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悠听不懂法语,一旁的慕子卿边和他交流一边注视着白小悠的神色。当他用中文告诉陈慧已死的消息,白小悠差点儿栽倒在地。
突然,她整个人如同疯了般,死死拽着医生的手臂不停的摇晃,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不……”她神情恍惚,脸色煞白,如果不是程佩歌在她身边扶着她,恐怕她已经倒下了。
不光是白小悠,一旁的白瑜尘也无法接受这个消息,今时不同往日,他觉得以前的自己简直是错得离谱。如今没了陈慧,白小悠和白正宇他该靠谁去疏通,他们之间的关系该由谁去缓解?
“不,我不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求求你救救我妈妈……”白小悠双腿一软,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拉着医生的手臂极力的恳求,眼里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脸颊上划过,最后流进颈脖,哭花了她整张脸,撕心裂肺的恳求声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于心不忍。
“小悠,小悠……”终于,慕子卿看不下去了,将她跪在地上的身体抱起来,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希望她可以节哀顺变。
白瑜尘别过头,不想去看这令他痛心的一幕。这么多年,误会重重,他总不能现在冲到白小悠面前说,其实他才是她的亲生父亲吧!为什么当初他没有去多想那些种种疑点,都证明了陈慧对他的爱,可他呢,都做了些什么?
他悔啊,恨啊,痛啊!有用吗,人都没了。他曾经真的爱过陈慧,因为嫉妒,他狠狠的折磨她,这么多年,里面的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他终于明白,其实一点儿也不复杂。陈慧很简单,她无法和不爱的人在一起,继而选择杀了他。
一个女人,在新婚之夜杀了自己的丈夫,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她当时的心境有多么痛苦?然而,他却让她独自去面对,甚至还误会她,简直禽兽不如!
自从前天得知真相后,他一直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到今天陈慧做手术他才出来。可她连一个悔改的机会都不给她,就这么去了,他以后该怎么办?那天临走时,陈慧对他说了一句令他最痛心的话,她说,这辈子,她最对不起的人是白瑜风,因为她的自私让他的大好年华埋没,如果手术没成功,一切都是报应!她也该去下面赎罪了,活着对她是一种折磨。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白小悠和白正宇。
此时,她真的没了,是遭报应了么?如果是,那么他也希望自己早点儿遭到报应,免得这般痛苦!
白瑜尘此时觉得,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要痛苦百倍,她从来都那么自私。年轻的时候,不告诉他真相,到现在,他明白了一切,她已经不给他任何机会!
他们都是为爱而疯狂的人,有一点他始终不明白,既然白小悠和白正宇是他的孩子,为什么自己在娶她的时候不说?假如,他当时得知了真相,他们肯定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错过已经成了一辈子,这个令他震惊心痛的结局,将会让他接下来的人生活在悔恨之中。
这时,医生从白瑜尘身旁走过,白瑜尘这才从刚刚的痛苦中反映过来为陈慧做手术的医生不是迈尔德,他不禁有些纳闷。
前天他走之前还问过小悠,是谁为陈慧做手术,她说是迈尔德之后才放心,可今天为什么换人了。怀着一颗疑惑的心,他走到白小悠面前,看着哭成泪人的她,一种难言的痛苦席上心头,刺得他浑身都麻木了。
“小悠,你不是请的迈尔德先生吗,怎么换人了?”终于,他忍不住问。
“他不是迈尔德吗?”白小悠听到白瑜尘这样说,心里一紧,满眼伤痛的看着他,希望他是看错了。
怎么可能,慕长轩那么信誓旦旦的告诉她会安排好一切,会帮她请到迈尔德,她不信他会骗她!
“不是,曾经我和迈尔德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陈慧的心脏病,我是准备将她带到国外去治疗。”白瑜尘沉重的说道,曾经的风华正茂在此刻早已黯然失色。
这一说,又陷入到沉痛的回忆里。那一年,白小悠已经三岁,他娶陈慧得到了老夫人的同意,可他记得,当时他并不开心,有的只是一种报复的快感。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在折磨她的身心。两年后,他逼迫她离婚,然后又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娶别的女人,生下白灵萱。一切的种种,在此时成了一根最扎人的刺,在他心里,不会要他的命,却足以让他痛不欲生。
而这边的白小悠,得知为陈慧做手术的人不是迈尔德,霎时,一种强烈的恨意席上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他竟然骗了她!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帮她?
