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习惯叫了一声:“何连成。”
没人回答,突然明白,他走了,或许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床头灯温暖的灯散在卧室里,隐约照到客厅里空空荡荡的沙发。我从床上起来,抱肩走了出去,在昏暗里看着窄小的沙发,心里忽然难受起来。
他那么高,竟然在沙发上委屈了两个星期。不管小宝儿不在家,他都一反以前贪吃上瘾的样子,老实地睡沙发。半夜我有一点动静,他就迅速醒过来跑到卧室问“怎么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很珍贵的东西,捂住脸在沙发上哭了出来。嗓子还是发不出声音,我哭到自己憋气,屋子里除了浓重的鼻音以外,没有其它动静。我不知道是借这个机会让何连成彻底丢开我好,还是找他解释清楚。
我知道在这个社会上,遇到一个像他这样真心对我男人不易。可是,我更清楚我和他之间的差距,我害怕我的一往无前,会让我们最后两败俱伤。我们之间的距离,岂知只是经济上差距,更多的东西不敢深想。
心里纠结这件事,整个晚上,我几乎没有合眼。第二天强撑着精神陪小宝儿又去了一趟游乐场,等到晚上回来的时候累到快虚脱。
周日晚上又是失眠,半夜的时候我听到门外传来了一点动静,警惕起来,打开猫眼往外看,借着楼道声控灯的光,我看到一个人影落寞靠在对面的墙壁上,看着我家大门。
是何连成!
一天一夜没见他,他憔悴了许多,衣服脏脏乱乱,头发也没打量,嘴上长了一圈青色的胡茬儿,眼睛通红的盯着这扇门。
我无力地靠在门上,想打开又犹豫。
我们两人隔着一扇门,我听着外面的动静,还有自己的心跳声,脸上湿了一片。
忽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我通过猫眼望出去,他正转身往外走,脚步有点不稳,但走得很快,眼看就要走到电梯了……
我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猛地打开了门,冲到了楼道里叫了一声“何连成。”
他听到门响站住脚步,然后缓慢转身,看着我站了一会儿,然后红着眼睛一步一步走过来。
到我近前,他伸手抱住我低声说:“我还是想你,不管你怎么样对我,我还是想你。”
他喉间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正常。
“连成。”我轻声叫了一句,惦起脚尖吻上他的唇。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很心疼他,不愿意看到他这种落寞的样子。
他的哭声一下子就压抑不住了,低低的呜咽声传了出来。
我轻轻拍拍他的后背,松开环在他肩上的手,低声说:“进去吧。”
我没发出声音,他也没有看到我的口形,却是明白了我的意思,跟在我身后走进了屋子。
“我给你倒杯水。”我重新锁好门,转身进厨房给他倒水。
他忽然走上来,从身后搂住,把头埋在我耳边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看到你点头,当时就像死一样难受,我嫉妒的发狂,为什么先认识你的不是我?”他声音里的悲哀让我无话可说。
我转头想解释,却被他用嘴堵住解释的话。
他今天的味道咸咸的,我知道那是眼泪。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炙热的唇吻到我脸上、眼睛,一遍又一遍舔着我的眼泪,边呜咽边说:“我不想让你难过,我就是离不开你。”
我闷闷地应了一声,他的吻更热烈了,我身子倒退着被他推到墙壁上,他眼睛里都是孤注一掷的任性,定定地看着我说:“我就是想你,就是爱你,就是想要你。”
我压抑了这段时间的心脏猛地跳了起来,想到他自从回来以后,每天在我面前那样讨好陪小心,心里某个地方慢慢升温。
这两天我度日如年,他的突然离开,对我何尝不是一种折磨。若不是有两个孩子陪着,我不知道自己会想他想到什么程度。
每时每刻他都在我眼前晃,我在不停地纠结,到底要不要打电话向他解释。在刚才看到他在门外的身影时,我心头是又是喜又是悲。
和他在一起的每个瞬间都在我眼前晃动,我不能拒绝自己的真实感受,我喜欢他,真的喜欢。
他抱着我,碾转吮吻,身体每一个裸露的皮肤都被他炙热地吻扫过,身子如在云端,只觉得四肢都虚浮无力,唯独能看到的是他黑客亮的眼睛。
他低声地说着:“我想要你。”
他嘴里有酒气,动作狂野粗鲁,吻到我嘴里有了血锈味儿,他才重重喘了一口气,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我的声音几乎不像自己的,柔媚得几乎滴下水来。
他俯下身子,我在此刻猛然有了一丝理智,推开他说:“不行……这里。”
他不理会我的话,用几乎粗鲁的动作回应我……
然后一切就乱了……
我对于这一切的记忆近乎虚化,只记得他在我耳边一遍一遍地说:“乐怡,乐怡……”
他的声音带着让人不能拒绝的缠绵与蛊惑,让我一声一声迷失了自己。
夜深了,一室的热意盎然。
我醒来的时候,身子酸疼得难受,睁眼看到自己躺在床上,摸了摸了身旁,空荡荡的,何连成没了踪影,孩子也没了踪影。我是什么时候回到床上来的?
