹏说：“这次的视频反响很好，建议你近期趁热打铁，再去轰轰烈烈打一回，再放个视频出来。”
“这次的战斗足足准备了三天，要不是靠着黑夜悄悄潜入，我在百步之外就会被山贼发现，根本无法靠近；而要不是用你制作的竹弓和火箭烧毁了寨墙、动摇了山贼们的士气，就算靠近了也不可能孤身踏破山寨——我再怎么厉害也打不过四十个山贼。”程鹏感觉有些为难，“一般的副本没这么精彩啊……”
“或者咱们可以把鹏哥打擂台的段落放出来。”李维建议道，“他在擂台上先后赢了二十多场，连现实中的武术家都败在快枪之下，那些录像咱们都保留着，剪辑一下或许能用。”
“那种战斗不够猛烈，跟‘血火黑犬寨’这段完全不能比。”徐图否定了他的意见，“新手世界有上百个，在区区一个《三国无双》的世界里面横扫擂台，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这个小团队的所有成员同属西园八校尉吊车尾淳于琼麾下——这个在历史上颇有地位的将领因为演义中形象过于蠢笨无能的缘故，人气非常的低，全部的玩家士兵也就他们五个。
人少自然有人少的好处，大家很快便熟络了。
大家来玩虚拟游戏的原因各不相同，李维纯粹是习惯——无论什么新游戏，他都会第一时间去找来玩；肖笑的目标是在游戏里面好好过一把弓箭手的瘾，毕竟他不可能在现实中对着人射箭；徐图自称是为了找一个大舞台，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后来大家才发现，与其说是聪明才智，还不如说是满肚子的坏水，来得更直白和贴切一些；温德纯粹是打发时间顺便泡马子；至于程鹏……
“虚拟游戏还是第一次出现，我相信一定会在历史上留下记录。”他说，“我希望未来的历史里面，我的名字会随着第一款虚拟游戏《大冒险》而被后人记得！”
“人活百年，终有一死，到头来不过是‘某某时代，曾经有多少多少人口’……我不要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我希望能留下一段佳话美名，证明我曾经来过！”
男子汉大丈夫，谁没有一点雄心壮志？
被他的理想打动，几个本来毫无关系的玩家组成了一个团体。
“仔细考虑一下，如果你能留名历史的话，相信多几个名字应该也没问题。”肖笑说。
“让后世的妹子们能够知道我的风采……好像很有趣！”温德说。
“要成名的话，你需要一个军师。”徐图指着自己，“比方说，我。”
至于李维，这人没什么主见，其余四个人组队，所以他自然就加入了……
这群人究竟能不能在游戏中成为风云人物，乃至于在历史上留下名字呢？
至少程鹏是如此坚信的！
外篇，游戏论坛系列之一
游戏时间，元年二月六日，22：30．
程鹏从游戏舱里面爬起来，疲惫地钻进紧靠游戏舱的深度理疗仪。
刚才那段严酷的训练中，他从马上摔下来至少二十次，虽然虚拟游戏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实际伤害，但精神上的疲惫却是不可避免的，现在他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十分钟后，样子犹如ＥＴ外星人的电子管家打开理疗仪，叫醒了他。
“主人，您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继续进行深度理疗不利于身体健康。”说着，那家伙用细细长长的双手递上毛巾，“还有，自从开始玩虚拟游戏以来，您的生物钟已经开始混乱，长此以往，可能会影响体内激素分泌，对身体有不好的影响。”
“过了开头这段时间，我就会恢复正常作息时间。”程鹏明白电子管家说得对——这种高智能的管家型机器人，一向以完备的保健和家务能力得到称赞，对于健康方面绝对比他这个前历史学者要专业得多。
他何尝不想保持正常的作息呢，但至少现在还不能。
初始阶段是最容易出头的，趁着现在打好基础，对于未来会有很大的帮助。
