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像一个老妈子伺候着他洗脸,擦背。
虽说两人有个女儿,可那也只是记忆之前的事情,安之的手在碰到凌祎城光裸的背时,还是有些膈应。
想让他自己擦,但是人家手背上有吊针。
安之眼一闭,心一横,想起团队里的人说医务工作者是不分男女老幼的,看那些舍己救人的医护人员,谁需要心肺复苏,谁需要人工呼吸,根本就不顾,撩了衣服就开始按压,掰开嘴就一顿猛吸。
安之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偶尔指腹碰到凌祎城的皮肤也不会抖得那么明显了。
凌祎城装作不知道,微眯了眸一副惬意的姿态。
午餐是安之亲自去熬的。
这男人矫情,见不得那些黑漆漆的东西。
幸好凌祎城捐赠的东西里有一些常备的家用电器,安之找来一个电饭煲,接到团队正在使用的发电机上面。
大米加上小米熬了大半锅稀粥。
忙活完毕,她端着稀粥去看凌祎城时,男人睡着了,眼睫微阖,眉心舒展。
安之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了医务室。
欧玥这边一直在昏迷,这里硬件设施简陋,欧玥的血样得送到首都罗安达去检测才行。
安之坐在她身旁,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清洗干净之后,欧玥虽然干瘦,看起来也算是个清秀的女人。
不管两人之间曾有过什么样的纠葛,安之都想尽自己的努力救她。
她抬手去摸了摸欧玥的额头,比凌祎城更烫手。
她对自己的判断更加怀疑,欧玥很有可能感染了艾滋病毒。
一般艾滋病毒潜伏期得有好几年,到了发作时感染者才会出现持续低烧,胸闷,咳嗽等各种免疫力低下的症状。
但是也不排除有些人身体本就很弱,再加上恶劣的气候和身心的折磨,病毒会以猛然爆发的世态呈现出来。
欧玥的皮肤上有很多的溃烂,因为没法化验,也不知是因为蚊虫叮咬还是疱疹破裂。
安之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欧玥正烧得迷糊,她深陷在噩梦里逃不出来,一会儿是骆袁浩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一会儿是杰森那双阴测测的目光,一会儿是老酋长拽着她的头发压到自己高昂的某处,各色各样的人,都令她恶心又恐惧。
梦里,总会有那么一道挺拔的身影在远远的望着她,她拼命的伸手朝着他爬起来,然后哀求他救她,那人却是一副冰冷的姿态,欧玥的手就那么执着的,倔强的伸在半空中。
头顶是炙热的阳光,烫得她的身体和神经都疼痛不已,她却那么一动不动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最后,她的眼角滑出眼泪,终于喃喃出声:“司南,司南……”
安之听到她在小声说话,赶紧上前询问:“欧玥,欧玥,你怎么了?”
欧玥双眸紧闭,脸上是绝望的神情,这是安之除却刚来时见到欧玥那双寻死的眼睛后,第一次见到她露出的脆弱。
此时的她就像一朵开到荼蘼的花,花瓣四周已经泛出了点点黑斑,像是快要腐烂的样子。
……
凌祎城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睡了一觉,身体状况明显好了很多。
安之不在。
他起身准备出去找一圈,结果才走出几步就看到不远处安之和纪言卿正站在临时搭建的厨房旁说着什么。
凌祎城微蹙眉头,很容易就听到纪言卿那个大嗓门哼哼着:“安之,我给你说你可不能这么偏心,都是团队的人,我怎么就不能吃了?”
安之瞪他一眼:“老大,这是病号饭。”
“啧啧,还知道我是老大呀?我以为凌祎城一来就要变天了呢?”纪言卿继续哼哼唧唧:“更何况我不吃,这粥也会馊啊。”
事实的确是这样,可安之就是不乐意。
她还没做过饭呢,谁曾想第一次熬粥让纪言卿喝了。
心里别扭。
转过身绷着一张小脸闷声淘米,身边多了一道身影,她也懒得抬头看:“老大,你再不离我远点,信不信我……”
“怎么?”
