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我的感情对于你来说是可以说不要就不要,说结束就结束的吗?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思?该留该走,为什么不让我自己做决定?”
“若让你自己做决定,你会离开我吗?”
“……”她的沉默给了所有人答案。
“在我想离开你的时候你这种固执只会让我感到疲惫和厌烦。”陈南承一脸的淡漠,起身抻抻被弄皱的衬衫。
简单一个动作让他从先前的狼狈瞬间又变回平时干净利落的那个男人,也随着这个简单的动作整理掉了他过去对一个女人的全部感情,就连眼神都清澈纯粹到残忍。
他对叶锡尚歉意一笑。“我女人刚才太过激动,和她动了手,我代她道个歉,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叶锡尚还没说话顾淮南腾地一下就站起来,目光恨恨,无声的指控。
陈南承只牵动了下嘴角,连半点笑意都没有,重新抱起余安娜准备离开。“你觉得我对不起你,而我只不过是两者相较舍其轻,相识那么多年你应该了解我就是这样的人。我答应过她,永远不会离开她,我对她和嘉嘉有责任。爱情与恩情我选择后者,不要以为我是牺牲自己,安娜身上有很多值得我欣赏和珍惜的东西,过去不爱她因为我身边有你。这就是你一直都想知道事实,被牺牲的人是你。顾淮南,对你……我只能说三个字:很遗憾。”
遗憾不能陪你到老,遗憾到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只怕说了,就再没有理由将你放在记忆中,藏在心底最深处。
顾淮南眼底一片腥红,她一直以为被背叛是最残忍的事,原来真-相更加残忍。“可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我儿子都满五岁了,你还想怎么样?容我提醒你一句,不管你想干什么,是否应该先问问你身后那个男人他会不会同意?”说罢转身离开。
陈南承一句话把顾淮南拉回现实,她蓦地回身看向叶锡尚,却猝然落入那一双深谙得令人心惊的眸子里。
从医院回家已经半夜,叶锡尚从那之后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过。顾淮南站在花洒之下,任由热水从头而下,冲刷着她身上留下的血腥味道。
一整个晚上他们都没有交谈过一句话,叶锡尚在露台上凝望着这个城市远处虚实不清的夜景,听见她出来才将视线落在她脸上。
由叶锡尚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几乎可以用盛气凌人来形容,他一字未说,只是冷静而肃杀的看着她,顾淮南就已感受到那种血液都要凝固的寒冷,巨大的压迫感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生生逼得她后退了半步。
就只这一细小的举动,叶锡尚波澜不惊的表象之下几乎瞬间溃不成军。
他拿过茶几上的文件袋抽-出里面的东西,按下打火机,蓝色的火苗舔-着纸张的一角迅速燃烧成一团跳跃的火焰,顷刻间化为灰烬随风吹散。
顾淮南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两人之间蔓延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叶锡尚冲顾淮南勾勾手指,待她走近时抬手擭住她的苍白的小-脸,仔细端详,视线凌厉咄咄,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看看那里如今还剩下多少是属于他的东西。
顾淮南想开口,他却一指压住她的唇-瓣细致的摩挲,像是野兽在撕裂猎物前给予的最后温柔。他视线不离她的眼,缓缓低下头去吻她。
这一吻激-烈夹杂沉重,风卷残云的吞噬着顾淮南的心神。深秋的夜风凛冽苍凉,似要穿透两个人的后背,而他们互相依靠的胸膛依旧炙热。顾淮南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热力和心跳,掩盖她得知真-相后的狼狈不堪。
“南南。”叶锡尚终于打破沉默。“你有话要和我说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
“景芊找你的那天江邵也约了我,就在同一家店,索世奇托他把你的病例转交给我,同时也把这件事告诉了我。”
“原来你这段时间冷落我就是因为这个。”
“那不是冷落,只是在考虑一些事情。”
“那你考虑好了吗?”顾淮南同样直视他的眼,嗓音里带着明显的颤。
“考虑好了。”叶锡尚淡淡的说着,与她额头相抵眉心相对。“我们曾签过的那份协议,刚才已经被我烧掉了。如果你想回到他身边,我不会阻拦你。”
顾淮南瞠大双眸,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叶锡尚顿了顿,似乎要说出那句话需要用尽他全部的力气。“如果你想离婚,我同意。”
说罢手一松,放开她,放开了那份他也会贪恋的温暖。“陈南承当初没有给你做选择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我来给你,你想等他还债然后回到他身边抑或想留下来,我都尊重你的决定,只要你一句话,我就给你自由。”
顾淮南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张着唇不敢置信的望着这个先前还紧紧拥抱过她的男人。
叶锡尚以指腹轻扫她眼角已经流淌下的湿-润,“年底,杨德的调令会下来,我们会有一次欢送他的聚餐,可以带家属,如果那晚你来,我会公开我们的婚姻关系。如果你不来,我便知道你的决定,会马上向上级提交离婚申请。明天开始我回爸爸那儿去住,给你冷静思考的空间,听明白了吗?”
