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突然,对面男人情不自禁的轻咳一声,随后,声音温柔如水,笑容依旧满面,他道:“我知道林小姐,我曾在C国留学一段时间。”
林瑜晚面颊微微泛红,曾经她的名字闪亮亮的挂在京城第一败家女的名讳上,凡是在这里住过七天以上的人,都会深知C国有个女人叫做林瑜晚。
男人浅笑,继续道:“我当时毕业,和一群朋友在一所商业会所聚会,至于那一天发生的事,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林瑜晚越发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
而他身边的女人显然来了兴致,迫切道:“是什么事?”
男人看了林瑜晚一眼,拂过自己小妹的脑袋,依然笑靥如花道:“听说林小姐当日与谁拼酒,最后喝到酒精中毒陷入昏迷状态,和我同行的有一名医生朋友,他急忙上前帮你急救,正靠近你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你酒醉了不清醒,直接抓住那人的脑袋就像是想要亲吻他一样靠近,结果……吐了他一头未消化的酒水。”
“……”
“我的那位朋友至今都不敢再进入酒吧这种地方,大概是心理阴影太大,被吓跑了。”
林瑜晚不带迟疑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目光灼灼的瞪了男人数秒,随后高傲的转过身,反正都是毫无形象了,亏得自己还尽力想要挽回那么点声誉。
也罢,林瑜晚的生命里就没有后悔这两个字的存在。
顾琛易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女人,温柔的伸出手握紧她,“怎么了?无聊了?”
林瑜晚难以启齿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顾锦嵘,苦笑道:“你好像还有事,我就先离开了,我忘了今天裴亦约了我。”
顾琛易不忍拆穿她的借口,“那好,锦嵘也准备离开,让她送你过去。”
顾锦嵘诧异,准备否决,却见自家三哥眼刀子毫不留情甩过来,悻悻的闭上嘴。
车内,压抑的气氛一直出了顾家才稍稍好转。
顾锦嵘已经不是第一次偷偷查看自己三嫂那怪异的面部表情,最终忍不住的开口问道:“三嫂这是怎么了?”
林瑜晚大大的喘出一口气,道:“你不觉得那个池公子什么的有点奇怪?”
“我就悄悄了看了一眼,池家我也听说过,听说今年庆典池家也会出席,看来是真的,不过池公子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怎么怪了?”
林瑜晚似乎也说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觉得……他笑起来好像有所图谋的味道。
“对了,嫂子现在真的是去见裴亦?”顾锦嵘问道。
林瑜晚这才想起自己这个拙劣的借口一定会被他识破吧。
“嫂子真的只是为了找一个理由离开顾家才这么说的?”
林瑜晚脸色发烫,苦笑道:“真有这么明显?”
“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回家,在顾家,无论是做什么都要有一个规矩,坐有坐的规矩,吃有吃的规矩,有时候我会觉得连呼吸都会有规矩,频率不许快,也不能慢,那里就像是一个囚笼,能束缚自己所有的自由。”
林瑜晚不置可否,“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那里长大的。”
“所以我大学一毕业立刻离开顾家的包围圈,虽然少了一个顾家四小姐的身份护航,却终于可以试试用自己的频率呼吸,也挺舒服的。”
“难道这也是顾琛易离开顾家的理由?”
“嗞!”顾锦嵘一脚踩住刹车。
林瑜晚惯性般往前一扑,诧异的看向突然神色骤变的女人,不明道:“车子出问题了?”
顾锦嵘仓皇的摇摇头,想要挤出一抹笑容,却发觉自己笑得太过虚伪。
“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吗?”林瑜晚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顾锦嵘解下安全带,打开车门,一言未发的走出去。
林瑜晚瞧见她眉目间弥漫开的忧愁,急忙跟着走下,“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顾锦嵘苦笑着回过头,道:“没有,只是我觉得我没有脸面再说这些话。”
“……”
“我刚刚还在嘲笑裴亦,现在仔细想想,我有什么资格这样讽刺别人?”
林瑜晚走到她身边,迎风而站,“你的话我似乎懂了一些,顾家主母的位置,我也听家里的长辈们说起过,这跟你没有关系不是吗?”
“三哥当年离开,是被我逼的。”顾锦嵘低下头,犹豫半响过后,终归开口说出了那些压抑已久的事实。
林瑜晚扭头看向她,似重复她的意思那般道:“你逼走了他?”
“因为他骂了我妈妈,我当时才六岁,堵在他放学的路上,将她母亲留给他的那只木箱子给砸成了木头块,当时他没有发火,也没有打我,就说了一句话:什么人养什么,畜生养的就是畜生。”
“……”
“所以我去父亲面前哭闹,那一次应该是父亲第一次打他吧,我看着他被关进书房,三天三夜,只给喝水,任何东西都不能吃。后来他被送去医院的时候,腿差点废了,再后来,他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听说他的小舅舅从国外回来接走了他。”
林瑜晚的手紧紧的攥着衣裙,控制着心口处腾升的怒火,深吸一口气,道:“我很难想象高贵的顾四小姐在小时候会是那么的蛇蝎心肠。”
“我也很不想承认当年那个无理取闹,甚至是逼走了自己三哥的女孩儿是我自己,这些年我往国外寄明信片,他没有回复我一张。嫂子,你觉得我坏吗?其实三哥说的没错,我母亲本来就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坏女人,我为什么却不承认呢?”
