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这么便宜的道理,既然她欠了他的婚姻,那么他要她一辈子。
圈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骨节有力的握着她的手腕,一点余地也不留的仿佛要把她掐碎了。
沈渊瞧着远去的两人,头一次看到如此失控的卓然,在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他面上晃过一丝错愕,而当他听到明雅呼疼的声音时,推开车门赶紧跑了过去。
“卓然,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东西?”他倏的扣住他另一只手。
“跟你没关系。”他面色不改的回过身,凌厉的目光与他对上,“快滚,别逼我动手。”
沈渊哂笑两声,他不认为外形斯文的卓然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不过是一只纸老虎罢了。
他直视他,试图迫使他将手放开:“你没看到吗?她不想跟你走。”
卓然阴柔的笑,出口的话语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放手。”
“好吧,虽然我这个人不喜欢动粗,但是绅士不会拒绝淑女的请求,卓少,得罪了。”他笑意盈盈的捏了捏指骨,当贲张的肌肉从衬衫里鼓胀起来的时候,突然一把揪住卓然的衣襟,手臂微使劲就要把人甩出去。
危险的空气一触即发。
卓然眼底凶光乍现,在明雅的角度看上去,只见他一个灵巧的侧身,在躲过他的攻击之余将她安顿于一旁。
激烈的搏斗在电光火石间展开,几个交手以后沈渊的小腹挨了一拳,正在平复疼痛痉挛的当口,手肘倏然被人捏住,他根本顾不及躲,一种犹如针刺的疼痛便瞬间顺着神经爬了上来。
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他抱着手臂本能后退数步。
那是专业的近身搏击术,每一招都直逼要害,干净利落之余以最快的速度扳倒对手。
卓然面色冷凝的注视着他的动作,活动活动关节,扯过一旁的明雅就走。
行走间,他身上的煞气不散,面色也不似平日的温和,脸色暗沉之余,浑身仿佛刚被结了冰,冷得毫无温度。
明雅睁大了双眼任他牵着走,她是真的吓坏了,从前在家里连摔个东西,打个蟑螂都不曾的卓然,居然会打人……
“等……等等。”等到思绪恢复清明,明雅这才想到被抛弃在后头的沈渊,“沈渊,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方明雅,你希望我回去再打他一顿?”他阴森森的直呼她的全名。
明雅浑身一哆嗦,心里突然有点怕他。
原来他并不如外表的温文儒雅,更不像旁人说的睿智讲理,而且在这个突兀的时间里,她发现自己认识了十几年的男人居然藏着如此野蛮凶狠的一面。
“别怕。”他拉开车门,在把她塞进去的同时顺道给她打了一支定心丸,“我不会打你,这辈子都不会。”
她还在抖,透过他的肩膀看到不远处的沈渊:
“让我过去,你打了人我总得知道他的伤势吧。”
将她的小心翼翼尽收眼底,他沉吟了一会收敛下自己的情绪,不过是片刻功夫,又恢复成往昔那个春风和睦的男人。
“放心,我没用劲。”
真的没用劲?
沈渊抱着胳膊目送两人离去的车屁股,期间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路人经过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在扯痛伤口的同时他龇牙咧嘴的低吼。
他妈的居然骨折了!
*
明雅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从上车开始就不曾说话,脑袋轻轻的靠着窗,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模样像是非常疲惫的样子。
“我们去医院。”他微微侧脸,视线落在她秀气的五官上。
车内很安静,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显得有些突兀。
明雅惺忪着睡眼被他吵醒,等到把话听清楚之后,心头蓦然一跳,赶紧拒绝道:
“不用,我一会上药店买点胃药就行。”
她侧过脸尽量保持镇定,谁都行,就是不能在他面前露出马脚。
她还不能肯定自己是否怀孕,更不知道卓然在了解事实真相以后会有什么反应?
想到这明雅扭过头盯了他好一会儿,微微拧着眉毛似乎在思索。
如果是卓然,他应该会让她生下来吧,之后两人为了孩子而复婚,因为一个小生命他们的人生再一次掺和在一起,从此撇也撇不干净。
更何况他是那么有任感的人,如果让他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哪怕他再不乐意也不会抛下他们,到时候不仅是这个孩子,连她也会成为他甩也甩不掉的包袱……
明雅倒吸一口凉气,快速的在心里否决这个可能。
不就一次吗?她怎么可能会怀上,虽然说他没做防护措施,虽然说女上男下的体位最容易受孕……
“停车!停车!”眼尖的看到路口的药店,明雅等车一停妥立即拉开车门往外跑,听到另一头的车门被拉开的声音,她不忘回过头嚷嚷道,“我自己去就行了,很快,很快,你在车上等着。”
而后明雅还真挺快就出来了,装模作样的买了点胃药,其实那支验孕棒被她藏进了包包的内衬里。
卓然安静的坐在驾驶位上,纤长的手指在方向盘的内侧细细摩挲,眼看着明雅把车门拉开,他在发动车子的同时问道:
“明雅,你身体不舒服,为什么出门不跟我……姆妈说一声?”想到两人的关系,他突然改口。
明雅抓着袋子的手一僵,有些不理解他偏向质问的语气。
她出门得打报告还是写申请?