她六神无主的在医院走廊里徘徊,嘴里喃喃自语,整个人如同疯子一般,“什么,不是?不是,不是,那他是谁?”白瑜尘和慕子卿痛心疾首的看着她,跑上去劝导,却被她的疯癫声吼得怔住,“他竟然骗我,我就知道你们没一个人是真心帮我,巴不得看到我难过!”
“小悠,你别这样,阿姨如果看到你这样,她也会难过的,手术本来就有风险,别太伤心了。”慕子卿轻声安慰,试图去触碰她的身体给她依靠,却被她一把推开。
“滚开,你们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混蛋,骗子!”白小悠大吼,眼里的恨意与决绝震惊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恨,白瑜尘先前不肯帮她,刚才他说和迈尔德有过一面之缘,他都不肯帮她?她更恨慕长轩的欺骗,竟然和她玩儿起了偷梁换柱,都把她当做傻子么?因为她好骗好欺负,他们都来欺负她?好,现在妈妈没了,他们高兴了,高兴了……
既然这样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都还留在这儿看她的笑话么?突然,她怒极反笑的一一扫过所有人,疯癫般的朝电梯方向奔去,如果不是慕子卿追上她,眼疾手快的扶起她柔软的身子,可能她现在已经重重的摔倒在地。
医院楼下,慕长轩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一整天呆在车里没出去,男人的身上全是浓烈的烟草味,那双阴鸷的眼眸里布满恐慌担忧的神色。
万一没成功,他该怎么解释,该怎么安慰?
“情况怎么样?”派出去人一回来,他丢掉手上的烟蒂,迫不及待的问,一颗高悬的心此时紧绷在一起。
这种压抑气氛加上慕长轩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冰冷气势,下属的后脑勺划过一大滴汗水,用手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滴,畏畏缩缩的汇报,“手术失败,白小姐好像……晕过去了。”
话落,那张冰山的面容上全是痛心,下属还没反映过来,只见车里的男人已经冲了出来,连车门都来不及关上,大力的往医院冲去。
“六爷,您现在不能过去,慕子卿和白瑜尘都在,恐怕会……”等他反映过来,慕长轩已经到了医院门口,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慕长轩面前,试图劝导。
慕长轩面容森冷,眼眸里迸射出的寒光让人心底发颤,薄唇死死的咬出两个字,“闪开!”
他做了这么多努力,最害怕的结果还是发生了,忍了一天,他现在想去看看她,陪着她。不管是谁在那儿,都无法阻挡他要去见她的决心。
冷冷的两个字,挡在他面前的男人很快让开,六爷的命令他们从来不敢反抗,只不过今天为了六爷好,他才忍不住上去劝。
“慕长轩,你还来干什么,难道你害她还害得不够吗?”守在病房外的慕子卿,看到一抹高大熟悉的身影渐渐逼近,一股怒火一涌而上,不怕死的上前对慕长轩控诉。
慕长轩眼眸微眯,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死死咬出两个字,“让开!”
他现在没有心情和他较量,他的一颗心系着白小悠,只想马上见到她,知道她的一切情况。这种担心受怕的日子,他再也不想去体验第二次,今天已经折磨了他一天,结果仍然不如人意,他总算是明白一件事,能力再强的人,在死神面前一切都是扯淡。
“小悠已经休息了,估计她也不想看见你!”慕子卿毫不畏惧的迎上他寒冷刺骨的眼神,一副抵死不抗的神情。
一旁的白瑜尘和程佩歌满脸疑虑的看着他们叔侄二人,几乎是震惊的忘了反映,看着他们争锋相对,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自他们二人心里涌现,只是那想法太过于震惊,他们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我再说一次,死开!”这次,慕长轩没有再忍,说话的同时,紧握成拳的手适时出击,打在慕子卿温润的脸上,推开他的身子,步入病房。
他还没找慕子卿算账呢,他倒好,还大着胆子指责他,他以为他们之间有不同常人的那层关系,自己就会对他手软么?哼,等白小悠的事儿告一段落,他就一个个来解决。
病床上的白小悠双眸紧闭,可能是因为情绪问题,连睡觉都紧皱着眉头,苍白的小脸皱成一团,整个人毫无生气。
男人缓缓的靠近,弯下身子凝视着她睡得不太安慰的容颜,伸手为她捂平紧皱的眉头,一种难言的心疼自心底蔓延开来,刺激着他的整个神经,深深吸气,便在她身旁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她,守着她。
“小悠,小悠,你醒醒,小悠……”他拉起她的小手放置在手心,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见床上的人依然没有反映,他索性也不再坚持,发生了这么多事,折磨了这么多天,她也该好好休息了,他会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都给我出去!”身后传来的骚动声让慕长轩不耐的怒吼。
众人听到他的怒吼声,鬼使神差的都从病房里退了出去,只因慕长轩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冷意太过于骇人!
