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他们就应该分道扬镳了,于家与赫连家的方向不同,赫连尹是要跟韩洛宵一起回家的。
于歌已经钻进车里了,面色漠然。
于舟却迟迟没动,半响之后,他将书包塞进车中,顶着炎炎烈日走向赫连尹的方向,她站在树荫下,神情自若。
鼎沸的人声让于舟有些不舒服。
他捂住心脏,压抑下心头那丝强烈的悸动,对赫连尹说:“尹同学,韩同学还没来吗?”
“嗯,估计耽搁了一下吧。”赫连尹背着书包,眼珠静静的,“你们先回去吧,太阳这么大,别在烈日下走动,小心中暑了。”
阳光太烈了,要于舟眯了眼,才能看清赫连尹的面容。
“尹同学,要不你跟我们回去吧,反正是一地方的人,我送你回家。”
“不用啦,等一会没事的。”
“没关系的,不然站在这里等也不好,容易中暑。”
“真不用啦。”赫连尹再一次推迟。
远处的宾利车慢慢摇下车窗。
于歌坐在车里,肤如凝玉,他遥望着于舟的背影良久,低头对司机说了几句什么,司机打开车门下来了。
“这位小姐,我们少爷让你过去一下,他有话对你说。”司机恭敬地对赫连尹说。
赫连尹微微一怔,“他有话跟我说?”
“是的。”
赫连尹只好依言走过去。
话说到一半被司机打断了,于舟有些无奈,站在赫连尹身后看着她,浅瞳失落。
于歌坐在车里,明明是仰视她,却有说不出的高高在上。
“赫连尹,你上车吧,我们送你回家。”他冷淡地说完,看了于舟一眼,那药罐子的脸色越来越差了,他抚了抚自己的心脏,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跳得有点快。
似乎有些严重呢。
赫连尹抿着唇,“可是韩洛宵不知道我离开了,等下他在学校门口等我怎么办?之前开学就约好了,放假了就一起回家。”
于歌略略低头,扔出一个大哥大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一声就行了,不然太阳这么大,会把人晒昏的。”
这话没有错。
赫连尹向来是不怕热不流汗的,今天也微微出了汗,可想而知这太阳有多晒人了。
想了片刻,她从书包里翻出电话本,找到韩洛宵的电话,给他打去一个,很快,电话打通了,“喂,韩洛宵,你还在学校里吗?”
“是啊,我妹妹刚才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我在等她。”
“你妹妹?”赫连尹惊讶,“你有妹妹吗?”
“有呀,以前在溢信念初中,今年转到金岭来了,我在等她,你在哪呢?我先去找你。”
“我在校门口了,你不用过来,现在阳光太大了,小心晒着了人,你留在那里等你妹妹吧,于歌他们也在这里,我跟他们一块回去。”
“这样啊。”韩洛宵迟疑了一下,“那这次对不起了,害你在学校门口等那么久,你路上小心。”
“没事儿,你妹妹被老师叫去了你又不知道,突发情况嘛,我又没有大哥大,所以你找不到我也正常,这大哥大还是于歌借我的,我不能聊太久,就这样了,假日见。”
“好,再见。”
“再见。”赫连尹收了线,于舟已经回来了,坐在车里焦虑德看着她。
“尹同学,韩同学怎么说?”
“他还在学校等他妹妹呢,我跟你们一块回去吧,等下进了市区你们放我下来就可以,我到了市区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回家。”她不太好意思麻烦他们,所以等进了市区她就自己回去就行了,不住在一个区里,来回路程要花两三个小时,加上从学校返家的路,她会耽搁他们很久的。
“没关系,既然送你了就要把你安全送到家,不然我们算什么男人啊?”于舟笑容灿烂,接过赫连尹的书包,与她坐在后面的车位里。
于歌坐在副驾驶上看报纸,表情淡淡的,没有什么反应。
赫连尹小心地坐进车里,将手中的大哥大还给于歌,“谢谢。”
于歌接过,看了于舟一眼,笑说:“没关系。”
赫连尹一进车厢,面色就有些难看。
四面玻璃窗被摇了上去。
空调浓烈。
赫连尹双手交握,没有说话。
这一路上,于舟都很开心,从后置物位来拿来盒装橙汁,“尹同学喝点饮料吧,天太热了,降降暑。”
“好。”赫连尹说着,却没有接过那瓶果汁,她并不想喝。
“她是不会坐车吧。”副驾驶位上的于舟看了眼后视镜,声音冷沉。
赫连尹面无表情,她确实不会坐车,这么久了,还是不太习惯。
于舟瞪大眼睛,瞳孔纯净,“真的吗?尹同学,你晕车?”