“你怎么知道我在X咖啡馆。”明雅语气算不上柔和,不答反问道。
别跟她说什么巧合,沈渊找的咖啡馆地址隐蔽,不仔细找根本找不着。
“我正好约了客户在那洽谈。”
车子驶入停车位,明雅等着卓然停好车,一只手摸上车门。
岂料她拉了几次门把手,也没能把车子拉开。
“卓……”
“我落了中控锁。”他大方承认。
“卓然!”明雅心跳加快。
“明雅,不要再去见沈渊。”他声音平静,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她身上。
明雅有片刻的失神,有那么一秒她以为卓然对她还存留着情愫。
“为什么?”心头一跳,却又很快镇定下来。
因为我不喜欢。
他闭了下眼睛,这句话是如何也说不出口。
这段日子以来,对于方明雅他其实是没有一点把握的,除了利用外人暂时锁住他,他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毕竟这个女人已经渐渐脱离他的掌控,不论是身还是心。
“卓然,你今天怎么了。”不,是这段日子,打从两人重遇之后,他的一举一动都令她捉摸不透,“不管你对沈渊有什么意见,刚才也不该打人啊?”
说完她突然噎了一下,这句话似曾相识,好像卓然也这么教训过她。
想想她打沈从榕的原因,是因为对他的在乎,那么他打沈渊的理由是否也与她相同?
可是很快她又在心里推翻了这个想法,如果他要在乎她,要喜欢她,也不必等到这个时候。
“明雅,如果我现在跟你说我在乎你,我不喜欢看到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会相信吗?”他很承认自己的自私,本属于他的东西他不会拿出来与人分享,更何况是人,方明雅的眼是他的,笑是他的,她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他一个人。
他对她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烈,有时甚至丧失理智,就像他刚才的举动是多么幼稚,亦如被抢走玩具的孩子,除了用蛮力,脑中一片空白。
明雅面上微愕,注视了他许久却没回话,他这应该算是告白吧,一向高傲的男人居然会低声下气的对她说喜欢,这会儿她倒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也许她不应该这么固执?死死的抓着过去不放?
“把锁打开。”她别过脸,狠下心肠不去看他。
卓然微微垂眸,手有些无力的从她肩上滑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曾今对他全心信任的方明雅悄悄竖起了一道防线。
她穿上防备的伪装站在远处看着他,如临大敌一般的小心翼翼,深怕多靠近一分便会被伤得遍体鳞伤。
就像她说的,她已经没有了追逐阳光的勇气,能做的只是远远的站在阴影下,以免被太阳的温度灼伤。
而那个曾经爱他胜于生命的方明雅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眼前这个浑身长满尖刺的女人。
卓然的情绪突然焦躁了起来,这场谎言瞒不了多久,再过段时间两人离婚的事也许真会坐实,以她不拖泥带水的个性,等到姆妈回加拿大,他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留她。
再往后,也许她会毫无留恋的离开,而后遇见另一个男人,恋爱、结婚、生子,将原本属于他的娇俏美丽毫无保留的展露在另一个男人面前……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就在思考间,他按下中控锁的开关。
“明雅。”
推开车门,明雅的脚刚沾地,迎面便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卓然搂着她,力道不重却也紧紧的将她圈禁在自己的手臂间,以着弱者的姿态将头埋入她的颈窝。
“对不起。”他道歉,一个迟了三年的道歉。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明雅僵住了身体,她没有推开他,她知道自己又心软了。
也许她可以拒绝云淡风轻的卓然,面色冷凝的卓然,却永远拒绝不了会向她示弱的卓然。
就像当年他被迫赶出街头的时候,迎着他那双倔强清冽的星眸,她忍不住的朝他伸出了援手。
她以为那就是喜欢,谁知道蹉跎岁月,十几年过去他对她怀抱的不过是恩情。
回到家的时候姆妈正在包饺子,剁好的猪肉和韭菜放在水晶盘子里,中间插着两根筷子,正有一双沾着面粉的手在饺子皮上捣鼓。
明雅换了鞋子凑过去,大声称赞:
“姆妈包的饺子就是漂亮,皮薄馅多,又大又圆。”
姆妈回过身,瞧着两人的身影笑盈盈的招呼:
“饿了吧,锅里有蒸熟的饺子,快,趁热吃。”
一听到饺子明雅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怎么办,她现在对饺子已经有阴影了,能不能不吃呀。
姆妈见她站在原地久久没个动静,暗骂她一句“懒货”,挪动胖胖的身体转身进了厨房。
“下午还有一场会议要开,我先走了。”卓然从进门开始就没换鞋,把人送回家里就走,看起来是真的挺忙。
“啊,卓少?怎么不吃两颗再走?”姆妈端着热腾腾的饺子出来,知道他要走不满的回道。
卓然淡淡的回道:“晚上我再好好尝尝您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