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真想谢我,就替我多分担点,我也不想总加班。”
苏南星笑着应了一声。
周奕的目光落在她带笑的脸蛋上,觉得苏南星还是应该多打扮起来才是。
*
像他们这种央企,机关里这些干了二十来年的大姐大哥们每一个背后都有错综复杂的关系,而且都有他们自己的消息网。
苏南星升职这件事,她本人下午才知道,但是部门里就有人已经知道了。
等苏南星回到自己的工位,就有人率先向她祝贺,部门里另一位行业总监宋集也向她祝贺,宋集手下的李婉一直有点隐隐瞧不起临时工的苏南星,这时候也不情不愿的祝贺了几句。
既然升职了,就有人起哄请吃饭。
苏南星日子过得紧巴,但这个时候必须得大方起来,她立刻应承了下来。
有人就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去门口那家济州岛烤肉吃吧?”
部门同事大多年龄大,这些大哥大姐们虽然平日里工作干得差,但是人都不坏,知道苏南星不富裕,所以没点太贵的地方。
倒是周奕从他的办公室出来听说苏南星要请客吃饭,说了一句:“正好南环区警察局这个项目签下来,我们出去庆祝一下,我请,你们挑地方吧。”
大家欢呼,周奕请客必然很大方,大家就换了更贵的陶朱公馆。
晚上吃饭的时候,系统集成部门的十几个人围了一大桌,一起举杯先敬周奕,周奕利落的掀杯喝了,接着大家又敬了苏南星,部门里管文件收发的钱大姐就说:“恭喜小苏升职啊!”
另一个张大姐就说她:“现在可不能叫小苏了,还以后叫苏总监。”
钱大姐笑,“是,我说错话了,我自罚一杯!来,大家敬苏总监一杯。”
这种敬酒是拒绝不了的,而且苏南星也不想拒绝。
她刚刚结束了一段四年的感情。
她也并不是面上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四年的感情,就是养条狗也养出了感情。
这样说分手就分手了,怎么不难过?
才喝了两瓶老雪花,苏南星的电话就响了,是个陌生号,她以为是某个项目甲方的电话,也不敢拒接,就出包间接了电话。
结果对方竟然喊她大侄女,“我是你李叔叔,你爸从我这里借的十万块什么时候还我?”
苏南星一下愣了,没想到父亲的讨债电话都打到她这里来了。
对方又说:“这个电话号是你爸给我的,他说让我向你要,你有钱。”
苏南星想:我哪里有钱呢?一个临时工不过月薪三千多块,累死累活工作一年下来,年底给了两万来块的奖金,也全都给家里还债了。
对方又说了很多理由,比如家里父母病了需要钱救命,她不能不还钱之类的话。
苏南星嗓子有点发涩的问了对方的银行账户,对方说:“我加你微信,你转账给我就行了。”
苏南星挂了电话,给她妈妈打了电话,她真的不想现在跟她爸正面接触,她怕趁着酒精的劲儿,她会控制不住情绪,她跟她妈妈确定了欠李叔叔的金额之后,在电话那头听见她妈妈低声的说:“你若是有点余钱的话,就还给你李叔叔点……”
苏南星除了“嗯”其他任何话都说不出来,就这样挂了电话。
然后把自己这四个月好不容易攒出来的五千块转账给了对方,对方还嫌弃不够,这却是月薪三千的苏南星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她太心累,将对方先屏蔽了。
她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她不那么恨徐良骏有好工作就跟她分手了,也不恨他嫌弃她和她家条件不好了。
因为她家确实条件不好,跟她结婚就意味着要帮她家还债,一百多万对于大多数家庭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这么大的一个拖累明摆着放在眼前,任何一个人在考虑结婚的时候,都会考虑现实问题。
所以徐良骏没有错。
他只不过是做了大多数人都会做的选择而已。至于四年的感情什么的,感情也不能当饭吃。
苏南星的嗓子哽得难受,好像有个硬球堵在嗓子里,眼眶也有点热。
可是她还是不能哭出来,现在不是情绪发泄的场合。
她在走廊里站了很久才把情绪压下去,然后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重新走进了包间。
有人对她嚷嚷着:“出去的时间太久了,是不是想躲酒啊?这可不地道啊,得罚酒!”
