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辰侧头看她,语气稍稍压低:“人说‘赌石’要靠经验、能力和运气,最后一个最不可捉摸,但却最重要。你看之前那位老先生,在云南住了半辈子,也无济于事。”
顾怀露听出他语气里的那点唏嘘,心思似乎也有些飘远,她没有再追问,让话题自然地在此处戛然而止。
“秦总,那我先走了。”
他心头被笼罩了某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促使自己不经多想就脱口而出:“有机会的话,下次再聊。”
顾怀露回头看到他的眼睛,如同有熹微的声音在耳边煽动着鼓膜,她笑回:“也好。”
……
翌日,顾怀露待在“泽露文化”开了半天的会,各部门交流汇报了之前三个月的工作,以及之后的各种计划安排。
回到舒适的私人办公室,她接过一份合约低头看起来。
因着自己的最大志趣仍然在于创作,公司很多时候都是她的兄长顾怀泽在把关大小事务,她也就是每个月了解一下进展,处理一些琐碎杂事。
不过作为一名小说家,小顾总对图书市场的大数据始终还是有独到的见解。
手头事情没处理多少,舒衣就敲了敲门进来了:“小顾总,白元昊到了。”
顾怀露示意可以让他进来,当看到小别一阵子的年轻人,他摘下口罩,对她微微一笑。
白元昊脖子上的伤早已愈合,伤痕也褪了不少,见到她时脸上的笑容又甜又乖,谁又能想到他会在背地里惹出那些事端。
“坐吧。”她说完,抬头对舒衣叮嘱:“端杯热咖啡进来。”
两人如往常般聊了几句,等到冒着白气的咖啡放在眼前,室内的百叶窗合拢,显出一份半封闭的安谧。
半晌,顾怀露也不看他,轻声道:“我昨天见过你哥了,还见了秦家人。”
语气清淡自然,却是叫白元昊愣了一下,在来的路上他也有过不少猜测,如今都成了事实。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谁让你去招惹那些人的?”
他咬着唇,似乎是表现出了有一些害怕的样子:“小顾姐,你没和……我哥说吧?”
“他知道你被人打了,但不知道究竟是谁,我没告诉他。”
白元昊知道她要查出这件事的真相不费吹灰之力,故而不疑有他,纤瘦的脊背都微躬起来,向她俯首认错:“我也不想的,真的,事出有因,当时我也是被迫的……”
“被迫?难道顾家给你做靠山不够吗?”顾怀露一双漆黑分明的眼睛从文件移开,终于看向眼前的少年人:“偏偏还惹到这个人,打你一顿还算轻的。”
白元昊神情僵硬,根本不敢抬眼与她对视。
“我哪知道这个女人下手会这么毒。”
顾怀露听到这里“咯噔”一下,但面上还是笑了,目光居高临下,冷淡地逼着他:“这‘秦家’的子女们,光是为了争权夺利已经练出一身功夫了,你说呢?”
“第一次我也是稀里糊涂的,秦瑜涵找人来请我去会所,我也有想过拒绝,但是……我鬼迷心窍了,小顾姐姐,我也不想一直靠你们,想自己去拓展一下人脉,是我太天真了!”
