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家那里需要我亲自去解释吗?我相信三少不会做出那种事。”
林瑜晚的手紧紧的扣住窗棂,冷然道:“我说过不需要林总费心。”
“晚晚,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这事一旦见了光,顾家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只手遮天,随意罔顾法纪,更何况这事的另一主角是席家二少,以席家的能耐要把整件事曝光,顾家再怎么遮拦,也不可能完完全全封锁所有消息,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我不能见你为难而无动于衷。”
林瑜晚松开手,靠在墙上,“林总,这些年你做过什么让我完完全全放心的事吗?”
“……”对方迟疑。
林瑜晚仰头面上浮现一丝苦笑,“从母亲去世过后,从我订婚悔婚开始,从陈泞死亡到现在,你所有的事都是步步为营,就像是早已设置好的阵图,你所营造的就是胜利顶端的利益,而关于这棋盘中的棋子,用之则用,无用则弃,所以你告诉我,你现在出现难道真的是为了我着想?”
“晚晚——”林嘉承焦急的喊道:“我这么多年已经老了,我争的那些东西到最后还不全是你的,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如果林氏壮大一些,你在顾家的位置不是更稳一些吗?”
“可惜你错了,我和顾琛易从来没有关心过对方是什么身份,当初我嫁给他,不是因为他是顾三少,我从来不会把幸福全部赌在利益身上,所以我学不会你们那一套虚伪的人际关系。”
“晚晚,所以这些事父亲帮你做。”林嘉承的声音顿了顿,继续响起,“我知道你心里恨着我,我知道你心里忌惮着我,可是我今天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现在没了双腿,身边没有了女人,我才知道我拥有再多,也不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谈罢了,所以我放弃了那些争斗,我想的念得争的,无非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林瑜晚冷冷一笑,“我是不是得相信你。”
“广厦千间,夜眠不过三尺,家财万贯,日食不过三餐,不管你信不信,我百年过后,这些东西只能是你林瑜晚一个人的。”
“可是……我不稀罕。”林瑜晚放下手机,闭了闭眼,再次举起来,贴放在耳侧:“如果可以,我只希望你能拥有一些良知,林氏是外公一手经营起来的,他曾说过,千算万算,最终不过只需要一出墓穴,人在做天在看,凡事留一线,别赶尽杀绝。”
“我知道,我没有想过再用利益去伤害谁——”
“虽然我不关心财经,但我也知道林氏最近在造什么,父亲,林氏曾经是靠矿产发达起来的,您可以忘心,但不能忘本。”
“……”林嘉承颤抖着身子,不敢置信的说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放过那些人吧,他们不过也是养家糊口罢了,就当做积德,别做的太绝。”
林嘉承忙不迭的回复,“好,好,不过就是一些小资小户,我可以不去计较。”
“我累了,先挂了。”
“晚晚。”林嘉承急忙喊道,“有空回家坐坐。”
“嗯。”微乎其微的一声回复,林瑜晚挂断电话,顺着墙,慢慢的蹲下身子,夕阳的余晖残留在窗台前,她看着身前阴影下的一片,似笑非笑,却满心了然。
月色朦胧,原本平静的顾家却是一片混乱。
顾锦嵘狠狠的将花瓶砸向地面,满目通红,“我要去医院。”
岳珊站在门外,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满地的狼藉,对着身后的佣人道:“收拾干净了,别让四小姐受伤了。”
顾锦嵘就这般毫无顾忌赤脚踩过那些玻璃碎片,狼狈的站在岳珊面前,她红了眼,声音凄然,“妈妈,求求你让我去医院看看他好不好?”
“人现在昏迷不醒,你去了又能看到什么?更何况席家现在跟我们势不两立,你以为他们会同意你去看席邵宇?”
“不会的,他们会同意的,妈妈,你就让我去吧,我就看一眼。”顾锦嵘顺着女人的身子跪在地上,双手蒙面,哭的那般撕心裂肺。
岳珊蹲下身子,温柔的拂过她略显苍白的面容,道:“锦嵘,妈妈是为了你好,你现在出现,也是无事于补,好好的待在屋子里。”
“妈妈——”顾锦嵘瞧着她身前抽身而出的身影,以及随后那扇被紧紧合上的房门,她虚脱的坐在地板上。
周围的碎片早已被佣人们不动声色的清理的干干净净,她的手撑在地板上,从地上踉跄着站起来,急忙走至窗前,院子里,一道身影匆忙的走过,转瞬即逝。
隔日,天色微亮,曙光冲破厚实的云层安静的落在窗台上。
林瑜晚看了一眼静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弹出一串陌生的数字。
这种时候,所有电话,她都会考虑应不应该接。
显然对方知晓她的顾虑,中断了信号过后继续拨打,誓有不罢休之意。
林瑜晚走至窗前,窗台露水有些重,紧合的窗子上水雾密布。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听,轻声道:“你是谁?”
对方的声音中规中矩,听不出丝毫喜怒,“我是莫誉毅大校的贴身副官。”
“莫誉毅?”林瑜晚蹙眉,“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因为我们目前联系不了顾琛易先生,只有联系您,请问您方便出来一下吗,我有一样东西必须亲自交给您或者顾琛易先生。”男人道。
林瑜晚看了一眼腕表,上午八点,她道:“我在城北金元咖啡厅等你。”
咖啡厅内,工作日的早上时段空空荡荡,偶尔会有一两个赶着上班的男女路过。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我很少出营区,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男人就这么坐在沙发上,显然忘了自我介绍。
林瑜晚将准备好的咖啡送上前,“请问你找我出来是有很重要的事吗?”
