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她只听到自己浊重的呼吸声,电话的那一头,压抑的沉默让苏恋心跳加速,她举着电话,尴尬地张了张嘴,那一声喂字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明明知道是他,但她就是说不出话,而对方似乎也同样如此,明明知道是她,却同样地说不出话。他们彼此沉默着,在对方的呼吸声中感受着彼此的激动,直到,沉重的心头传来闷痛呐喊声,苏恋才在那骤然而止的断线声中,茫然失措。
挂了,他终究还是挂了电话。
满心都是宋天铭浊重的呼吸声。很痛,但却找不到痛的出处,只能一味地揪着心口,任思念将自己慢慢淹没。握着手机的手,几不可见地微微颤抖,苏恋凄迷到惶惶无助,一抬眸,竟又是Leo欲语还休的脸。
“到我们了。”
“啊?”
“我说,到我们戏了,快进去吧,再不然导演该急了。”
“喔!好,我马上来。”
踏入内景室的时候,苏恋心头百感交集。到底,Leo还是什么也没问她,或者,他是猜到了什么的吧!正因为猜到了,所以,他才会不问的。很感激他的体贴,苏恋看他的表情也就变得更柔,或者,有一天,如果自己能真的忘掉宋天铭的话,她也可能会爱上这么豁达优雅的男人吧!
只是,谁知道呢!
也许,她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努力忘掉他!
那一天的电话,似乎仅只是一个意外,自那以后,苏恋再没有接到过宋天铭的任何电话,甚至连短信也没有一个。其实,这一切本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残酷的真相,到底还是那样伤人。
苏恋在低迷的情绪里,一天一天地拍着戏,虽然木然,但每到一入戏,她总会以最饱满的姿态面对镜头,冯导对她的夸赞越来越多,同行们看她的眼光也越来越认可,当然,除了剧组那两个最看不得她的人以外。
说到这两个人,就不得不说说大牌Leo了,他居然真的找导演提了那样不厚道的要求,而且,尽管那个要求是那样的不厚道,但导演居然也全盘接收,甚至没带一点犹豫。于是,在Leo的强势手段下,田浩那货原本就不算多的戏份,也便被减到了可有可无的几小场,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便让他拍完了回家等上映。
至于米雅芝,苏恋也不知道Leo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抑或者他根本也什么都没做,只用治田浩的那些手段便对她起到了震慑性的作用,所以,从田浩离开剧组开始,米雅芝虽然看苏恋的眼神总不太好使,但却也不敢太过份。虽然偶尔也会借戏发挥,反复NG想要让苏恋吃亏,但,NG太多的结果是,冯导对米雅芝的表现越来越不满,而对苏恋的表现越来越满意。久而久之,米雅芝也深深地感觉到了来自冯导的压力,试了几次之后,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三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苏恋所在的剧组的拍摄工作,也渐渐开始收尾,除了最重要的几个大外景戏没有拍以外,大多的内景戏都已经接近尾声。
那一天,又没什么苏恋的戏,她在莫菲菲的怂恿之下,终于壮着胆子跟导演请了半天的假。所幸,因为她最近的表现实在是太让冯导欢喜了,他几乎想都没想便准了她的假。于是,拿着这半天苏恋假期的,决定去市内逛街买东西。
脱离了剧组,苏恋带着莫菲菲到垂涎已久的好吃街大吃特吃,没办法,剧组里天天盒饭面包的吃得她想吐,终于有机会出来透口气,自然得吃点地道的美食才过瘾。正胡吃海喝着,苏恋忽感有什么东西正在戳着自己的背,咬着一口肥肠转过头,当看清站在背后的人是谁,苏恋一时激动,肥肠没咬住,当时便掉在了她新买的裙子上。
心疼到不行,苏恋直接就哀怨了:“哎呀!我的裙子,惨了惨了,这么多油会不会洗不掉了?”
看了看她身上那件做工似乎也不怎么地的连衣裙,雷洛满不在乎道:“洗不掉就洗不掉呗,再买一条就是。”
“你说得轻巧,你买给我啊?”
“好,我买给你。”
“……”
哎!她真是越来越秀逗了,肿么会跟雷洛提这样的要求?虽然她是情急之下,胡乱开的口,但,一条裙子焉能难倒凌云总经理的大助理?
