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安抬头,她太清楚他想表达什么了,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你想说我放荡么?朝三暮四?不守妇道?”
她双手在身侧,手心握得紧了又紧,却依旧倔强的仰脸盯着他,“我告诉你宫池奕,我顾吻安是冷心冷眼的人,我不欠别人,也没人敢欠我,可是你!”
她咽下升起的哽咽,语调越发沁冷,“我为你付出了多少你心里清楚,哪怕我真的给玄影生了一个孩子,你也无权数落我的不是!”
说完,她略微扬起下巴,不卑不亢的瞪着他,“云厉不是你的,你别想把他带走,除非你不把整个伊斯放在眼里,沐寒声也不会让你这么做,对么?”
如果他对云厉做了什么,伊斯必然又一次成为荣京的对立面,这段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国际关系会土崩瓦解。
而她,一定是罪大恶极。
宫池奕眉头紧了紧,一双深眸收紧,陡然问了一句:“再说一遍你刚刚的话。”
他的注意力显然十分精锐,注意到了她的某一个用词。
她说“哪怕”那真的是玄影的孩子……
抬手,他指着云厉房间的方向,“他是谁的儿子?”
吻安仰着脸,柔唇抿得很紧。
“谁的!”男人薄唇一碰,掷地有声。
她去华盛顿拍戏的时候,没有身子,或者,他不知道,再后来,他想知道也是没机会的。
所以呢?
宫池奕收回手捏着她的下巴,“你把我的儿子送给别人?”
吻安下巴吃痛,柔眉皱起眉,一双眼红彤彤的看着他,想到这些日子她心里的压力和煎熬,还要接受他此刻的滔天怒意,甚至要担心他强行要回云厉的后果。
她真的很累。
闭了闭目,“我说了,那是伊斯的小王子云厉,跟你没关系……甚至即将跟我也没有关系。”
吻安说着话,微仰的脸,眼泪无声滑下,过落在他捏着下巴的手背。
凉的刺骨。
胸口倏地狠狠一缩,可冷魅的五官并无多少动容,相反,定定的锁住她。
“收拾东西,今晚就跟我回去。”他沉沉的嗓音,笃定而命令。
是啊,如果她只是借住在玄影家里,那自然他来接就该走了,她是他妻子,云厉是他儿子。
可他怎么就不问原因呢?怎么不问玄影付出了什么,老夫人又为她付出了多少?
定定的看着他,语调出奇的冷静,“如果我说不呢?……云厉必须留在这里。”
这对宫池奕来说,无疑就是一道霹雳。
“不走是不是?”他也没有提高音量,更没有咆哮,反而和她一样,忽然冷下来。
深眸透出阴狠,“伊斯统共没多大,他这一个别墅不够我炸五分钟夷为平地,是不是那样,带你们走就简单多了?”
吻安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也知道他这种人,绝对有别人无法企及的残暴一面,说到做到。
尤其,当初如果不是她改变政策,他同样可能灭了伊斯,现在也敢那么想、那么做。
吻安柔眉一度收紧,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样说这些,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当初对自己的境遇无能为力而引发的。
可她以为,他找过来,会给她的是解释和怀抱。
微咬了唇,“玄影为了我,失去一条手臂,你非要这样欺负他么?”
她眼里有着真实的湿润和恳求,可那样的恳求越是让宫池奕窒息。
觉得带走她和云厉,是他欺负玄影了?
他自嘲的扯起薄唇,“是不是我今晚废一条手臂,对他就公平了?”
这样的胡搅蛮缠让吻安腾然怒了起来。
猛然推后一步,盯着他,“好,你今晚就把这儿炸平!”眼泪一度滚落,“你想看我现在就死在这儿,还是看一会儿怎么被炸死?”
她退得太急,差点被自己绊倒,脸色骤然泛白。
宫池奕眼尾猛地一缩,长臂伸过去将她的身子一捞。
却被她已经被挑起来的脾气一把推开,激烈的情绪之下,语调开始不自觉的加快、提声:“你以为我想吗?那是我儿子!我盼了几年才得到他,我愿意送人?!”
她陡然尖锐起来的声音已然让宫池奕拧眉立在原地。
“可我命悬一线的时候你在哪里?一年!不是一天!我经历了两次鬼门关,你都在哪?告诉我!”她眼前一片模糊,鼻尖通红一片,抽着气息,“你是什么身份?联系我会有多难?”