我记得昨天晚上,明明……最后是睡在沙发上的。
翻身下床,一下子觉得腰扭到了,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卧室的门一响,被人从外面推开,元元的小脑袋出现在卧室门口,笑着说:“妈妈,起床吃早饭了,何叔叔做好了。”
我看着他穿戴整齐的样子,招手让他过来,问:“何叔叔帮你穿的衣服?”
他盯了半天我的口形点了点头。我让元元离开卧室,才找了一套衣服穿上,每一个动作都觉得大腿根儿和腰都一齐疼得不行。
我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折了重装一样,心里只叹自己上了岁数了,经不起这样年轻力盛的折腾。
不过心里的甜蜜却是止不住,他终于还是没误会我。
昨天晚上他带着怒气不甘心,发泄一样地做,我腰快断了。换衣服的时候照了一下镜子,满身都是痕迹。
来到客厅我发现,他已经把客厅收拾干净,孩子的玩具摆在架子上,沙发上铺着一条米色沙发布,干净整洁,餐厅上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餐。他抱着童童坐在沙发上讲故事,元元依在他右手侧。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洒在三个人的身上,我忽然贪恋这样的场景,就像正常人家一样的早晨。
听到我出来,他抬头一笑,眼睛里露出促狭的光,说:“吃点东西送小宝儿去幼儿园。”
童童不肯,摆着说说:“讲完这个故事才去。”
“吃完饭再讲。”何连成板点点他的额头说。
童童乖乖地他身上爬下来,坐到了餐桌前。
去幼儿园的路上,童童非要听故事,我自告奋勇开车,他们三人坐在后座上讲故事。
回去的时候,何连成捏着我手问:“累坏了?”
我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他把我的手拉到他腿上放好,说:“我当时是被气昏了头,走了以后想了想,觉得你怎么也不会和他复婚,想回来确定一下,又害怕听到再次肯定的回答,所以两天晚上都是在你门口站了半天才走的,没勇气敲门。”
说到这儿他腾出手揉捏一下我的手说:“我知道,在你心里孩子比我重要太多,所以我怕你为了孩子,真的同意和他在一起。”
我摇了摇头,那天见过楚毅以后没与何连成提,才导致了那天的误会。还好,他自己回来了,否则以我的勇气,怕是不会主动去解释的。
看着身旁的他,我如释重负,闭上眼睛享受着阳光和这个早晨,心里企盼着早一天等来驳回重审通知书。
第五次修改,终于清净了。
第096 突然被调查
何连成一直握着我的手,开车送我到楼下,然后在我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说:“我去公司,在家好好等我。”
我点头应下,转身要下车。他突然又伸手拉住我,给我一个灿烂的笑说:“手机开机啊,不准我打的时候找不到,不许突然消失。”
我笑着点了点头,说:“好。”
我走进楼门口时,回头还看到他那样看着我,眼睛被阳光照着,泛出点点金光,熠熠生辉。我才出电梯就听到电话响了,一看是陌生号码不有点着急。非手机号的陌生号码,我真心无法应付。
我有心不接,那个号码还挺固执,打了两三次,每次都要响上十多声。
后来我想了半天,想到一个不知是否可行的办法,给何连成发了一条短信息,问能否把我的号码呼叫转移到他的手机上。
大约过了十分钟,他发过来一条长信息,说明了如何把号码呼叫转移。
我才按照他的短信息设置好,那个号码又打了过来,大约响了两声以后,手机显示呼叫转移成功,然后何连成接通了电话。
半个小时以后,他给我回了一条短信,说:“在家等着我,我马上回去接你,有重要的事去做。”
