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胸膛里,压抑着一种想要毁天灭地的冲动。
“找到你,看老子不弄死你——”
手机铃声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安北城浑身的肌肉突然绷紧,“喂!简聪。”
“老大,我查到了。”简聪声音古怪而缓慢,在安北城急切地催促之下,才慢腾腾说:“老大,你听我说,你先别激动啊……”
安北城心里一窒。
“少他妈废话!”
简聪被他隔着电话线的怒火灼烧到了,紧张地交代,“是这样的,嫂子是在M国。但是,但是……我还是直接把消息转给你吧。我,我说不出口。”
手机滴一声,传来消息。
有国外媒体的报道,也有那边给简聪的回复。
就在三天前,与安北城前往滇西的同一天,在M国一个小镇上,出了一场车祸,一对华人母女被撞飞在绿化带上,不治身亡。现场照片,惨烈血腥,不堪入目……
但那个女人血肉模糊的脚踝上,戴着一个脚链。
安北城一眼就认出,那是“囚鸾”——
他颤抖着手,盯着那张照片,一眨也不眨,汽车也成了无人驾驶状态……
有司机在破口大骂,他浑然不觉。
提醒的汽笛声此起彼伏,他也没有听见。
他与这个世界,短暂地失去了联系。
耳边反反复复都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她在笑,她在骂,她在娇声唤他,她在低低地说话。
“安北城,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
“安北城,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
“安北城,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
耳朵嗡嗡作响,天地似在旋转。
失控的汽车突然重重撞向了隔离带,又在力的作用下往前疾驰十来米,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弹了起来,一连滚了几圈才停下——
嘭!
嘭!
嘭!
铺天盖地的,全是惊呼声。
“快,快救人——”
汽车失控之前,有一个缓冲的过程,周转大部分的车辆都避开了,可安北城的车却底朝天的翻滚在离公路十余米的地方,安静而扭曲……
车祸天天有,热心人也到处都是。
他们把安北城从车厢里抬了出来,有人在拨打120……
一片嘈杂声中,安北城像死人一样仰躺着,望向空濛的天空,鲜血从额头流入眼眶,又从眼眶里往外流……似乎是他的眼睛在滴血,又似乎是他的眼睛在流泪。
一滴,两滴,滑落地面,嫣红一片。
天空里,有候鸟盘旋,嘎嘎地叫唤着。
可安北城的眼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是一个孤独的人,从来没有感知过这个世界的温度。
是那个女人……
她出现,温暖了他。
然后,她又抛弃了他……
☆、第362章,一个巴掌的恨意
第362章,一个巴掌的恨意
初春的京都,暖风怡人。
这一天与往常的任何一天都没有区别。
人们过着自己的日子,并不知这世界上有人的世界已经崩塌……
解放军总医院,气氛紧张而凝重。
医生、护士,来来去去,脚步零碎,如巨石敲在人的心上。
各科专家汇集一堂,面色凝重,正在会诊。
急救室外面,空气冷寂了一片。
安正邦、尤明美、安老太太、安瑜、安蓓蓓、向鳎鹏,向婉婉,伍少野、吴越,简聪……但凡该来的人都来了。
他们等在急救室外,安静一片,没有人说话,那空茫而逼仄的气氛中,恐惧像毒蛇似的爬上脊背,凉飕飕的,紧绷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在安北城被送来医院的路上,120的医生就说了。
病人生命体征微弱,求生意志不强,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就在刚才,在紧张的急救过程中,医院第一次下达了“病危通知书”,结果也是一样,让家属做好最坏的打算,人他们会拼尽全力来抢救,但很有可能会下不来手术台。
从高空扎入水中时,虽然他用了最正确的入水方法,还是造成了内腑多处受伤,脾脏破裂。
车祸的时候,身上多处骨折,内腑大出血,伤势也进一步加重……说得难听点,他还能挺到被抬入急救室,已经得益于他特种兵的体质,创造奇迹了。
