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妇惨死在自己面前,未婚夫和初恋也因为这起车祸重伤, 再加上对方主动来挑衅,难怪霍从熙会在冲动之下杀人。
当然,夏清时并不认为霍从熙是冲动杀人。
现在她回忆起来当初同霍从熙见面的种种细节,终于察觉到, 她是预谋好的。
只不过她先前以为策划车祸的是容禹,后来大概时意外得知真凶是康欣儿,所以才有后面的种种。
只是,无论如今网络上的舆论风向再如何转,霍从熙都不会知道了。
网络上的热点来得快,去得也快。
用不了几天,网民们关注的热点便会转移到其他流量明星的恋情、绯闻和新作品上去,大家渐渐将霍从熙遗忘——也许会在每年她的祭日将她想起,为她点上一盏蜡烛。
时间再久一些,便会有“老人”新学会上网的孩子们科普当年这一出震惊全国的情杀案件。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夏清时想,自己天生薄情,大概很快也会将霍从熙忘掉的。
***
因为叶真真的婚变传闻并没有闹到很大,因此一大早上,夏清时去任淮西的剧组探完班,临到中午,这才给叶真真拨了个电话过去:“你和易霄又怎么了?搞事前能不能和我商量一声?!”
电话那头的叶真真语气中透露出几分疲倦,声音沙哑道:“奶奶生病了,我搬回来照顾她一段时间。”
这样一说,夏清时倒是吓了一大跳。
她想起在叶真真出嫁当日,那个独自躲在房间里、不愿在大喜日子给小辈添麻烦的老人,当下心里也是一紧,连忙开口问道:“奶奶怎么了?要不要紧?”
叶真真的语气很平静:“上周叫了一次120,是脑溢血,还好保姆发现的及时……昨天是我从医院里拿换洗衣服回来,这才被记者拍到了。”
原本夏清时打电话来,是想要好好教训叶真真一番的,这会儿一听缘由,她又为自己先前的不分青红皂白而不好意思了起来。
想了想,她问道:“奶奶在哪家医院?我过来看看吧。”
“不用,今天下午就要出院了,你跑来跑去的太麻烦。”
夏清时原本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忙转到更好的医院,可话刚说完就想起来,叶真真父亲从前还在国内时便是心外科领域的顶尖专家,在国内医学界的人脉深厚。
后来这些年,哪怕已经出国定居,但想必国内的关系应该还没断,这会儿叶奶奶生病了,想来也是轮不上她帮忙的。
不过夏清时还是去了一趟医院。
病房里老人家躺在床上,但看样子神智还是清醒的,状况也还不错。
“怎么就出院?不多观察一段时间?”
叶真真在旁边默默地削苹果,“她不喜欢住医院,医生也说要静养,病房条件不好,所以还是把她接回家照顾比较方便。”
夏清时和老人家打过招呼后,便将叶真真拽到了病房外面。
“易霄怎么不在?他人呢?他人去哪儿了?”
虽然易霄几次三番同前女友纠缠不清,可他到底不是一无是处的,不然怎么能引得叶真真对他死心塌地这么多年?
仅就夏清时几次所见,易霄对叶真真的奶奶十分尊重,就像婚礼那次,也是易霄坚持将老人家接来婚礼现场的。
现在老人家生了这样大的病,易霄却不见了人影,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叶真真眼睛底下两个乌黑的大黑眼圈,形容憔悴,和前几天找不到晏时的霍太太几乎有得一拼。
听见夏清时劈头盖脸的这一番质问,叶真真别过脸去,低声道:“你别问了,这事我没告诉他。”
夏清时叹一口气:“说来说去,还是和他吵架了?那小报上也不算乱写,是不是?”
叶真真没再吭声。
其实先前看见小报上的新闻,夏清时脑海中便冒出了最合理的猜测。
先前警察在医院中当场抓住了想要移植器官的夏父和一众医护,虽然夏晓棠并不在场,可晏时是她骗出来的,这事她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不算主犯也算是半个从犯。
夏清时也不知道如今案子到了什么进度,可按照易霄以往的所作所为,前女友有难,他必定是会伸出援手的。
那会儿她便猜测叶真真搬回自己从前的住处是因为这个,现在看来,其实也差不离。
虽然占了这么个经纪人的身份,可夏清时也知道,插手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多半是吃力不讨好,更何况还是叶真真这种耳根子软的人。
可正因为叶真真是这么个耳根子软、没有半点心机和谋算,在爱情路上跌得头破血流的姑娘,所以夏清时才更觉得要多提点她一二。
她和肖霄真是半点不同。
如果她能有肖霄十分之一本事,夏清时早就不担心她了。
“如果真的过不下去了,就分开吧。”思前想后许久,夏清时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指望叶真真有本事在受情伤之余还给自己捞好处了。
“如果离婚是易霄提的,不给赡养费的话,别搭理他。如果离婚是你提的……”
叶真真这样爱易霄,从年少懵懂的年纪开始爱,一直到现在,爱了这么多年。如果是她主动提出分开,那想必是已经伤透了心。
“那就什么都别说,赶紧走……千万不能让他看见你狼狈的样子。”
叶真真有些愣住,她抬头看向夏清时,讷讷道:“清时姐……”
夏清时叹一口气:“下个月,你所有的经纪事务就都移交给Katie了,她脾气比我还差,以后你小心点,别想起一出是一出,她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小心她冷藏你。”
叶真真的眼圈一点点发红,像是只被遗弃的小狗一般,声音有些发颤:“连你也不要我了……”
夏清时看着面前这个小蠢货,十分无奈的开口:“叶真真,你觉得,连我都不要的艺人,能入得了Katie的法眼?”