“算了,算了,我说说而已。”
踱近几步,雷洛淡淡地扫了一眼她吃剩的那些小吃,拧了拧眉头露出一脸难以接受的表情,不过,他似乎也没打算说她什么,只道:“没事,我答应帮你买就一定会做到。”
“不用了学长,我回家洗洗说不定就干净了,没事的,真的……”在这里遇到雷洛就已经很让她意外了,还让他这个远来是客的人帮自己买衣服的话,也就真的说不过去了。再说了,她衣服也够穿,不用再接受别人接济了。
“废话少说了,走吧!”
“去哪儿?”
“买裙子。”
“……”
这是要分裂的节奏么?她刚才那一通话全都白说了么?她都说了不要不要了,为什么一定要跟自己买?真是要疯了。
雷洛说买就买,而且尽挑最贵的买,直到眼睁睁看着雷洛刷爆掉了几万块的时候,苏恋再也淡定不下去了,她不顾形象地找到售货员,强行将买到手的衣服全都办理了退货后,气呼呼地将雷洛拉到一边数落着。
“学长,你没发烧吧?这是要干嘛?花那么多钱你不心疼啊?”
话说,就算他是总经理特助也不能这么‘挥金如土’啊!几万块啊!眼都不带眨一下的,这人是哪根筋了不对劲?
雷洛回她一眼,笑笑道:“又不是我的钱,用不着心疼。”
“什么不是你的钱?信用卡也是要还的啊!”艾玛!这什么逻辑?透支的钱就不是钱了?还用不着心疼,真是士别三月刮目相看,学长不会是偷偷中了什么彩票得了五百万了吧?
眉头,微微一挑,雷洛并不在意道:“用不着我还就行。”
“你,什么意思?”
苏恋脑子不太好使,如果别人话不说清楚,她一般也是听不明白的。况且,就算人家说话得很清楚了,她也清明白了,她也还是要确定一下的,至少,现在的她不愿去胡思乱想,更不想猜来测去。
“所有的衣服里,只有一件是我帮你买的,记得吗?就是我用现金买的那条六百块的裙子。至于其它的,你就当是赞助好了,随便拿,不够了还能来找我。”直到雷洛说完这些话,苏恋才恍然发觉,其实他的表情一直不算太轻松,虽然也在笑,但就是感觉有些冷。那种冷,不似冷漠,也不似厌恶,仅仅就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学长怎么了?讨厌自己了?
“学长,我怎么越来越糊涂?赞助?谁的赞助?”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只要知道有人想赞助你就行了。”
“那个缺脑子的人,不会是宋天铭吧?”说出这话的同时,苏恋就断言了,真正缺脑子的人不是宋天铭,而是自己这个没长脑的货,就算明知道是他,就算猜得到是他,她其实也不用说出来的,可是,整整三个月没消息,唯一的消息现在居然还要假手于人,她是气啊!气得要死。
“这个重要吗?”
“你说呢?”
“好吧!我承认,是二少让我这么做的,不过,他也是好心想帮你,没有恶意的。”雷洛很不情愿地说着,似乎这个忙他也不愿意帮,苏恋瞅着他,忽而幽怨道:“他要真的想跟我买衣服的话,为什么不自己来?”
“不是你说的吗?你在剧组的日子,不联络,也不见面。”
“……”
得,这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活该!
话是她说的,约是他毁的,现在倒好,却要反过来被指责一切都是她要求的。行,是她要求的,既然人家遵守得那样好,她也继续拿乔着呗!哼!
苏恋的表情,时而欢喜,时而忧心,但无论是哪一种,雷洛也很清楚不是为自己。很庆幸,自己还能利用这种机会来看她,只是,看着她为了别的男人喜怒,看着她为了别的男人懊恼,他还是觉得心口搁得慌。浅浅一笑,雷洛无视于她的表情,又故做轻松道:“现在放心了?可以把退掉的那些衣服重新买回来了吗?”
撇了撇嘴,苏恋拒绝:“用不着,我要那么多衣服干嘛?”
“这部戏万一要上映了,你必然会火,这些衣服现在用不着,总有一天能用上的。”
“那就等那一天再说啊!而且,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买得起自己的衣服。”
“小恋……”
她突然而来的排斥感,让雷洛无言以对,事实上,她说的也没错,衣服这些什么的,如果她真的要用,也一定能买得起。只是,做为朋友,他也很能理解宋天铭的心情,或者,他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刻,除了这样胡乱地关心她,照顾她以外,他已没有更好的办法。
“还有你啊!为什么要帮他做这些事?因为你是他的助理?助理不是应该帮他打理那些上百万上千万的生意的么?怎么成了泡妞神器了?”