苏南星立刻端起杯掀了一个,气氛一下就热烈起来。
部门十五个人,除了周奕之外,都挨个敬了苏南星好几轮的酒,敬酒的名目都是花样的,比如:“我跟你感情深不深,都在酒里了!”“我俩属相一样,必须得喝一杯。”
反正都是为了喝酒,苏南星没有拒绝。
也许醉一点,会忘记这些闹心的事,然后睡一觉,就把这些事都忘了。
忘了吧。
好好睡一觉。
努力工作,好好挣钱。
生活总会更好的。
后来大家散局的时候,是周奕送她回家的,因为顺路。
苏南星迷迷糊糊的缩在座椅里,她酒品很好,喝多了也不会大吵大闹,反倒温顺得像一只小猫一样。酒劲上头,脸蛋红晕晕的,连眼角都是微红的。
苏南星感觉到自己手机震动了一下,点开看了一眼,是她爸发的微信,就一句话:【给钱了吗?】苏南星看到之后,觉得心里憋得难受,她回了两个字:【给了。】她看见对话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可是过了几分钟,她爸爸简单的回了几个字:【对不起啊星星。】也许他这几分钟删删改改打了很多字,可最后只有这一句话是他最想跟苏南星说的。
苏南星看到这句话,眼泪瞬间就崩溃了出来。
所有掖着、藏着、梗在嗓子里、憋在心里的委屈都砸了出来,眼泪一下就流了满面。
她将头埋在自己的双腿之间,想将自己缩成一团,想给自己温暖和支撑。
连哭声都不想打扰别人。
可是她压抑的、破碎的哭声还是让周奕吓了一跳,“怎么了?”
车里的空间那么小,前面的代驾司机也听见了苏南星压抑的哭声,他在后视镜里给周奕一个眼神,意思是:你劝劝啊!
周奕看到苏南星缩成一团哭泣的样子,可怜得像是一只被雨水打湿的小猫一样。
“别哭了,发生了什么事?我能帮你解决吗?”遇事先想的是如何解决是周奕一贯的作风,可是苏南星并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埋头哭。
直到苏南星哭得缺氧了才抬起头,她看了周奕一眼,酒精和失控的情绪让她有一堆想倾诉的话,可是仅剩的那么一丝丝理智还告诉她不能失控,她将头靠在门窗玻璃上,不想让周奕看到她痛哭的样子。
周奕见苏南星这样子,知道她这是遇到了事儿又不想说。觉得也许她哭出来之后就会好了。他不再劝,反倒向她靠近,一只手扶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说了句:“哭吧。”
虽然他们是上下级,但此刻也是男人和女人,一个有风度的男人把肩膀借给一个女人哭一下,也没什么不对。
苏南星感受到了周奕的温暖,本能的向他靠近了一点,她的眼泪很快就打湿了周奕的肩膀。
然后她感受到了周奕的大手轻轻的摸着她的头。
他低沉又沉稳的声音,“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你可以说出来。”
今晚的周奕,温柔得不像话。
既可靠又温柔,他的身体也格外的温暖,并且让苏南星觉得安心。
她不自觉的想多汲取一些这样的温暖。
坚强太久了,也让她偶尔休息一下吧。
然而他们的气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乱了。
大概是从苏南星哭声渐歇开始,她记得后来周奕将他的西装外套盖在她的身上,她被包裹在他的气息之中。
迷迷糊糊之间,她的头靠在了他的颈窝里,她被他圈在了怀里,被他搂住了。
大概是想给她温暖和安慰。
他的热度也从单薄的衣料传递给了她。
或者说彼此的热度都传递给了对方。包括他们身体的弧线也清晰的传给了对方。
她那不容忽视的胸。脯,纤长优美的脖颈,甚至是不盈一握的细腰,都清晰无比的传递给了周奕。
渐渐的苏南星就感觉到了周奕身体的僵硬。
周奕试图还在用理智阻拦一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他微微的想跟苏南星分开一点距离。
他真的不知道,苏南星平常穿在肥大工装下的身体曲线是这样的跌宕起伏,那对丰满弹性的胸。脯在他的怀里,他甚至能感受到它的形状。
苏南星喝多了,还情绪失控,可他还有一丝理智,尽管也要被她的酥胸和炙热的气息折磨得没了理智。
但他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
苏南星并没有喝多到淹没一切的意识,她在系统集成部这两年也跟客户经常有酒局,喝酒都会给自己留点清醒的余地。
所以她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
她甚至还知道,周奕对她有了反应。
然后她做了正常情况下她不会做、也不敢做的事。
她搂住了周奕的脖颈,让自己贴得更近。
周奕整个人就僵掉了,身体一下变得紧绷起来。
苏南星像个发现了一个秘密一样,恶作剧的笑了起来,想取笑周奕,但发现脑子太混沌,说不出话。
她下意识的觉得他们现在这样有点危险,他那么热……
她想和周奕炙热的胸膛拉开点距离,但是却发现自己被他禁锢在怀里。
他们都隐约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她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周奕。
刚哭过的眼睛好像浸润在泉水之中的黑曜石,又明亮又通透。
苏南星听见周奕的声音微哑,他说:“你醉了,我不能乘人之危……”
后来苏南星想,如果每个人都有一个逢魔时刻的话,那么她的逢魔时刻就是她的嘴唇轻轻的沾了周奕嘴唇的那一刻。
因为从那一刻开始,周奕就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系集部老大了。
而是变成了全身上下哪里都硬且超长待机的周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