除了他,他不会让任何人接近,从此之后他就算是拼了命也不会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程佩歌被这混乱的局势给弄傻了,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慢慢走到慕子卿面前,小心翼翼的问,“喂,这是什么情况啊,他?”
慕长轩的的一拳虽然没有太用力,但脸上的疼痛感还是很明显,慕子卿皱着眉头,不想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嘱咐道,“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好吧,如果小悠姐醒了一定要给我电话。”程佩歌也深知留在这里没有什么用,倒不如等白小悠醒来之后再来。
病房里有了慕长轩,她哪里敢进去看白小悠啊,那男人光是看一眼就让她莫名的害怕,身上所流露出望而生畏的气势太过于强烈,她可不敢招惹。
“好,你不用担心了。”
程佩歌离开后,一旁的白瑜尘也难忍心里的种种猜测,走过去问慕子卿情况。
“子卿,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慕总裁?”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一向冰冷的慕长轩会对白小悠有那样的情义,太让他震惊了。
慕子卿铁青着脸,整个身子靠在墙壁,无可奈何的回答,“小悠是他的……”话说到一半,他竟然不知道该如果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冷笑一声,继续解释道,“他们现在在一起。”
心里的猜测被证实,但从慕子卿口中说出来,白瑜尘还是免不了震惊,“什么,他们?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没听说过?”
才短短几天,发生这么多事,当真是让他难以接受。本来他还为两个女儿同时爱上一个男人而烦恼,可事实并不是那么回事,怪不得白小悠当时向他保证,绝对不会和慕子卿在一起,现在想来才觉得恍然大悟!
但此刻他倒是希望白小悠喜欢的是慕子卿,至少慕子卿是真心对他,而慕长轩这个人,连他历经商场这么多年都看不透他,白小悠跟着他绝对不会幸福。他为人冷漠狠绝,手段凌厉,试问,他怎么可能放心将女儿交给这样一个人?
“不清楚,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慕子卿淡漠的回道,闭了闭眼,不再言语。
病房里,压抑的气息席卷而来,就连为白小悠检查的李博然都有些按捺不住,他平时是习惯了慕长轩的冷漠,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犹如一个世界的主宰者,可看到他现在这样,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痛心当真让他不习惯。
“怎么样,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慕长轩哑着嗓子问,生怕她的身体有什么不妥。
李博然职业性的回道,“过度伤心加上过度劳累所致,现在最好让她好好休息。”回答完毕,他扯了扯唇角,想问慕长轩什么,但看着他情绪不是很好,最终将心里的话咽了回去。
他欲言又止的情绪全数落入慕长轩眼中,最终,慕长轩主动开口解释,仿佛也是在对病床上的人儿解释,“我不是故意要骗她的,瞒着是为了她好。”
似是没想到他会主动和他说,李博然愣了几秒,随即又开口道,“你这样做风险太大了,怎么说都要和她商量一下,或许他们会不选择手术,至少现在她的母亲还在。”
在李博然的记忆中,慕长轩做任何事都不会去解释,不管错与对,从来都是他说了算,他的话,就跟古代的帝王一样,无人敢去质疑。今天的反映,确实有点儿让他意外,看来,爱情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听了李博然的话,慕长轩忽然明白过来,他做错了。李博然说的没错,他应该和她商量的,如果不是他的一意孤行,至少她的母亲现在还在,决定权他应该交给她。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只希望她醒来,不要怪他!
“我没想过那么多,就是不想让她太担心了,也是放手一搏。”他也有他的苦,当着李博然的面,慕长轩俊朗的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
“我能帮你的就这些了,等他醒来告诉我,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李博然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爱情这东西,他也看不透!