当然，他会好好把握“领先”的度，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已经用自己的切身经历体会过了——当初第一次进入游戏，他盲目相信了几年前网游小说的经验，一切随机，只求在第一时间开始，结果系统给他随机了到了《黑猫警长》的世界……
长得有点像张国荣的他，原本相貌就比较柔和，只是因为有一对男子气十足的剑眉，所以才不显得娘娘腔，但变成猫人之后，剑眉不翼而飞，只留下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
虽然黑猫警长世界的刑侦、枪战乃至于各种童话化武器很有趣，威力也不错，但他无法忍受镜子里面那介于极品小受和男装丽人之间的悲剧相貌，遗憾地选择了删号重建——结果反而浪费了一个小时，因为每次删号之后都需要等一个小时才能重建角色。
正因为这次教训，他以后在游戏里面就谨慎了许多，每次冒险之前，都会好好权衡一下成功的可能——虽然《大冒险》中死亡惩罚很轻，但毫无必要的死亡，只会浪费时间罢了。
“当时可真是吓了一跳，想不到奇幻类居然会导致外形改变……据说进入艾泽拉斯大陆的玩家里面，真的有会变成牛头人或者巨魔……而且还有女的……”想象着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巨魔够搂着身子跟自己打招呼“嗨～这位帅哥～要找乐子吗？只要二十个里尔哦～”的景象，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勒个去！这口味太重了吧！”
为了驱散心中的阴影，他索性出门转了一圈，在只有圆柱状清洁机器人转来转去的公园里面，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发了一会儿呆，看着黄叶簌簌落下，过了一会儿才回到家中。
用兵之道，一张一弛，他倒也不急着进入游戏。
虽然自己的身体状态已经恢复，但游戏角色肯定还疲劳着，与其勉强锻炼，不如让角色好好休息。
乘着这段时间，可以去逛逛论坛，看看有什么新鲜事。
《大冒险》论坛的综合讨论区里面，“血火黑犬寨”的视频依然被置顶标红，看看后面的帖子数，已经有了不可思议的三百多页，每页20个帖子，就是说有六千多人对这段视频发表了评论——这还仅仅是一个论坛而已！
“阿土伯说得没错，的确很火。”程鹏笑着点开了那个帖子。
视频上的他勇不可当，在熊熊烈焰之中的矫健身姿充满了阳刚之气，血花飞溅之中的冷笑、被鲜血浸成暗红的枣木枪、全身上下的处处伤痕和血迹，将他描绘得犹如战神下凡一般。
肖笑还别出心裁地插入了当初白天邪他们在黑犬寨寨墙下狼狈撤退的画面，和孤身踏破贼寨的他相比，更显出凛然神威，难怪下面的评论里面，不止一次出现了“求交往、求合体”的回帖。
开始他还很有诚意地一个个回帖看下去，虽然那些求合体的妹子们看起来不是精神状态有问题就是相貌很有问题，可他真的是很认真地逐条看的……直到看到一个大胡子胖汉对自己的求爱贴……
“我现在觉得，对待性的问题应该更慎重一些，不能学习温德那家伙！”从洗手间漱口回来后，他毅然关掉那个帖子，开始浏览别的。
首先看到的是另外一个标红的精华帖，帖子的名字是“一个联邦玩家的斑斑血泪（持续更新中）”。
这个帖子的作者是一个论坛ＩＤ为“是男人就要开扎古”的玩家。作为一个狂热的扎古爱好者，他本来打算从训练营出来就加入吉恩公国去开扎古，却没料到系统是根据玩家在训练营中表现出的立场倾向直接分配阵营的，结果遗憾地去了联邦军，在月球基地当了个小小的飞行员……
《机动战士高达》系列，是著名的科幻故事，由此衍生了无数的动漫游戏乃至于影视作品，称得上整个人类历史上影响最大的几个科幻系列之一，出生在这个世界的玩家们多如过江之鲫，这位扎古兄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位，毕竟他既不是王牌机师，也不是新人类，更不会爆种子开外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