叶真真这回不说话了,只是眼圈依旧红通通的,连带着鼻尖也红通通的,看上去越发像是一只小动物了。
夏清时无奈的叹口气,“我已经向老板交了辞职报告,现在在进行工作交接,年前应该就能交接完成。”
叶真真吸了吸鼻子,语气突然就执拗起来:“谁让你走的?我不要你走!你走了我也不干了!”
“好啊。”她这话照旧是半点也威胁不到夏清时的,“不工作,那你就安心当你的豪门弃妇吧。”
话毕,看着叶真真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忍不住叹口气,然后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也就是这么一句话,陡然叫叶真真的眼睛亮起来,她惊喜道:“真的?”
还没等夏清时回答,她又抢先大惊小怪起来:“哎呀!不是说这个三个月前都不能说给外人听的么?!”
夏清时颇为无语的看着面前的小蠢货,“所以你觉得,我说给你听,是意味着什么?”
叶真真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吐了吐舌头,一脸十分抱歉的模样:“那、那我假装没听到好了。”
夏清时再次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摸了摸小蠢货不太灵光的脑袋,无奈道:“以后少听你身边那群乱七八糟的朋友忽悠,不准投钱进什么内部项目。要是没和易霄离婚,就让他帮你把关;要是和他离婚了,那你的钱就只准拿来投资两样东西:一线的房子和股指,其他一律不准碰,记清楚了没?”
***
夏清时在医院待了一会儿,正好帮叶真真收拾东西,好接老人家出院回家。
叶真真在奶奶身上还是十分舍得花钱的,护工就请了四个,听说等回到家里,还有专门的营养师。
三点左右的时候,霍廷易的电话打了进来,在电话那头问她什么时候能好,他已经在医院外面等了一个小时。
夏清时知道今天是个大日子,可面上半点不露,只是冷着声音反问:“我让你等得不耐烦了?”
“当然不是。”电话那头的霍先生立即否认,“我的意思是,你再不出来,保温杯里的汤就要凉了。”
霍太太一时没绷住,在电话里“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想了想,她便道:“你上来找我吧。”
说完便将病房号报给了他。
只是没想到的是,随霍先生一道来的,不但有保温杯,还富贵逼人球胖胖。
如今天气冷了,球胖胖被裹得严严实实,不但穿了两条秋裤,脑袋上还戴了一顶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虎头帽,看上去的确是个喜气洋洋的小活宝。
老人家看见小孩子大多是很开心的,叶奶奶也不例外。
难得的是小皮球也不害怕眼前这个陌生老奶奶,老人家摸他的猪脑袋时他也没躲,等摸完了,他又从兜里掏出一块奶油饼干来,举到老人家面前,奶声奶气道:“太婆,给你吃!”
叶真真原本看得红了眼眶,这会儿也弯下腰来都逗球胖胖:“太婆没牙,吃不动,怎么办?”
这一问可叫球胖胖犯了难,他站在原地纠结了许久,然后一脸心痛地在裤兜里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他心爱的奶糖来,“那……这个给你!”
话刚说完,小家伙赶紧将举着饼干的手藏回兜里,“这个、这个你就不要吃了!”
见他这副小气兮兮的模样,一屋子的大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叶真真又忍不住开始发愁。
果然,五秒钟后,躺在床上的叶奶奶叹了口气,然后开始老生常谈:“真真,什么时候能给我添一个重孙呀?”
叶真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奶奶,您天天说这些,我耳朵都要起茧子啦!”
等回到车上,霍太太思前想后,然后征求霍先生的意见:“要不……你给易霄打个电话?”
男人的残忍大概就在这里,他若爱你,无需你吩咐,一切事情他都帮你收拾得妥帖得当,哪怕身陷囹圄,他也要想方设捞你出来。
可若是不爱你,恐怕要狗仔提醒才能知道你打包好了行李离家出走。
霍先生:“……”
见他像只闷葫芦似的,霍太太又动了气,“你说话呀!”
霍先生是难得对别人关系发表意见的,可到了这会儿,也忍不住道:“我看真真,不像是有什么隐疾的样子。”
霍先生这话说得不算隐晦,背后的意思呼之欲出。
连他一个男人都看不下去了:叶真真大好一姑娘,何必在垃圾堆里捡老公?
霍太太翻了个白眼:“人家奶奶都想抱重孙,你瞎操心什么?”
霍先生难得反驳了霍太太:“如果一对男女连相爱都做不到,就不应该孕育后代。”
自从知道自己真的有了小糖豆之后,父爱如喜马拉雅山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霍先生。
如今霍先生看所有的人类幼仔,尤其是雌性幼仔,都自带柔光、充满怜爱,前段时间他听总裁办的员工议论起一个同事刚出生的女儿得了脑膜炎,当即便以个人名义出了全部医疗费,紧接着又连夜开会商讨,最后决定给整个集团上所有孩子在十岁以下的员工购买育儿保险。
当然,对于霍先生深沉的父爱,霍太太自然是一无所知的。
这会儿听霍先生这样说,她只觉得他真是个太美好的人。
叶奶奶活了一辈子,未必看不出易霄对待自己的孙女并非全心全意。
可人活一世,并非时时刻刻都被真爱裹挟着前行,更重要的还有责任。
有些男人,他爱你时尚未不足以令他善待你,而有些男人,单单只是对你的一点责任,也足够他这一世将你照顾妥帖。
不过这会儿霍太太一点也不想讲这些说出来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