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不再多嘴,一路将车开到了别墅门口。
许凉刚下车,手机便响了。拿出来一看,踌躇了一会儿,她还是接了起来。
“阿凉”,叶轻蕴的声音温柔地响起,带着一丝笑意,“我不在家,独守空闺的滋味不大好受吧?”
电话那边很久都没传出声音,他敛了笑意,眉头皱了起来,“阿凉?”
许凉像是被人从出神当中唤醒,“嗯,我在听”,她轻声道。
“身体不舒服么?怎么有气无力的,还是太想念我的缘故”。
眼泪辣得许凉两只眼珠子又胀又痛,她祈求上天不要对她这样残忍,她的九哥,她的丈夫明明是这样温柔的人,绝不似宁嘉柔说得那样狠辣决绝,算尽心机。
她捂着手机清了清嗓子,这才说:“你那边不是夜间吗?我怕打扰你休息”
他顺势报备了一遍明日的行程,“一位干邑的总裁约我明天到莱茵河边品酒,在酒的发源地领略风景,自然不像谈公事那样严肃,终于可以轻松一些”,说到这儿,他轻声一笑,“下次我休假的时候,再带你来好不好?”
许凉眼泪已经不知不觉落下来了,她捂紧嘴唇,不知道心底那股无助从何而来。
叶轻蕴发觉她的不对劲,“阿凉,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她再按捺不住,一下子挂断电话,手扶着庭院墙壁哭出声来。
手机在掌心急促地震动起来,就像打电话那人焦急的心跳。
哭了好一会儿,许凉才渐渐平复下来,她给叶轻蕴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一切都好,只是刚才电话忽然断线,让他在国外好好照顾自己。
叶轻蕴几乎是秒回:嗯,要有什么事,你别瞒着我。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尽早回家。
许凉将屏幕按黑,抹了一把脸,进了车库,开着那辆klassen出了门。
她将车子顶蓬打开,上了高速痛快地兜了一圈,风将她的头发吹得飞扬起来,速度灌进人的血脉,激荡出忘我的刺激。
车子在高速出口排着队,她的车太惹眼,一途引来不少眼球。许凉对各种艳羡无动于衷,只是木着一张脸,心里渐渐冷静下来。
疯过之后,在街道上行驶的她已经有了目标,她将车子停到路边,拨通了潘宇东的电话。
“阿凉,今天可真是好不容易想起我来”,潘宇东在电话那边说笑道。
许凉声音终于舒缓下来,“怎么叫好不容易,上次回家的时候,你刚好不在,我可是让外公代我问候过你”
潘宇东笑道:“反正都是你有理。说吧,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许凉咬了咬下唇,“能不能帮我查一查当初为难嘉诺的那个叫孙思和的人,我需要他的详细资料,越快越好”
听她语气郑重,潘宇东自然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说:“好,等会儿我就让人去查。下午就可以给你答复”
这事有了托付,许凉心里不知该松还是该紧,她扯了一下嘴角:“谢谢你,表哥”
“你都叫我哥了,我还能不帮你么?不过咱们礼尚往来,最近家里催婚催得急,你替我遮掩遮掩”
许凉知道他在开玩笑,但仍应下了,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这才断了线。
回到家里,严姨已经做好午饭等她。
上下瞧了一会儿,严姨见她气色不太好,便有些担心,“太太,您哪儿不舒服吗?”
许凉对上她担忧的目光,僵硬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好转,她道:“没什么,只是开着车出去,吹了会儿风。但身上没什么不适,我先上去换件衣服,等会儿下来吃饭”
严姨道:“好,那我等你下来再上菜”
许凉顿了一下,说:“不用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你还是别忙活了。我自己来就行了,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你先回去吧”
严姨看着她,欲言又止,但见她一脸坚决,这才把叶先生嘱咐自己的话咽进肚子里。打点好别墅中的事务,这才离开。
许凉并没有下去吃饭,她没胃口。
她身上很累,但脑子却无比清醒,一遍遍回放宁嘉柔在A大小剧院说的话。
许凉心里一阵阵发冷,她倒在床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一个胎儿在母体当中的姿势。
不知不觉,她竟然睡着了。
梦见的是宁嘉谦在高中时同自己相处的场景。
自从那次宁嘉谦帮许凉捡了钢笔,她对他便升起一种好奇的心理。因为总觉得他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漠,或许他只是不善言辞,才会沉默寡言。
这个眼睛里带着清辉的男孩子,第一次在整个年级里声名鹊起,是在他入校第一次月考之后。
在联辰高中这种名校里面竞争异常激烈。年纪前三十名,将来几乎都是常青藤名校的学生。
更何况能进这所高中的,几乎都是世家的天之骄子。不服输,不落于人后,是每个人的行事准则。
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转学生,却将所有人都的风头都盖住了。
那时候有很多人借着各种名头到班上看宁嘉谦长什么样子,但他却不骄不躁,仍一副漠然表情。
学神,再加上长得好看,宁嘉谦很快在联辰高中风靡起来。
有时候宁嘉谦将课本一抖落,会有二十来封情书从里面掉出来。
可他置之不理,一一退还回去。
他几乎没有个说得上话的人,除了许凉。
有些缘分是天定的。联辰高中的一切活动都是由前后桌编队,而不是同桌。
因为学校觉得同桌一旦培养起革命友谊,在课堂上说小话的几率会大幅提高。
许凉刚好就和宁嘉谦拴在一起了,早读课听写单词,或是打扫卫生,都是他们两个一组。
没轮到他们打扫卫生,宁嘉谦都会早早来到学校,帮许凉把她那份活儿一起做了。
班上渐渐有了流言蜚语,说宁嘉谦喜欢许凉。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些事就那么奇怪,有个人刚好在最恰当的时间出现,所以一切都那么理所应当。
许凉也渐渐开始关注起宁嘉谦来,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味,他端正清秀的字迹,还有他做题时的从容不迫。每一个举动都能让她回味半天。
直到传闻越来越多,以许凉守护者自居的夏清江气势汹汹地跑到许凉班上找宁嘉谦算账,劝他趁早歇了这份心思。
宁嘉谦表情淡淡,没有看许凉一眼,语气不带任何表情地说:“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和她之间有任何可能,不要多心”
许凉那年刚满十六岁,那颗十六岁的心脏被人刺了一下。
那种青涩的疼痛,让许凉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她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虚汗将头发都沾湿了。
许凉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才僵着身体拿了换洗衣物,到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出来,吹干头发,许凉便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脑子正放空着,手机震动的声响忽地让她全身颤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是潘宇东来电。
“阿凉,孙思和的资料我已经发到你邮箱里面,你等会儿查收就行了”,潘宇东说道。
许凉放在腿上的手渐渐握紧,她淡笑着说:“真是麻烦你了,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让谁帮忙,你就在脑海里浮出水面”
潘宇东心里不禁微微一动,这种时候,她一向先想起的人是叶轻蕴。但嘴上让她别那么客气,“刚刚你就道过谢了,再说,要是让爷爷知道,她宝贝外孙女的事情我没能及时伸出援手,肯定要训话的”,顿了顿,他又问道,“阿凉,你要他的资料干嘛?”
