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他出了车祸,导致他脑袋里有个血块,位置很危险,使他成为了植物人”,许凉声音低沉地说。
夏清江有些不愿意相信,“不会是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许凉沉闷地垂下眼睛,“他是来找我的路上出事的”
虽然感叹世事无常,但夏清江最关心的还是她和叶轻蕴之间的感情。便不确定地问道,“那你和九儿之间,没事吧?”
许凉没把前些日子他们的冷战告诉他,这时候夏清江已经够闹心的了。她笑了一下,“能有什么事?我到医院里来,他是知道的”
夏清江松口气道,“这就好”
宁嘉谦和温璇的病房在同一楼层。到了地方之后,许凉先跟着宁嘉谦到了温璇所在的vip病房。
两人到了门口,里面的人却关紧了房门。
“小璇,阿凉来看你了”,夏清江一边拧开房门,一边说道。
温璇松了口气似的,从洗手间里钻出来,心有余悸地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护士来催我剃头了呢”
夏清江瞪她一眼,“不许说那个字!”
温璇一愣,脚步挪过去,手慢慢爬上去,牵住他的衣摆。
夏清江立刻什么气都撒不出来了。
许凉偏头笑了一会儿,才正色打量温璇,“你的精神看起来越来越好了,气色比先前好了不知多少倍。看来该给夏清江颁个奖状什么的”
温璇眼睛里带着点点笑意,精致的容貌瞬间亮了起来,“嗯,清江是个大好人”
被自己老婆直白地夸赞,绕是夏清江脸皮这么厚的人也有些撑不住。他干咳了一声,包住温璇的手微微用力握了一下,又立马松开,说:“这病房瞧着不舒心,我前段时间刚拍的画还得挂上,你们先聊着,我得去忙了”
许凉则在一旁打趣道:“你这么正经地做事情,还真少见”
夏清江摆摆手,“哥哥让你刮目相看的地方多着呢!”
温璇笑吟吟地说,“别管他,他就是闲不下来。都跟他说了,病房里人来人往,几千万的名画挂在这儿,真不知道医生进来是看病人还是看画”
夏清江理所当然地说,“反正我老婆比画好看”
许凉怕温璇害羞,憋着笑。谁知道她的担心完全多余,温璇自己倒是笑得止不住。
忽然就觉得,温璇除了身上那份书卷气,已经温婉气质,又多了一份超脱和自由。
因为她尽心尽力地将每一刻都用来陪伴夏清江,就会忘记生死。
温璇看着柔弱,但在许凉看来,她是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最勇敢的女人。
许凉怕自己打扰他们相处,没多留就离开了。说以后会常来探望。
温璇和夏清江当然都说好,到了他们这样的关系,连谢谢都嫌累赘。
许凉走后,夏清江却怎么样都挂不好画,总是斜的。温璇帮着指挥了好一阵,才挂端正。
完事之后,夫妻两个都有些冒汗。
温璇临近手术,不能生病,夏清江赶忙到浴室里给她放了热水,让她洗个澡。
等他一转身,看见垃圾桶里有一团头发。夏清江强行让自己撇开眼,抿着嘴唇,喉头微梗。
“清江,好了吗?”,温璇细弱的声音传进来。
他清了清喉咙,才当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扬声答道,“好了,你进来吧”
温璇不愿意,“我自己洗,你出来”
夏清江温声道:“没关系,你进来吧。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你害羞什么?”
温璇走到浴室门口,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她不愿意夏清江看见自己脱了衣服骨瘦如柴的样子;也不愿意让他看见她洗头时头发掉一大把的样子;更不愿意让他一边给自己擦拭身体,一边偷偷背过身去抹眼泪。
双手扒拉着门框,温璇哽咽着说,“你出去吧,我……很不好看”
医生给夏清江说过,到了温璇现在的阶段,除了病痛的折磨,对未来的担忧,还有一种自卑心理。
他笑了一下说:“你说过要和我白头到老的。等我七八十岁,牙齿掉光,鹤瘦鸡皮,长着老年斑,你会嫌弃我么?”
温璇脱口而出,“当然不会!”
夏清江凝视她道:“那我也不会,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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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到底谁抖S?
许凉进了宁嘉谦的病房,一切仍然维持原样。他静静地躺着,容颜如玉。
宁嘉谦从来都是对一切带着体贴关怀的人,刚开始会让人觉得疏冷,到后来才能体会出他的温暖。
许凉甚至想得很长远,依他这样的性格,自己已经不能和他在一起,他或许还会反过来安慰自己。
这种想法一点都不夸张,因为他本身就是这样宽容的人。以前嘉诺公司还没有现在的影响力,许凉将他带回家,父亲许若愚应下他们的婚事,就是欣赏他身上的这份气质。
许凉将一束洋桔梗放在他床头,那淡雅的颜色,和他正好相得益彰。
不一会儿,卫晓枫进来了,她剪短了头发,乍一看精神了一些,但眼睛里却满是疲惫。
两人没有打招呼,自从那天争吵过后,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许凉无所谓,她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不必向任何人交代。
“嘉谦要做手术了”,卫晓枫淡淡开口。
这个许凉倒刚听说:“有把握吗?”