……竟然是秦瑜涵。
“朝阳时代”的执行总裁秦瑜涵。
顾怀露压下一阵翻覆的情绪,沉默不言,这女人比白元昊大了十来岁,手段肯定是有的,她也在一些场合见过对方几次,那绝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的第一更~二十分钟后还有第二更,稍微等一下~
讲真,两章都需要留言撒花,不然的话……忍心吗QAQ真的不知道大家感觉如何,留言一章比一章少了……
☆、第八章
尽管白元昊只有十九岁,可怎么说也是大人了,她不相信他没有应对处事的能力。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白元昊微垂着头,声音涩涩:“我不知道。”
顾怀露轻叹一声,白元昊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暖了一下身子,这才犹豫着把他和秦瑜涵的事说了一个大概。
起初,那女人邀约他去了会所,只是吃饭聊天,秦瑜涵面容娇艳,又有涵养,更有一种身边普通的女孩所没有的柔曼魅力,就算是已经收获万千爱慕的白元昊,在看着她的时候,内心也会有一种属于年轻人才有的燥热和冲动。
两人点了红酒,聊了几次竟也是相谈甚欢,后来有一回约在了酒店,白元昊脸红耳热,却还是赴约了。
一夜耗尽激-情的交缠,早晨秦瑜涵走的时候,在床头留下了一张支票。
这个女人有成熟妩媚的身-子,同时性格又霸道,白元昊都有些不知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还是被对方迷了心智。
秦瑜涵喜欢他的容貌,也喜欢他身上特有的年轻气息,她可以给他更多的资源。
白元昊就将这段关系继续保持了下去,一直到前阵子,他有些腻烦了这种不见天日的感觉,又与新剧的小花旦发生暧昧……
这件事顾怀露倒也有耳闻,小花的团队还向“嘉叶”提出捆绑炒作,只不过顾怀泽没答应就是了。
秦瑜涵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哪里能忍受“男-宠”如此不听话,当然找了人将他打了一顿。
顾怀露没料到白元昊已经沦落到了这种地步,想着当初他哥哥的境遇,一时只觉得唏嘘不已。
“‘嘉叶’的资源都被你吃到哪里去了?”她甚至已经过了生气的阶段,又是厌恶又是失望,只能板着脸:“人心是不可能满足的,你要懂得克制。”
不然的话,娱乐圈迟早都会成为一个旋涡,将他吞噬到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我明白的,小顾姐姐,这次真的是我不懂事……才会去招惹那个女人,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们失望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顾怀露哪里还能谈得上原不原谅,这些年来,她也是一直看着他,从十来岁的男孩长成如今受到无数迷妹青睐的当红小生,一时之间心绪复杂,脑子乱哄哄的,根本不想再去和他争论什么。
他已经快要让她心灰意冷了。
“这些日子我哥在国外开会,等他回来……还是得和他说一下,这件事只能让他去交涉。”
这个秦瑜涵与顾家素来不亲近,她会不会有别的心思……自己也不能确定。
如果白元昊能有他哥哥万分之一的纯善心性,大概,就不会是这样的了。
顾怀露叹着气:“假如再遇到这种事,就算不和我说,你也该和顾怀泽通个气。”
白元昊无声应承下来。
他走出办公室,外面是一片风平浪静,白领们来来往往,各自做着手头的事,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年轻人感觉到有一丝丝微凉的风拂过脖颈,抬头去看,原来是走廊上的窗户开了一道小口子,风呼呼地吹到他身上,让人感到头痛欲裂。
白元昊的脸上浮现一个微冷笑意,他岂会不懂聚光灯下的弱肉强食,每个人的心底都住着一个恶魔。
……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受人欢迎呢。
根本都不用“复出”,随便一个粉丝发了条“我遇到初恋男神在烤鱼店和美女吃饭”的微博,有些娱乐版的记者还能将这则消息单独拎出来,赚到不少热度——白源在娱乐圈的地位可见一斑。
这些年来,白元昊心中的感觉越来越复杂,一方面白源是他敬重的大哥,另一方面,却也是他永远无法超越的一个壁垒。
在顾家兄妹的眼里,他也不过就是白源的“替身”而已。
……
顾怀露还没发现自己和白源在烤鱼店的照片被放到了微博上面,回剧组之前,她拿了自己的书籍,整理了大纲,打算去西泠市见一次廖风清。
坐公司的车前往机场时,副驾驶位的舒衣见了她脸上的淡妆,激动地惊呼:“哇,这个唇膏的色号,斩男色!”
如豆沙似的色泽,淡雅柔美,更衬得顾怀露小小的两片唇瓣格外娇媚,皮肤如丝绸般滑嫩细白,那眼波流转间,仿佛携着温泽的雨-露。
她显出几分无语的神情,说:“……我是去见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前辈,希望这颜色能斩下他吧!”