看到他被抬入急救室的人,都红了眼圈,哪怕伍少野、吴越这样的硬汉,都忍不住落泪。
这是安北城,红尖的定海神针啊。
认识几年了,在他们眼中,安北城连小病都没有过,身子板儿就像钢筋铁骨打造的,什么时候会变得这样脆弱?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把他吹走——
所以,他们都屏住呼吸,不敢说话,也不敢大声呼吸。
每一个人的视线,都落在急救室的红灯上,心里默默祈祷——
死亡般的寂静中,尤明美呼吸很重,一直努力压抑着澎湃在胸的情绪,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之后,还不见急救室有新的消息出来,她终于憋不住了,冷眼看向安正邦。
“正邦,你跟我过来一下。”
安老太太就半眯着眼坐在边上,她心里有气,也不好当场发作。
说完,也不管安正邦同不同意,转过身,她就走向了楼道。
安正邦抿住嘴,沉吟一瞬就跟了下去。
楼道下方的转角处,一个人都没有,夫妻两个静静对视。
一瞬后——
尤明美突然一个巴掌甩过去,重重扇在安正邦的脸上,两行泪珠子,也跟着滚落下来。
突如其来的巴掌,震住了安正邦。
他双眼瞪着尤明美,没有回手,也没有回嘴。
夫妻二十多年了,尤明美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这样放肆过。
“安正邦,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安正邦抿唇不语,那冷漠的样子,五官与安北城有几分酷似。
往常尤明美是怕他的,敬他的,也是爱他的。正是因为这一份求而不得的爱,她这一生都想让自己成为他喜欢的那种女人,终于彻彻底底,完全地失去了自我,在漫长的光阴中,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女人——她曾经,最为唾弃与痛恨的那种女人。
直到现在,当她的儿子躺在冰冷的急救室里,生死未卜的时候,她突然间惊醒过来。
人的醒悟,往往就在一瞬。
她想通了很多东西,那些以前执着的都不重要了。
不爱就是不爱,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安正邦都不会爱她。
如果他会爱上她,漫长的二十多年,他早就爱了……
所以,她何必苦了自己,活成别人的模样,拼了命想成为他心里的那种女人?
此刻,看着安正邦默不作声的样子,她冷笑一声。
“这一个巴掌,我是为我,也是为我儿子打的。”
安正邦照常不说话。
也许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是知道说什么都不在有意义。
夫妻在一起时间太长了,早就处于一种长久不沟通的“相敬如宾”状态。懒得理,懒得说,懒得交流——这已经是他们选择和平相处的默契。
“我尤明美不欠你什么,我干干净净嫁给你……可是你呢?在我过门之前,就已经跟别的女人有了一个儿子,可你们家却瞒着我,半点口风都不透……”
提到往事,尤明美每一个字眼都带着恨。
恨,咬牙切齿的恨。
“我怀城子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一个女人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我怀孕三个月,吐得翻天覆地,吃不下,睡不好,你却整夜整夜不回来……每天陪着她和她的儿子,恨不得跟他双宿双飞。就算偶尔回来,你也把怀孕的我当成摆设,不问一句我好不好,不问一句我肚子里的胎儿好不好。”
“是,你没有兑现承诺娶她,满心满眼都是对她的愧疚,觉得辜负了你们的爱情,恨不得把所的时间都给她,补偿她……可我呢?安正邦,你娶了我,给我一个安太太的名分,就不欠我吗?我是一个女人啊!我怀着的,不是你的儿子吗?”
“当初你如果真想跟他在一起,完全可以不顾你家里的反对,娶她,想尽办法娶她。就算你迫于压力不得不娶我……那你忠于你们的爱情啊,你可以不碰我的。你家里逼你娶我,还能逼你睡我吗?”
几十岁的人了,成年老账翻出来,赤裸裸摆在台面上,不留半点情面,这让安正邦一张老脸,青一阵白一阵,无处安放。
可在这样的时候,他知道尤明美受了刺激,也不想再争辩。
二十几年夫妻,没有爱情,也有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