这么长时间的压抑、无助而无可发泄让她处于情绪的巅峰,连话语间的呼吸都变得短促。
“你以为我想么!”她质问着他,也在质问自己,可是当时她别无选择,面对老夫人,她做不到冷漠。
如果不能把云厉留在身边,是她对宫池奕的愧疚,可她是先亏欠了玄影的,同样别无选择。
现在面对他的质疑和强迫,吻安只觉得脑子里快炸了,看着他,“云厉你带不走,你也必须不为难玄影,要我做什么你才能从这儿离开?”
她当时真的只觉得全身都热,脑子更是灼烧着,眼泪模糊的看着他咄咄逼人的冷郁。
就在他即将再次冷唇开口时,她激烈的情绪下,竟是反手一巴掌落在自己脸上。
震惊了宫池奕!
有那么两秒,毫无反应的看着她把自己半边脸打到通红。
紧接着,胸口生气腾腾怒火,脚步掠过去几乎将她整个人扯了过来,死死卡住她的手腕。
她仰着脸,不聚焦的目光满是疲惫,却又显得那么冷静,“这只是我的选择,我的错,如果你要动玄影、要抢云厉,我对自己还可以更狠,你要试么?”
宫池奕低眉,死死盯着她被自己打红的脸颊,眸底泛起疼痛,下颚绷得死紧。
见他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她根本没力气的手又一次抬了起来。
只是刚动了一动,就被他狠狠捏住,“够了!”
两个人,振聋发聩,甚至双眸赤红的盯着她,“顾吻安,他到底为你付出多少,值得你这样威胁我?”
不多吧,吻安微微抬头,“不多,只是如果没有玄影,我已经没命了。”
更重要的,她亏欠一个死去的老人,难道老夫人去世她就要忘恩负义毁了那一纸协议?
要为了一个云厉,挑起伊斯和荣京的矛盾?
她不想做罪人,更不想让他的政治生涯招黑,也许他不介意,可她从一开始就这样为他着想,四年前就想方设法保住他的名誉,为什么到今天就要毁掉?
终于,陷入长久的安静。
她一双手腕几乎被他捏得发紫,才被松开。
可安静了那么久,他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也就看了他。
平复许多的情绪,语调变得有些嘶哑,还是开了口:“我知道,我是你的人,云厉是你儿子,任何一个人送给别人都辱没了你宫池奕的至高尊严。”
顿了顿,才接着道:“但这不是简单的赠与。”
是可以上升到国际政治交往的事件,她说和老夫人之间签过协议,要反悔,没那么容易。
用这样的高度让他考虑问题,好让他觉得不那么丢人,心里平衡一些。
但站在他的角度,她也知道难以接受。
许久。
吻安红着眼,轻轻吸了鼻子,“我只想要一个解释,你真的一点也没感觉到么?”
宫池奕立在那儿,嗓音极低,“要一个解释,就能跟我走么?”
又薄唇微扯,“如果不能,要来何用?”
这样的话,让她接不上后文,只是胸口很酸,本已经干涸的眼泪又卷了出来。
又自顾一笑,点头,“也对。”
温冷的看着他,“那就永远别跟我解释,我一辈子留在玄影这里!”
同样和一年前的赌气,定着他的视线收了回来,想过去开门让他出去。
男人听完她的话,薄唇早已抿唇一条线,几步从她身后掠过去,精准扣了她手腕把她拽了回来,“你休想!”
就算云厉带不走,她不可能留在玄影身边。
吻安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就那么仰脸看着他。
而他似乎没有要说的话了,松开她后大步出了房间,关门的声音非常之大。
楼下的余歌都被震得猛然回神,转头看了一眼楼梯的方向。
玄影蹙着眉,这会儿紧了紧。
没几秒,看到宫池奕一张脸深沉如铁,在客厅门口,那目光恨不得对他千刀万剐。
那一晚,宫池奕是出了玄影的别墅大门,却没有离开。
余歌和展北只能陪着他,就那样在车上过了一宿,说不上痛苦,毕竟他受伤的那段时间,他们才最煎熬。
*
第二天一早,沐寒声终于匆匆赶到。
毕竟是一国元首,沐寒声的到来,没人阻拦,玄影提前接到消息,还出来迎接。
客厅里的人比起平时,算是很多了,可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沉默。
吻安没地方可去,不用出去工作,哪怕她再不想见人,也总要下楼的。
看到沐寒声的时候,神色微微的顿着。
在座的所有人,也是距离昨晚她抱走云厉之后第一眼看到她。
玄影看到她两个手臂的淤青,眉头一下子蹙在一起,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怎么……?”
话没说完,大概是想到了昨晚,她和宫池奕指尖或许是起了冲突,只是他昨晚没能再见到她。
宫池奕此刻的眉头不比任何人好看。
目光尤其尖锐的落在她脸上,那处被她打到泛红的地方,隐约可见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