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想归想,这都只是自己心急的气愤,我能理解不同文化的差异,在我们看来是很可笑的事情,但是在他们的心中却很神圣。
小远走过来,对我说道:“姐姐,回去吧,爷爷再怎么样也不能破坏规矩,他还是族长,我们苗寨和你们汉族人不一样。”
“我不会回去的。”
小远摇摇头,“姐姐你就是跪死在这,爷爷也不能给你药方。”
我没说话,不试怎么知道。
人心都是肉做的,我就赌一次,我相信向老先生不是狠心的人,否则他不会答应向勇去当兵,不会破例给我治病续命,不会提醒上官逸那药对他有害。
小远做了饭,端给我,我没有拒绝,我是要求人,但不代表我要把自己的命搭在这,就算我死,也要先治好上官逸的眼睛。
所以,饭我照吃,水我照喝,只是就跪在厅堂里不起来。
因为我知道,即便是这样,对于我现在的身体而言,也是吃不消的,老先生很清楚我的身体状况,他绝对不会让我有事。所以,现在就是时间问题,他或许不相信我会一直跪着,以为我会知难而退。可惜,他错了,或者说,他没看透我。我有直觉,我能赌赢。
好几次我都支持不住了,那种瞬间昏睡的感觉袭来,我硬是扶着厅堂里的矮桌,逼着自己不准倒下。
实在不行,我就用指甲掐进肉里。这里四季如春,所以我只穿了单衣,指甲在大腿上掐出了不少痕迹,胳膊上也被我划破了很多小口子,都不碍事,就是破皮了。
一天一夜,我就再没见过向老先生的影子,只有小远偶尔过来看看。
我咬牙挺着,我相信只要我不倒下,我一定能让他心软,可我身体实在不行。
直到第二天傍晚,我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躺在我上次来的那间房里。
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小远拿了一杯水递给我。
“姐姐!”
嗓子干哑的厉害,刚要张嘴就火辣辣的疼,便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爷爷呢?”
小远没说话,我掀开被子就下床,这才感觉到膝盖刺痛的厉害,就像好多刺在扎一样。倒抽了一口冷气,我咬了咬牙,硬是穿上鞋。
“姐姐,你干什么,你腿都肿了。”
我头也没回,淡淡的说道:“老先生不答应我,我就继续跪。”
跟云磊说老先生不给药方我们就进山找,那都是不现实的话,真要找下去要多久,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老先生给我们药方。
“姐姐——”
“吱”的一声,房门开了,老先生走了进来,和我正好对头碰,我差点撞到他身上。
“你就是跪死在我这里,我都不会给你药方。”他声音平静,看了我一眼,“连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要救你丈夫,你拿什么救他。”说着又看向小远道:“药呢?”
“在这,还没给姐姐喝呢。”
老先生又看向我,我扭头,从小远手里接过药碗,一仰头就灌了下去,然后转身回了床上。向老先生看了看我,和小远一起出去了。
耳听他们下楼了,我重又坐起身,看向窗外,天渐渐黑了,也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是几个小时还是一天两天,或者更多。
但是我不能问,即使心里面再着急也不能问,否则我之前做的就都白费了。绝对不能让老先生看出我有一丁点的沉不住气,这是心理战术,我既然赌了,就要赌到底。
我靠在床头,看着外面越来越黑的天,心里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拿出手机,看着上面微弱的信号,还是昏迷前给上官逸发过短信,打开看了一眼,已经有好几个未接来电,还有几条信息,都是上官逸发来的,无一例外都是担心我。
我看了眼上面显示的时间,原来我昏睡了一天了。
给他回了条信息:老公,我很好,见到老先生了,他又给我开了些药让我在这吃,过两天就回去了,放心吧,这里信号不太好,先不跟你说了,等我,还有,我想你了!
发送后,我把手机扔在一边,揉了揉太阳穴。
再过两天我要是不回去,只怕上官逸要杀过来了。
现在看来,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了。
怎么办?我不断的问自己,烦躁的情绪在身体里蔓延。起身下床,倚着窗棂,目光看向远方。
一阵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刚想要拿外套披上,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对啊,我怎么就这么笨,我何必非要执着于他给药方,我可以换个方法,把药拿走不就完了。老先生有一颗善心的,只是顽固的守着族规。
想着,我又重回到床上,打算休息一会儿,晚上再说。
云磊给我的药自从上了山就没再吃过,老先生给我的药也是治疗我腿肿的。我现在身体的虚弱情况,自己很清楚。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悄悄的下了楼,院子后面不远处就有一处小溪流,虽然不大,但足够我用了。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流产后到现在,上官逸一直紧张这不让我着凉,再加上遇到冷空气我就会不舒服的情况看,我这身体是怕冷的。
事到如今,我只能冒险一试了。
很快我找到了那处小溪,虽然湘西四季如春,但山里的夜晚也很凉,这水更凉。
我伸手试了试,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嘴角却牵起了笑容,脱了外套,猛地一头扎了进去,冰冷的水浸透我的衣服,很快我就感觉全身都被一种冷气包围,看着头顶上月光透过树叶洒下的斑驳,我开心的笑了。
躺了好一会儿,我感觉浑身都在打哆嗦,牙齿都咯咯的直打架,才从水里出来。捡起地上的衣服围在腰间,颤抖着往回走。
膝盖处还肿着,这时候更感觉走路有些费劲,还没走几步就打起了摆子,踉踉跄跄的回到院子。
刚一开门,就见小远卧室里出来,估计是要喝水或者上厕所吧,见到我这副样子先是一愣,随即跑过来。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着摇摇头,刚要上楼,老先生卧室的们开了,他披着衣服走出来,看到我后也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不悦的问道:“你不要命了?”