林瑜晚一时哑然,无话可说。
“你别看现在顾家其乐融融,其实在三哥没有回国前,大哥二哥很少回来,大哥总有在军队里走不开的理由,二哥却有在医院忙碌无法离开的理由,逢年过节,除了那些趋炎附势的名利者上门外,顾家就像是一个死宅,阴气阵阵,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
“所以我明白为什么父亲那么喜欢你,他是在感激你,感激你把三哥留下了,感激你让死寂般压抑的顾家恢复了活力。”
林瑜晚心神一凛,下一刻,顾锦嵘已经紧紧的握住了她的双手,好似很是激动。
她再道:“其实我才是最应该感谢你的,这么多年,我背负着那个沉重的过去一步一步走的好累,我怕父亲记恨我,我怕大哥二哥怨我,我甚至还怕自己的母亲怪我,现在好了,一切都恢复如常了,至少三哥肯回来了,嫂子,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想对你说一声感谢的话吗?虽然我觉得我自己好像说不出什么长篇阔论溢美之词,但我至少懂得重要的事必须说三遍: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林瑜晚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头,体温挺正常的,怎么这前后转折的速度让自己有些发懵了?
顾锦嵘吐了吐舌头,尴尬笑道:“我好像又说错了什么。”
“你没说错,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受欢迎,虽然憎恨我的人也有一堆,可是人活在世上,没有一两个人羡慕嫉妒,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大人物。”
“……”这下换做顾锦嵘哑口无言。
“好了,现在可以继续上路了吗?”林瑜晚先行替她打开车门。
顾锦嵘挪了挪脚步,站在车门前道:“嫂子是准备去什么地方?”
“商定公寓。”
“裴亦那里?”
“嗯。”林瑜晚坐进车内,手机霎时震动起来。
“瑜晚,今晚能不能来我这里一趟?”裴亦的声音从听筒内传出,有些黯哑。
林瑜晚笑道:“我现在正在去你那里的方向。”
公寓内,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阻截在外,屋内,有一两只空掉的酒瓶随意的散落,屋内,一股怪异的味道弥漫着,让人进入的第一感觉便是不由自主的眉头紧蹙:这是人住的地方?
林瑜晚在房门打开的瞬间,有一刹那的恍惚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裴亦晃了晃头,指着沙发的位置,“你先坐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你究竟在做什么?”林瑜晚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憔悴的模样重新收入眼底,“你告诉我,你现在活成了什么样子?”
裴亦苦笑道:“还不是一样的活?”
“你不是要结婚了吗?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林瑜晚急忙走到窗前,滋啦一声将帘子打开。
看到阳光照耀进来的那一刻,裴亦惊慌失措的退后两步,“快合上。”
林瑜晚不管不顾,漠然的看着她,“裴亦,你真应该看看你自己现在的这副德行。”
裴亦跌坐在地毯上,双手掩面,“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徐大少呢?他就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
裴亦摇头,“我找不到他了,瑜晚,你告诉我,我究竟把他忘在了什么地方?”
林瑜晚蹙眉,越发觉得裴亦精神不正常,蹲下身子,认认真真的打量她的一举一动,“这几天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今天才看到你们的婚期,你现在就用这副摸样出现在我面前,裴亦,你告诉我,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
裴亦捧住头,好像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自己脑海里膨胀,瞬间失去控制,她慌不择路般从地上爬起来,“不,不要过来,我求求你不要过来。”
林瑜晚僵直的站在原地,想要靠近,她却往后退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缩在墙角的女人也渐渐的安静下来。
林瑜晚就这么隔着两米的距离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着她恢复正常,抬头对着自己莞尔一笑,随后站起身走向厨房,拿着两杯温水重新走回视线。
裴亦放下杯子,笑了笑,“喝点水吧。”
前后矛盾的两个人,前后不一的两种性格,突然转变的态度,让林瑜晚莫名的心神一颤,她试探性的开口问道:“裴亦,你刚刚说了什么话还记得吗?”
裴亦摇了摇头,“我说了什么?”
林瑜晚慎重的走向她,“徐江琦呢?这里怎么就你一个人?”
裴亦笑道:“他说要给我拿婚纱,我昨天试了婚纱了,我这辈子第一次穿婚纱,真的很美。”
“他放心让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林瑜晚环视了一圈四周,“为什么这里会变成这样?”
裴亦也是蓦地一惊,“怎么会这样?”
林瑜晚不敢确认,往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避开她的视线拿出手机,按下号码。
铃声响了两遍,男人的声音进入耳膜里,“林小姐有什么事?”
“裴亦究竟怎么了?”林瑜晚开门见山道。
对方显然犹豫了片刻,后道:“你看到她了?”
“我问你她怎么了?”
“受的刺激太大,精神出现了问题,我已经在让人治疗了,按理说现在她应该在治疗才对,你在什么地方见到她的?”徐江琦的声音有些急,随之而来传来汽车喇叭声响。
林瑜晚警觉的再次看向喃喃自语的女人,道:“在她的公寓里。”
“看住她,我马上就过来。”
林瑜晚放下电话,站在裴亦身后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裴亦回了回头,不明所以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没事,刚刚大少打了一个电话,说你怎么偷偷跑来这里了?”林瑜晚道。
裴亦挠挠头,“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那应该在什么地方?”
林瑜晚恢复沉默,坐在她的身侧,轻轻的握住她冰凉的手。
裴亦微微一笑,“你的眼神很奇怪。”
“是吗?能告诉我,你真的答应嫁给徐大少了?”林瑜晚问的很小心,怕一不留意又刺激了她那根紧绷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