他字字清晰的入了她的耳,语速顺畅流利,仿佛只是在向下级下达一个命令,听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
可他每说一个字,顾淮南的心就被抽紧一寸,眼底有一股一股的热流涌-出,直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眼泪已经让她看不清他的脸。
“为什么……”顾淮南哽咽的说不出完整的话。
叶锡尚敛眸,“诺不轻信亦不轻许,我说过绝不会委屈嫁给我的女人,会尽最大努力给你想要的一切,你当我说说就算的么?”
顾淮南捂住了眼睛,在今晚,首次失声痛哭。“可我已经是你的妻子。”她冲进他怀里,死死抱住他,眼泪流的越发汹涌。
“五年前你选择我的时候并不知道真-相。”叶锡尚双手捧起她满是泪痕的小脸,眼底因隐忍而越发深邃。
“记住,机会我只给你这一次,如果你放弃了,我死都不会再放你走。”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顾淮南摇着头,哭得不能自已。
叶锡尚浅笑,“不,我要你想清楚,彻底的想清楚。”
……
叶锡尚第二天就回到叶家,两人开始了分居的生活。叶锦然看他回来住,就知道顾淮南已经了解了真-相,摇头苦笑。“你还真是我儿子。”
强迫一个女人留在自己身边,不管是叶锦然还是叶锡尚都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那也难说,说不定我就是你年轻时在哪个女人那里冲动后留下的证据,机缘巧合又回到你这儿了。”
叶锡尚难得开父亲玩笑,可着实让叶锦然捏了把冷汗,幸好姚雅在一旁忙碌没注意他们的谈话内容。“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搞不好要出事的。”
叶锡尚手握虚拳抵唇掩藏住笑意。“怎么你这次竟是来真的?”
叶锦然以杯盖轻拨杯中漂浮的茶叶。“不奇怪,只是碰上了该认真的人。”
若有一天你遇到那么一个人,请千万诚实面对你的心,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们的前世究竟有过多少次的擦肩而过才能换来这一世命中注定的相遇。
*
余金金出院,正好薛辰结束业务学习回来。叶锡尚直接开车把他送到医院,顾淮南正提着东西扶着余金金小心的下台阶。
车还没停稳薛辰就已经心急的冲到她面前,却只看着她,连碰都不敢碰她。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竟像个傻-子似的不知要笑还是要哭的表情,指着她尚平坦的小腹激动得竟口吃。“你、你……”
余金金和他一样,想笑,又觉得眼睛发酸得想哭。“你如果不想要,我就去打掉算了。”
“你敢!”薛辰顿时就黑了脸。余金金被他一吼,委屈的撅嘴。“不打掉?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嫁我!”
已是凉意阵阵的深秋,他额上竟渗出汗珠。人来人往的医院大门,这个一身军装的男人单膝跪地,双手小心翼翼的触碰着他女人的小腹,眼圈泛红,微微哽咽。“儿子,跟你-妈一起嫁到咱们薛家来。”
余金金眼里闪着泪花,跟着他一块儿犯傻。“儿子,得先跟你爸要聘礼咱才嫁过去。”
顾淮南站在一旁微微的笑,叶锡尚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转身催促薛辰先把余金金送回去,然后径直回到车里。
两个人都故意避开彼此的眼神,余金金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不由得蹙起眉。她知道这两人自打那天起几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不是不想靠近彼此,只是他在给顾淮南思考的时间。
59
那一年冬,叶锦然正式娶了姚雅过门。婚礼一切从简,只邀请了些近亲好友以及身边多年的老战友。江邵的父亲江震特意从B市赶过来祝贺,两个默默斗了半辈子的男人,好像今天才能坐在一块儿喝酒言欢。
婚礼没有等叶小安回来只因为叶锦然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结婚是为了成全她安心和江邵在一起。
互相爱着的两个人,不应该有人被牺牲,无论是谁。
有了叶锦然这句话,江邵仿佛看到了希望。他从未埋怨过为了叶小安的那长久等待,若非如此,他根本不知该如何让她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而他要做的依旧是继续等,等那片在外漂泊的叶子最终回到他身边。
顾淮南和叶锡尚各自继续着各自的生活,偶尔在余金金那里碰个面,偶尔他回家去拿东西。即便见了面,也只相视一笑,尽力避免着过多接触,避免着看到对方的眼睛。
因为怕看到彼此眼底深切的渴望而乱了心神,扰了思绪。
元旦那晚,顾淮南回了一次顾家大院。顾铭哲没在,宣蓉逢年过节更忙得不着家,她忘了带钥匙只好在外面等。
顾铭哲的车很晚才回来,他下车看见顾淮南竟惊讶的忘了关车门。
“有必要那么吃惊么?见了我和见了鬼似的。”顾淮南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顾铭哲还站在原地没动,看不出什么表情。“要是不欢迎我,那我就走好了。”
说罢她把公文包塞回他怀里,转身就走。
顾铭哲好像才回过神,眉头一皱。“站住!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你当这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