听到他这样说,我笑了,我知道,我赌赢了。
“向老先生,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而且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既然当初答应给我治病续命,就不会半途而废。”
我已经哆嗦的不成样子,但却努力让自己说出口的话完整,没有异样。
“再好的医生,遇到不听话的病人也无能为力。”
“听不听话是我的事,救不救就是你的事,如果你能眼看着我死在这,那我无话可说,反正我也活不长,早死晚死都一样。”
老先生的目光有些沉,脸上的表情十分不悦。
“丫头,你这是威胁我这个老头子。”
“您说是就是吧,我这条命,不值钱,也早就该送给阎王了。”说完我推开小远,径自往楼上走去,此时我已经头昏脑涨,眼前有些朦胧,我甩了甩头,抓着楼梯的扶手,进房间拿了自己的背包,又走出来。
☆、第428章 赌,真是可惜了!
“向爷爷。”我说:“您是长辈,不管怎么说我都谢谢您帮过我,您有您的坚守,我也有我的执着,既然如此我不勉强您。””说着我对着他鞠了一躬,背上背包就走。
脚下步履虚浮,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身子在晃荡。
眼前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黑,我死死的咬着下唇,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感觉脚下一空,身子往下栽去。
当我倒在地上,突然一道昏黄的强光出现在眼前。
“君悦!”
“阿大!”我虽然看不清,但这个声音,我听得出。
“是我。”他蹲下身把我扶起来,我却一个踉跄差点又摔下去,正在这时,身后响起了向老先生的声音,“你这丫头真拧。”
阿大扶着我转过身,模糊的视线,我看到了向老先生和小远朝我们走过来。
“你这一番折腾,之前给你的那些药,恐怕都白喝了,这又是何苦呢。”
“向爷爷。”我心里一喜,“你可能无法理解,上官逸,是我的命,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他为我受苦,我不能用他的健康换自己的命,他活着,我就活着。”
“唉!”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看向阿大,“你是她的朋友,那就帮忙把她带回去。”
阿大点点头,弯腰把我背起来,随着向爷爷和小远回了院子。
我背包里有换洗衣物,自己支撑着换了干净的,人已经虚脱到不行了,躺在床上,阿大站在床边,一直抿唇看着我不说话。
我没有问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他的本事,找到这不难。不过我现在庆幸他的到来,以我现在的样子,要是真有万一,他至少能帮我把药带回去。当然,这是我心里最悲观的想法。
小远端了药进来,我看了眼药汁的颜色,心中的雀跃无以言表,要不是现在起不来,我想我都能兴奋的跳起来。
接过来喝了一小口,仔细的品了品,又喝了一口,我确定,这就是我之前喝的药。
“姐姐,药要趁热喝。”
我没说话,看向阿大,“我背包里有半瓶矿泉水,你帮我倒掉,把空瓶给我。”
阿大抿了抿唇,照我的话做了。
“我来吧。”他从我手里接过药碗,刚要往瓶子里倒,向爷爷就走了进来。
“你这是拿命换药,你就不怕我真的不给或者是换了药方。”
我勾唇微微一笑,“怕,但这是唯一的希望,我没有办法,只能赌一次。”
“赌?”
“我赌您的仁慈和不忍。”
“丫头,你要是赌输了呢?”
“但我要是赢了,就能换回我爱人的眼睛,输了,大不了就还是这个样子。我还是那句话,早死晚死我都是一死,若我的命能换他安好,值了。”
“你这丫头,一句向爷爷,成心让我不安,你很聪明,这么年轻,就能看透别人看不透的东西,真是可惜了!”向爷爷摇头叹息道:“你们这对夫妻,我老头子服了。”
我垂下眼眸,不说话。
向爷爷又道:“药方不外传,这个规矩不能在我手里打破,明天一早,你就走吧。”
说着对小远道:“把药都熬好,给她带上。”
这一晚,我昏睡着,却始终像是在做梦一样,阿大一整晚都守在床前。
第二天快中午了才醒,小远把一个装药的袋子递给我,阿大接了过去。
我对着向爷爷鞠了一躬,和昨晚的那个不同,我说:“向爷爷,您放心,这个苗寨,我和我的家人不会再来了。”
向爷爷看了看我,笑着点点头。
我转身,顿了下,“向爷爷,祝您老人家,福寿绵长。”
阿大扶着我离开小院,下了山,一辆越野车就停在山脚下。
坐进后车座的一霎那,我整个人就好像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瘫软在座椅里。阿大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拿了毛毯给我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