卫晓枫摇了摇头,“wells和池教授共同主刀,但成功几率仍然很小。可他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三年,体内各种器官都出现不同程度的衰竭,如果再不做手术,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大家的意思,是拼一把?”
卫晓枫语气里带着沧桑,“不是大家的意思。想想他的性情,面上看着什么都可以承受,但骨子里执着。如果站在他的角度想想,是拼这么一把,还是在床上等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天?”
许凉心里揪成一团,“我从来都坚信他会醒过来”
“你信没有用,要听老天爷的”
宁嘉谦的手术安排在温璇之前。尽快是宁嘉柔的意思,当初车祸之后,宁嘉谦除了大脑受损,还有其他不同程度的受伤,所以不具备手术的条件。
即使当年主治医生是wells,也不会建议他手术。
宁嘉柔害怕哥哥在手术台上下不来,一直熬到今天。每一天她的神经都在拉扯,手术做还是不做。
如今,终于耐不过去了,她会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所以许凉理解宁嘉柔现在十分敏感的行为举止。手术过后,不管结果让人悲或者喜,对她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只有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许凉才会出现在池明宇的办公室。毕竟对方很忙,有时候整天都不见人影。
池明宇给许凉泡了一杯茶,仔细讲了手术流程。他很耐心,专业词汇浅显地会给她解释一二,深奥的才会略过不提。
“人的生死都是注定了的,如果幸运会降临在宁嘉谦身上,那我们直接期待奇迹就好了”,池明宇说。
“这种安慰的话很少会从里嘴里说出来”,许凉的眼眸被袅袅的茶雾熏得微湿,“特别是这种幸运啊,奇迹之类,不像你说出来的话”
池明宇笑了一下,“医生在你眼里就这样冷血吗?”
许凉摇头,“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在极有可能失败的情况下,你说这种话就是饮鸩止渴”
池明宇失笑道:“表哥常觉得你不通世事,所以帮你前前后后打点好。可却不知道,你看人实在明察秋毫。这话是他让我跟你说的,怕你担心。只要你的担心能少哪怕一分一秒,对他来说,也会松一口气”
许凉握紧茶杯,从上面汲取温度,“有这样夸张吗?”
池明宇笃定点头,“当然。听说叶家的男人都是痴情种,我也沾了一点血缘。我怕哪天就跟他似的,所以才不忙着结婚”
许凉瞪他:“你少来,找借口都找到我们俩身上了”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因为wells是圣爱顿医院的副院长,不可能在国内多呆,所以手术时间安排得十分紧凑。宁嘉谦要做各种排除检查。
许凉跟着忙到下午,才松了一口气。有些结果已经出来了,宁嘉谦的身体果然已经撑到极限。
即使他不做手术,也活不了多久。
听了池明宇的分析之后,所有人脸上都带着阴霾和沉郁。
到了暮色四合的时候,许凉才从医院出来。
她没想到叶轻蕴的车就停在门口。
大步走过去,开了车门,他果然在。
叶轻蕴握住许凉的手,发现她皮肤上一片冰凉。
他皱了皱眉,将她手包在掌心暖着,问道:“是不是气血不足,这个季节还冷成这样?”
许凉一声不吭,脑袋埋在他胸口,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他要做手术了”
叶轻蕴眼睛里涌出复杂难辨的情绪,他“嗯”了一声。安慰她道:“别担心,wells和明宇都是最好的脑科专家”
许凉心里闷着一股气,带着很大压力,说不定哪天整颗心脏就会爆裂开来。
她忽然说:“我们到山上去好吗?”
叶轻蕴不解地垂眸看她,“为什么?”
“突然……就是很想去”
他想了想,没有阻止。让司机把车开到离这座城市最近的翠云山去。
没多一会儿,车就到了山脚下。
打开车门下去,许凉放眼一望,觉得这里既熟悉又陌生。
以前和宁嘉谦来过不少,两人爬山没有一次不是她坚持不下去,宁嘉谦把她背上山顶的。
许凉问他,要是等他老了,背不动自己了,大概就要彻底告别这座山了。
宁嘉谦却说,要是她喜欢,随时可以上山。就是她坐着轮椅,也要把她推上来。
可如今,不管到了哪里,坐在轮椅上的,却是宁嘉谦。
许凉一声不吭地往前走,此时满山朝自己涌过来的,不是翠绿,而是黑暗与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