耳畔是略显沙哑的男音。
安之偏头:“凌祎城?”
凌祎城挑了挑眉,以示回答。
安之见到是他,更没了好脸色,端着锅就开始数落起来:“你退烧了?谁让你没事出来的?吹了风病情加重怎么办?”
纪言卿正在一旁抽烟,眸色看过来,一脸的幸灾乐祸。
……
晚餐还是粥。
小米加大米,熬得甜香软糯,很适合像凌祎城这样的病患。
纪言卿厚颜无耻地舀了一碗就跑。
安之懒得跟他计较,端了一碗杵到凌祎城面前:“先吃点。”
她准备去看看欧玥。
凌祎城拉住了她的手:“待会儿我陪你一起去。”
言外之意就是现在陪陪他。
安之也是累得够呛,昨晚没休息好,今天浑身疼。
端了一张凳子坐下来:“先吃饭吧。”
其实,她有件事情很想和他说,只是现在好像不太合适。
凌祎城拿了勺子慢条斯理的搅着粥,一边搅一边吹。
安之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个男人特别矫情。
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还各种讲究,也真是服了他了。
正默默的腹诽,却见凌祎城将那碗吹凉的粥推到她面前:“喝吧。”
她的唇破了,沾上的温度稍微高一点就会疼。
安之突然敛了眼睫,眼眶红红的。
“老婆。”
“嗯?”
☆、第184章 掐桃花
凌祎城静静地看着安之垂下眉眼的样子,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老婆,我爱你!”
安之现在不但眼眶红,连带着脸也红了,她飞快地抬眸嗔他一眼:“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好。”凌祎城点了点头:“那你要不要给糊糊打个电话?”
“啊?”
这个话题太正经,安之没反应过来。
凌祎城晃了晃手机:“电话,给我们的女儿,糊糊她很想你。”
安之原本已经逼回去的眼泪突然又抑制不住地涌出来。
自从那天她知道自己有女儿后,她就一直想要给糊糊打个电话。
可是她莫名的害怕,怕小家伙不乐意,也怕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她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原本想找凌祎城商量来着,结果男人将她所想的事情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说出来。
“我,我可,可以吗?”
安之哭得不停地抽泣。
来南非大半年,安之不知遭遇了多少艰难困苦,她从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成天乐呵呵的,一副积极阳光的模样。
可凌祎城才来两天,她一下子就变成了小哭包,动不动就哭哭啼啼。
想起来也很丢脸。
凌祎城伸手替她抹了抹眼泪:“哭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
安之将脖子梗了梗:“我怕,怕,不可以吗?”
“不是有我呢。”
凌祎城之前考虑到安之不习惯,没有随时动手动脚,现在看到她哭得不能自已,也管不了了,直接将她拉到怀里搂住:“你比糊糊还能闹,小丫头想你,无非就是小嘴儿念一念,你……”
安之拿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望着他,眼眶里还含着泪,就那么悬而未滴。
“唉!”凌祎城叹了口气:“哭吧。”
又将自己的肩往前移了移:“靠在这儿哭。”
安之:“……”
由于考虑到时间差,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如果打电话回西城,那边就是半夜三更,安之不舍得吵醒小丫头睡觉,将迫切的心情忍了下来。
当晚,她依旧睡在隔壁的帐篷里。
凌祎城有些感冒,怕传染给她,也没有厚颜无耻地去安之的帐篷蹭睡。
第二天安之早早就起床了,准确说,她一整晚都没怎么睡觉。
今天的村子里有些吵吵闹闹的,安之顶着两个张扬的黑眼圈在村口遇见了康泊。
“康泊,怎么回事啊?”
安之看到村民们正汇聚在一颗粗重的面包树下收拾弓箭,大家喜笑颜开,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康泊抓了抓头发:“老酋长说你们要走了,让村民们今天去捕点猎给你们办一个欢送仪式,那个,安之。”他顿了顿。
“嗯?”
康泊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又飞快低下头:“你走了,还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