我心里隐约觉得和那个陌生号码有关,只得等着。半个小时以后他回来,进屋的第一句话就是:“检察院要找当事人了解案情,现在咱们马上就过去。”
我心里一惊又一喜,然后飞快地跟着何连成一起下了楼。
到了以后,何连成想做为家属陪我,却被挡住,告诉他说男朋友不算亲属关系,把他憋出一脸无奈。我进门前,他对我说:“有问题就出来叫我。”
那边的工作人员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关上了门。
调查的人大致是从何连成那里了解到我现在的病情,拿出纸笔推到我面前对我说:“我们的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可以了,我们只是了解一下真实的案情。”
我点了点头,他开始询问,问题都很简单直接明了。
我知道这种时候说的话,不能有半点夸张,把实际情况写了出来。同时在场的一共是三个人,他们非常详细地询问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把一审和二审的过程都问了,当然包括孩子出生前后的一些常事,比如爸爸是否单独与孩子相处过,他是什么时候知道有孩子的等等。
从那间密闭的房子走出来时,我看到何连成的那一瞬,眼睛一热。
他走过来,拍拍我的肩问:“怎么样?顺利吗?”
我点了点头,刚才工作人员和我说,需要核实的他们会再去重新调查,这种判定抚养权的案子,很少有闹到这一步的。
回去的路上我开始心神不宁,才进家门电话又响了一声,紧接着迅速挂断,我看到显示的来电人名字是刘天。
紧接着进来了一条短信:如果相关部门的人找你了解情况,你实话实说就是了,具体情况见面再聊。今天晚上七点,沈秋私房菜见。
何连成见我低头看手机,问:“谁的?”
我把手机举给他看,他说:“我陪你去。”
我摇头告诉他,我一个人去就行,让他该忙什么忙什么,刘天又不是什么外人。谁知最后这一句话让他心里不爽了,说:“刘天怎么不是外人了,他就是我们中间的外人。”语气里有点小抱怨。
听着他的话,我觉得以前的何连成又回来了,虽然现在大部分时候都比较在意我的意见,但是在这件事他分毫不让。
“谈完了你去接我。”我让步了,他这才不情不愿应了下来。
接受完询问以后,我度日如年,生怕自己说少了或者说多了,导致抗诉被驳回。刘天短信的意思,似乎他知道这件事。我想来想去也想不通,索性等到晚上的时候再问。
连续几天没有见他,刘天脸色不大好,他看到我一个人走进去,往我身后看了几眼问:“何连成怎么没来?”
我坐下来和他说:“这件事我觉得还是一个人来比较方便。”
他不置可否,微微一笑给我倒了一杯水推过来。
我打出一条信息给他看,说了上午的事儿,又特意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一笑说:“我通过内部渠道,把案子材料交上去,说这案子可能有问题,预计这两天就会有相关部门找你谈话,没想到这么快。”
“是何连成在中间捣的鬼?”我问。
“肯定和他相关,当中应该还牵扯到其他人,所以这一次这个很普通的案子,可能会掀起一些风浪。”刘天说。
我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这件案子其实很简单,孩子从未爸爸在一起生活过,百分之九十是判给妈妈的,除非妈妈经济特别紧张,或者是妈妈没有照顾孩子的能力。爸爸会被允许定期看孩子,但凡脑子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把孩子判给爸爸。那是什么让一审和二审都瞪着眼睛说瞎话,觉得把孩子判给爸爸才是最合适的?这里面的东西不言而明,只是我无权无钱,楚毅才这样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