廖风清独居着的小楼前院里,依旧还是一片意趣盎然,只不过今天多了一些被打理过的痕迹,树叶被修整过了,水缸里多了两条橘色的小鱼,还有一些鱼食漂浮着。
顾怀露抬头,见有位长者出来应门,果然是如想象中一样精神抖擞的模样。
廖风清穿了灰色调的中式衣衫,颇有几分文人骚客的气质,笑起来还有些敦厚:“顾小姐来了,快进来喝茶吧。”
尽管他们初次见面,可事实上已经通过好几次电话,顾怀露也提前详细地说明了自己的意图,就连这次带来的大纲,之前也早拿了初版给廖老过目。
客厅向外的两扇窗子开着,边上有两层厚实的窗帘,随风来回晃动着,花香被揉碎在清澈的空气里,四面八方游过来,浸着茶叶的芬芳,沁鼻舒畅。
廖风清家中的茶具也是齐备,手法利索地砌了一杯茶,递给她慢慢地品。
顾怀露坐下来,始终面带微笑:“廖先生您最近身体可好?这趟远门您走的挺久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等到。”
廖风清哈哈直笑,也很爽快地告诉她:“老头子没什么其他爱好,一个人住太冷清,就喜欢走亲访友,可有时候来找我的吧……都是不正经的生意人,我不喜欢接待他们,还不如闭门谢客。”
她心中也是明白,廖先生曾经有过一位夫人,可惜红颜薄命,好些年前就因病过世了,而廖风清始终心心念念地想着亡妻,一直也不曾续弦,许多时候对作品都是倾注了那一份刻骨的执念。
尽管廖风清不是同辈人,但他们也聊得非常投缘,顾怀露不仅对廖风清的生平感兴趣,也对他的玉雕技术极其敬佩。
廖风清见她喝完了一小杯,又续了一杯,感慨也是不少:“玉雕毕竟不是大部分年轻人热爱的工艺品,你们这样年纪的孩子,愿意传扬这种技艺,对我们老一辈的手艺家来说是深感欣慰。”
顾怀露急忙回应:“廖先生,您是‘中国玉雕大师’,就说您是‘国宝’也不为过,‘玉文化’博大精深,我也只能靠自己的笔力写出它的一点光芒。”
正说到这里,她听见后边的屋子传来一些动静,廖风清也想起什么,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一扇门,道:“对了我书房里还有一人,你帮我喊他出来。”
“好。”
顾怀露起身,往书房走去。
不曾想到,房里的人因为听见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也旋身往门外走。
顾怀露刚到门口,就与那位正走出来的男人面对面地撞了一个正着,两人都无暇反应,她结结实实地撞进对方的胸口,接着,听见耳边响起那道低沉的声音:“小心。”
她捂了捂撞痛的鼻尖,等到诧异地抬眼一看,顿时心里一紧,又缓缓松软下来。
怎么会是他……
秦朝辰。
他的身影没有完全浸润在阳光中,脸庞还有一些隐匿在光线里,那脸部线条更是说不出的如酒沉醉。
顾怀露睁大眼睛又看了看,更觉得这个场面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他的胸膛很结实,咫尺之间,男性的体温甚至带来了一些温暖,让人不禁细细去想,原来撞到肌肉的感觉如此微妙,难怪这男人广受女性欢迎了。
秦朝辰下意识抬手,在她挺翘的鼻梁处摩挲了几下,眼神稍是渐深:“怎么样,撞痛没有?”
顾怀露突然就感受到男人指腹的触感,又热又麻,呼吸间全是他独有的气息,沁人似阳春三月前就要融化的雪。
她的视线就像自由游动的浮游生物,忍不住要往对方性感的胸膛处深入,灼热的仿佛要剥开那层碍事的衣衫……
等到回过了神,她向后退了一小步,总觉得这气氛实在有点不对劲,而鼻尖似乎还留有他手指微热的温度,只能慌张地说:“秦总?怎么这么巧。”
秦朝辰脸部的线条柔化了,黑寂温凉的眼神中,泛起了一抹笑意:“嗯,好巧,我也刚到不久,在看廖师傅的藏品。”
廖风清偷偷地瞥了眼前的某位青年一眼,也是心中好笑——孩子啊,你做的这么明显我都懒得揭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