赫连尹轻轻点头。
于歌纤长的睫毛在后视镜里垂了下来,打开抽屉,扔了一盒晕车贴给赫连尹,“把这个贴在耳垂的地方,天气太热了,没法开着窗,全是热气和灰尘。”
“你对客人温柔一点会死啊?”于舟瞪他,帮赫连尹拆开了包装,拿出两片晕车贴,声音轻柔,“尹同学,这是晕车贴,可以缓解她的症状,我帮你贴上吧。”
“谢谢,我自己来就行了。”赫连尹铁青着脸,将两片晕车贴黏在耳垂下,五脏六腑这才像重新安回体内,舒服了不少。
车上的闹钟突然响了起来。
于歌放下报纸,从抽屉里翻出一瓶药扔给于舟,“你也该吃药了。”
“知道了。”于舟默契地接过那瓶药,吸了一口果汁,正要将几颗药抛进嘴里,就被于歌叫住了。
“别用果汁吃药。”他的声音很冷,将手里喝过的矿泉水抛了过来,“死性不改,说了你身体不好还不懂珍惜,早晚死了没人理你。”
于舟眉头一皱,“我要你管?死了也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瞎操心。”
其实上他挺烦于歌的管束的,比爸妈管得还多,他今年都15岁了,就因为有于歌这个兄长,他过得一点自由都没有。
以前读小学,他不想去上课,就骗爸妈说心脏不好不肯去,结果于歌在学校上课上到一半,就回来胖揍他一顿,叫他马上去上课,父母心疼得不行,于歌说于舟这是装的,他的心跳不快,于舟在撒谎。
还有一次,他想玩老虎机,就不肯去上学,逃了课骑着单车去游戏厅玩老虎机,于歌又从学校追到游戏厅里,手里还拿着根棍子,威逼利诱他去上课。
很多时候,他恨死于歌了,又被他揍得害怕,只能服从在他的淫威之下。他还在于舟的小单车上装了些发光的珠子,无论于舟逃课去哪个游戏厅玩游戏,他总能凭着那小单车抓到他,然后胖揍他一顿,在拖到教室里去上课。
于舟这童年啊,过得比小媳妇还不如,去哪都被于歌阴魂不散地跟着,想和人家去春游,他把人家小姑娘骂哭了,还把人家零食丢垃圾桶里。去海边玩,他又把人家小胖子建的沙城堡给踩烂了,从此,于舟的身边就再没有小伙伴了。
连玩过家家新郎和新娘,都是和于歌玩得,不过这算是他童年里最觉得有面子的事情,因为于舟虽然看着病弱,其实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还是很强的,他死活不肯演新娘,没办法,只好于歌演新娘了,两人这才能愉快玩耍,要是让于舟演新娘,他打死不干。
而且,于歌不止演过新娘,他还演过夜总会的小姐,电视看多了,他们两把一些课本剪下来当钱币。于舟演大爷,拿着钱去夜总会找小姐,然后于歌就披着一条被单,那时候在他们眼里,那被单就是于歌的长发,他坐在沙发上,假扮一个胆大火辣的小姐,一看见于舟,就各自大爷啊抱住他,然后勾搭他,骗他手里的钱,还要老公老公各自叫唤。
这是于舟童年里干过的,最自豪的事情了。
当然,这些事情在于歌眼里,就是一场噩梦,他不明白小时候他为什么会那么蠢,竟然扮女人给于舟玩弄。
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于舟手上终日吊着输液,除了他,也没人愿意和他在家里玩了。
副驾驶上的于歌,听闻于舟这句话,嘴角一沉。
周身的气息都阴冷了下来。
他没有再看于舟,对赫连尹说:“小尹,节假日就来我家里补课吧,你的英语有待改进,我帮你指导一下。”
赫连尹眼皮沉重地看了他一眼,“好。”
补课也好,及时把英语补上来,成绩才能突破。
于舟也亮了眼珠,“那我跟你们一块学习。”
“谁准许你来了?”于歌冷笑,“刚才不是不要我管么?现在怎么要跟我们一起补习,不怕我管着你?揍你?”
于舟憋屈地拧住眉。
赫连尹不想两人起争执,赶紧道,“你们两就别闹腾了,一起学习不都一样么?这样不懂的题目才能互相讲解一下,对学习有帮助的。”
她说着就不想在纠缠这个话题,转移道:“对了,于舟,你身体不舒服么?为什么吃药?”
“我贫血,这是保健品,补血补气的。”于舟脸色一白,随口回答。
于歌没有说话。
气氛顿时有些沉默。
赫连尹笑笑,“这样啊,那你要注意好身体,祝你早日康复。”
“谢谢。”于舟这么说,嘴角却没有笑容。
于歌也没说话,低头看报纸。
气氛更加沉默了。
赫连尹觉得兄弟俩的反应有点奇怪,又说不上话,只好闭着眼睛睡觉。
很快。
赫连尹就睡着了。
于歌细白的指捏着报纸,看着于舟将药放进口中,用果汁灌了下去,他在后视镜里微微皱住眉,表情蔑然,“药罐子,你这药真是补气的?”
这话明知故问。
于舟脸色苍白,看着窗外,表情落寞,“要你管。”
“难过得只会说这句话了么?哎,这么脆弱还敢追求人家女生?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健康的身体。”
于舟一怔。
脸色更加苍白了,“我没有喜欢她。”
“我说你喜欢谁了么?”于歌的声音从前座传来,没有任何起伏,“口是心非。”
于舟下颌紧绷。
一股莫名的委屈突然从心里钻了出来,他冷着脸,唇色苍白苍白。
“你有资格说这句话么?你都感应我的内心了,为什么还要插足进来?”于舟抿着唇,“你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