话音一落,男人情绪有些低落,双手不自然的颤抖着,“大校执行任务的时候,让我把这个东西收好,如果他回不来了,让我一定亲自交给顾三少。”
林瑜晚听得有些模糊,不明问道:“什么叫做回不来了?”
男人眼圈泛红,双手难以控制的颤抖着,他将手中的亲笔书信送上前,“这是他的遗书。”
“……”林瑜晚瞠目,惶恐的看着上面写着的三子亲启四字,这是什么意思?
“大校知道这次任务回来的几率太低,他在出发前就写好了这封书信,准备好了这些东西,他慎重的告诫我,如果可以,一定要把这些东西给顾三少送去。”
“你的意思是莫誉毅,他、他——”
“机毁人亡,连尸体都找不到了。”男人用着略带鼻音的话吐出这句话。
林瑜晚不由自主的捏紧信封,“他怎么会、怎么可能——”
“大校上次请假回来,就是为了来见三少最后一面吧,也许三少这些年不知道,他在国外的时候,大校也曾想过出行任务的时候偷偷潜去M国看他,可是他说每一次踏上那方地域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的退缩害怕,他说,他怕见了就舍不得离开了,他心里一直都想着三少,希望他能够早些日子回来,结果这一等,就是等了二十年。”
林瑜晚重重的靠在椅背上,打开一旁的木匣子,“我可以看一下这个吗?”
男人点头,“我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大校可宝贝这个东西了,说是要等三少回来后给他惊喜,可惜他是等回了三少,却是一直没机会送出去。”
林瑜晚小心翼翼的打开木匣子,里面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就是一只竹蜻蜓,还有一些小玩意儿,她眉头微蹙,不明白的一一摩挲过,看得出这些东西都是时代年久,应该有很多年了吧,难不成是他们童年的玩乐玩具?
“三少出了事,我进不了局子里亲自把这些东西交给他,劳烦顾太太帮我转交,这封信,大校说一定要三少打开。”
“嗯。”林瑜晚将其放进手包了,“我会亲自交给他的。”
“我现在要去莫家送东西了。”男人站起身,行了一个军姿,转身毅然决然的离场。
林瑜晚坐在位上,疲惫的揉了揉额角,她该不该把这些东西给顾琛易送去?
她突然好想见他。
警所前,警员有些为难的瞧着身前的女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委婉的解释现在不能探监。
林瑜晚却是不依不饶,连身份都搬出来了,结果对方显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不进就是不进。
“齐局,顾太太非得进去见顾先生,您看让不让呢?”警员瞥见匆匆而过的齐默身影,忙不迭的喊住他。
齐默连头都不曾回,直接挥手道:“现在不能探视。”
林瑜晚急忙跟上前,跟在男人身后亦步亦趋。
齐默斜睨一眼身后的女人,止步,“我说过现在不能探视。”
“他是认罪了,还是定罪了?”林瑜晚问道。
齐默不明,“你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他没有认罪,更没有定罪,那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羁押的犯人,我为什么不见探视?你们已经关押了二十四小时,理应来讲,没有确切证据,他可以接受保释。”
“谁说没有证据了?”齐默冷笑,“我不跟你这个妇人计较,快些出去。”
林瑜晚却是直接拦在他面前,“如果你不让我进去,我就、就倒在这里不起来了。”
“……”
“我可是孕妇,出了事,不止我林家不放过你,顾家更不会放过你,你想出风头,我可以给你助添一把火。”
齐默额前青筋微抽,“你这是威胁我?”
林瑜晚崛起肚子,明显的威胁意图。
齐默磨牙,“成,我就让你进去。”
林瑜晚偷偷长吁出一口气,再一次贴身跟在男人身后,生怕他故意加快步伐把她甩掉似的。
走到无人的走廊处,齐默这才卸去脸上那严肃的表情,哭笑不得的打开羁押室的安全门,轻咳一声,“十分钟。”
林瑜晚没有回应,径直入内。
顾琛易靠在床头上,身前摆放着一本书,书本看了几页,灯光有些微暗。
听见声音,顾琛易几乎是本能的睁开双眼。
他想过现在出现的会是谁,顾瑾易?或者是来看笑话的顾谦易,却独独没有想到出现的身影会是她。
林瑜晚委屈的撇了撇嘴,毫不迟疑的扑进他怀里,“你让我放心,我怎么可以放心?”
顾琛易慌乱中抚摸过她的长发,目光如炬的瞪着门外自作主张带她进来的男人。
齐默视若无睹般缩回脑袋,合上那扇门。
“你怎么过来了?”顾琛易温柔的捧住她哭的梨花带泪的面容,笑道。
林瑜晚坐在床边,依靠在他怀里,“想你了。”
“我晚上就会回去了。”顾琛易道。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林瑜晚迟疑着,“你的确没有明摆着骗我,你都是偷偷摸摸的骗我。”
“……”
“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林瑜晚坐直身子,面色严肃。
顾琛易看她突然态度转变,掩嘴一笑,“难道你想告诉我,你会救我出去?”
“莫誉毅任务失败了。”
“……”顾琛易愣愣的看着她的眉眼,脸上的笑意在静默中渐渐崩塌,他的手微不可察的在膝盖上颤抖着,随后,身体亦是如此不受控制的痉挛着。
林瑜晚抱住他,将书信塞进他手中,“这是他的助手刚刚给我的。”
顾琛易低下头,手心里的书信有些沉重,他觉得这封信很重很重的压抑着他原本还会跳动的心脏,此时此刻,他几乎能感受到心脏处弥漫开的疼痛有多强烈。
林瑜晚握紧他的双手,眉头紧蹙,“琛易——”
“没事。”顾琛易打开书信,却发现自己竟然颤抖的托不起那些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