“行,她大概什么时候能醒来?”
“观察一天看看吧!”
慕长轩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这么在乎一个人,从小到大因为家庭的关系,让他练就了冷漠无情的个性,在商场上狠绝的手段让很多前辈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可遇上白小悠之后,他整个人就不受大脑的控制,经常抽风做一些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
当年,他以为杜瑜锦会是他一生要相伴的人,他以为他爱杜瑜锦,为他做了不少的事。可被她两次拒绝之后,他狠心断了一切,伤心一段时间,便将她藏在了心里,只要没人提及,他便不会痛心。可对白小悠,他完全做不到放手,即使她三番五次的拒绝他,他也发过毒誓从此之后便不再去纠缠,可他就是做不到,冒着违背誓言的风险,他依然忍不住去招惹她,挽留她。
这一刻,他决定,不管她是恨他也好,爱他也罢,他都会强行将她留在身边!
“嗯……”白小悠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睁着迷糊的眼,闷哼一声,感觉头痛欲裂,柔软的身子提不起丝毫力气。
“小悠,你醒了啊,好些了吗?”还没理清思绪,一阵轻柔的声音传入耳,让她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好熟悉,她不是在做梦吧!是白正宇么?
当一张丰神俊朗的脸映入眼帘,白小悠激动的用尽全身力气,从床上坐起,瞪大迷糊的双眼,不确定的问,“正宇?是正宇吗,真的是你,我不会是在做梦吧?”为了证实自己心里的想法,她伸手触摸他的脸。
白正宇勾了勾她的鼻子,宠溺的说道,“傻丫头,当然是我,以后你会有我,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都是我的错,让你受这么委屈。”
这些年为了他,母亲和姐姐受了太多的委屈,他自责。现在母亲没有了,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同胞姐姐,能不让他珍惜吗?说是姐姐,可大多的时候他的语气像极了哥哥,只因为他们出生的时间只差一个小时,白小悠单纯,许多时候他总是想哥哥一样的教训她。
“妈妈她已经……”白小悠说到这里,无语凝噎,忍不住低低抽泣。
白正宇拍拍瘦弱的肩,柔声安慰道,“我知道,葬礼我已经安排好了,以后就我们相依为命,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早该担当起这个家的,让白小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他觉得惭愧。昨天,当白瑜尘在电话里告知陈慧病逝的消息,他是片刻也不敢耽误,乘晚上的航班从英国飞往A市。在飞机上他想了很多,唯一让他坚定决心的就是白小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独自丢下姐姐一个人。
“嗯,以后你不要走了。”白小悠像是找到身体上的支持,将头枕在他的肩上,低低的恳求。
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不是白正宇,估计她也没了活下去的勇气,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们兄妹二人,从此相依为命,相互关照。
“以后我去哪儿都把你带上。”白正宇脸色阴郁,眼里全是伤痛。
陈慧苦了一辈子,而他却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以后想起,他会为这事内疚一辈子。到达A市之后,他守在陈慧的遗体旁跪了几个小时,如果不是心系白小悠,相信他到现在还跪在那里。
男人不比女人,从来都将心里的情绪掩饰,他当着白小悠的面表现得很轻松,但谁又明白他背地里流了多少泪?
可能是他们太过于沉痛,许久没见的他们,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以后,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亲情。
他们不知道这些话对于门外的男人有多痛心,慕长轩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门外,触动门把的手僵在原地,这些日子由于睡眠严重不足,他脸上的线条显得更加立体,衬托出他完美的五官。
“正宇,我们以后离开这里好不好?”里面传出她的恳求声,听得门外的男人身体一阵紧缩,面色僵硬。
“好,我带你去伦敦,等我把学位拿到之后,你想去哪儿都行。”
“嗯!”
她竟然想要离开?想逃出他的手掌心,呵!做梦!他一定不会放手!
慕长轩最终没有推门而入,而是走到另一个房间,欣长的身影站立在窗前,窗外金色的阳光折射进来,洒在他的身上,由于光线有些刺眼,只能模糊的看到他的侧面轮廓外,他面上的表情无法让人辨别。
“六爷,您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公司还需要您……”
“出去!”慕长轩听到劝告声,英挺的身姿没有丝毫动弹,薄唇冷冷吐出两个字,彰显着他此刻心情极为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