再一切没弄清楚之前,她肯定不会让任何人知晓,便道:“嘉诺那边有这么个对手,肯定要防着,所以——”
她还没说完,潘宇东便了然道:“我明白了”,他那边还有事,跟许凉道,“马上我要开个会,阿凉,抽空我们再聊”
两人道了别,许凉挂断了电话,用手机浏览了着潘宇东发到她手机上的资料。
看完之后,许凉抿了抿嘴唇,穿了一件黑色风衣外套,重新上了车,往邻市的方向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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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她没有来领快递
开了两个小时左右,许凉才到孙思和公司门口。这家科技公司规模不大,但能在叶轻蕴面前挂上号,能力也差不到哪儿去。
许凉就把车停在公司外面,守株待兔。她并不能笃定今天就能碰见孙思和,总归是碰碰运气。或许在她潜意识里,并不想这一切那么早被揭开。
指关节抵着嘴唇,许凉一双眼睛凝视着公司大门口。遇见孙思和的好运,其实是她感情中的霉运。
但最后,霉运应验了。一辆黑色商务奔驰从公司大门驶出来。许凉眼神一锐,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奔驰的目的地是一家网球场。
孙思和今天约了朋友一起打网球,对方在路上已经打了两个电话来催。他来不及将车子开到停车场,看路边一辆车离开,赶忙见缝插针地停了进去。
刚把车门打开,准备下车,车门却被人抵住了。他正疑惑,抬眼一看,一位穿黑色风衣的明媚女子正立于他车身旁边。
孙思和错愕地看着她,脱口而出道:“叶太!”
许凉对他淡淡一笑,“不知道孙先生也没有时间跟我喝杯咖啡?”
她是什么人?叶轻蕴的太太!就算这时候天上下刀子,孙思和也不敢拒绝。他赶忙点头道:“既然叶太开口,我怎么敢拒绝”
许凉的跑车没地方停,挡住了后面的车子,她得赶紧走,便对车内的人道:“这地方你比我熟,找个地方吧,我跟在你后面”
孙思和忙不迭应了,目送许凉上了车,这才重新发动引擎。
既然许凉说去喝咖啡,孙思和就不敢带她去喝茶。最后两人在一家环境十分上乘的咖啡馆内坐下。
许凉没有先开口,两道清越的目光让孙思和心里发虚。他想说点儿什么化解这场尴尬,但一时又找不到话题。
最后还是上咖啡的侍者救了她,许凉喝了一口香滑的拿铁,终于开口打破沉默,“孙先生第一次见到我,就准确捕捉到我的身份,我们大概是旧识,但我记性不好,一时没想起来”
孙思和当然不敢说我四年前就认识你,干笑了一声说,“有一次在宴会当中遇见您和叶先生,我多嘴问了一句,叶先生告诉我的”
“哦?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谁家的宴会?”,许凉眼睛不眨地看着他,将他每个细微表情尽收眼底。
孙思和本来就因许凉的突然造访而坐立不安,此时听她追根究底,心里越发慌乱,表情渐渐僵硬起来,“这——”
“还是我来替你说吧”,许凉冷冷开口,“以前我和叶先生几乎从不出一同出席宴会,他更不会把已婚这个事实告诉你。而你知道我是谁,是因为四年前受了人的指使,为难嘉诺!”
许凉的话像惊雷一般从孙思和心头滚过,他险些从红色丝绒沙发上跳起来,嘴唇发颤地看着对面的女子。良久,他咽了咽口水,才哑声辩解:“不,不是叶先生——”
“我刚刚有提过那个指使你的人是叶先生么?”,许凉冷笑着截断他的话,步步紧逼,“我想你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孙思和失神地看着她,“你既然都知道,又何必要问我?”
许凉忍着心里的惊涛骇浪,和骤然惊痛,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不发抖,“终于说实话了?我只知道事情的开始和结果,现在,我要听细节”
她难得对别人发狠,“你别忘了,我除了是叶家的儿媳妇儿,还是许家的女儿,要是你再有隐瞒,我相信你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从商嘛,谁都有打擦边球的时候,对么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