苏恋还在抱怨着,似是在为雷洛抱打不平,但更多的,却又似乎是她心底那怅然若失的遗憾。三个月了,将近一百天的时间,他们真的没有再联络过,也真的没有再见过。其实,她每天每天都在等他,虽然,她也不敢主动给他打电话。
可是,他居然真的没有再来过。
蓦然,脑子里响过一首SHE的歌曲,依稀记得,那里面的歌词是那样唱着的。
“他还不懂,他还是不懂,
离开是为了想要被挽留,
如果开口,那只是她要来的温柔。
他还不懂,永远不懂,
一个拥抱能代替所有,爱绝对能够动摇我。
……”
他确实从来不曾懂过她,也许,这便是他们一直错过的理由。
“我本来就是来帮二少打理你说的那种上百万上千万的生意的呀,至于帮你买衣服,顺便的。”似又读懂了她的悲伤,雷洛突然又挑起了话题,苏恋怔然回神,良久,方才呐呐而语:“那我也不能收,关于他的一切的一切,要送让他自己来,假手于人算什么啊?一点诚意也没有。”
“二少他……可能没什么机会再送你衣服了,这一次,你就别跟他计较什么诚意不诚意了。”有些话,似乎就在嘴边,但怎么也说不出口,雷洛不想看到苏恋伤心,更不想看到她漂亮的眸子里浸满泪水。他来,是为了给二少一个安心,也是为了让自己能看到最想看到的人。所以,他不会说的,他也不想说。
“没必要,我和他反正也没什么关系了。”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自以为潇洒,但泪已在心头徘徊不去。
雷洛突然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长发,感慨道:“小恋,你真的不想再和二少有任何关系了是吗?”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苏恋眼眸微暗,弱弱地回道:“什么时候轮到我想不想了,不一直是他在主导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一次二少真的确定心意了,你还会回到他身边吗?”
“我只能说,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那就是想了。”
她一笑,口气略有些自嘲:“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了?”
“你没这么想就最好,但如果你对他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幻想,那么,从现在开始打消这个念头吧!”
有那么一刻,苏恋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学长在说什么?他刚才那么问难道不是因为想劝自己原谅宋天铭么?为什么一转脸又变成让她打消这个念头?其实,她早就打消这个念头了不是吗?她会这么呆在剧组里,不问他不找他,不就已说明了自己的立场吗?可是,她这样是因为被逼无奈,可学长为什么也会这样要求?
“学长,你觉不觉得你的态度很奇怪?一会帮他,一会拆他的台,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说这话的时候,苏恋的脸色终于变了,由红转青,由青转白。不是因为听到了不想听的话,而是因为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最后不远千里来劝她放手的人会是他一直都信任的雷洛学长。
“换个幻想的对象吧!总之,不要是二少就行。”
她不相信,绝不相信雷洛是这种人,也许,他对自己的感觉并不单纯,但他还没有无耻到会做这样趁人之危的事。他和宋天铭毕竟有二十多年的兄弟情,就算真的因为自己生了嫌隙,他也绝不会在这样的时候,对宋天铭落井下石。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在疯长着,苏恋急了,突然一把抓住雷洛的手,急问道:“学长,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
“你撒谎。”
第150章 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真相
苏恋一针见血的口吻让雷洛莫名觉得心疼,他知道自己骗不了她,但他更清楚的是,就算是自己真的骗得过她,也仅仅只能让她安然片刻,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真相,总有一天,她依然会受伤。
“真的没有。”
很无力,但他还是坚持着这个不怎么能让人信服的答案,苏恋不理会他的回答,只用一种洞悉一切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知道你有一个小毛病吗?只要不说真话的时候,你就会看别人的耳朵,嘴巴,鼻子,甚至是头发,就是不敢看人的眼睛。学长,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小恋,太聪明的女孩子不讨人喜欢的。”
“所以,我猜对了。”
这不是疑问句,这是肯定句,苏恋绝对相信自己的直觉,更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她瞅着雷洛,逼问道:“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如此反复?”
“二少他……”
“他怎么了?”
心头一紧,苏恋差一点就控制不了自己。让雷洛紧张成这样,难道真的是宋天铭出了什么事?不会的,不会的……
“他要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