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她只是和S大的其他同学一样,有些好奇柯其言为何好端端的突然转学。
不过那又与她无关,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当然也就不知道柯其言的所作所为。事实是即使他人已经为他幼稚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可是那封邮件他却是已经发给了秦建,无法撤回。
是以在那个刚刚下过雨的夏日午后,在这个学期即将结束之前,岑然接到了秦建的电话。
“……秦叔叔。”
“然然。”
秦建问她:“然然,你这周末有空么?我们能不能……见个面。”
岑然握着手机,心底滑过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心绪。
却也只是淡淡说:“好。”
她和秦建见面的那天,外面下了小雨。那是在她二十岁生日的前一天。她打着伞穿过雨幕,来到了他们约好的那家咖啡厅。
秦建已经先到了。
岑然静静看着对面的男人。她曾经叫他“爸爸”,但是现在,出于礼貌她应该叫他秦叔叔。
“秦叔叔。”
“嗯。然然,你最近好吗?”
岑然淡然一笑。“我挺好的。妈妈也很好。”
“那就好。”
秦建点了点头。而她知道他来找她,绝不是要问她和岑文华。
“你跟秦佑……”
岑然垂着眸子,没有说话。其实在那一刻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想他也许会像她看过的小说里那些豪门长辈一样,对出身平凡的她说:“给你一笔钱,离开我儿子。”
又或者更委婉一点:“你很好,你只是跟他不适合。”
当然还有一种最为幸运却也可能性极低的情况,就是他不反对,大概会说类似于:“我尊重他的选择,今天我找你过来,是因为作为儿媳妇我希望你能知道……”
……如此这般。
但秦建最后跟她说的话,却不属于上面的任何一种。
他说:“然然,也许你看得出来,这些年,秦佑跟我的关系很不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岑然睁大了眼睛。
“是因为……他的母亲。”
外面的雨还在下。咖啡厅外的行人渐渐少了。
岑然离开咖啡厅的时候,秦建最后跟她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然然,别告诉秦佑……我今天找过你。”
岑然点头。其实他不需要说,她明白。
而第二句,是“谢谢”。
岑然没有再回应,转身走了出去。她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里拿着手机。
在她穿过马路刚刚走到车站的时候,她看见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一个未接来电。是秦佑打给她的。
车来了。岑然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给她回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
她问:“刚刚手机静音没看到。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你了。”
电话另一头他的声音很温柔,“我把明天的会提到了今天下午,明天我陪你一整天,好不好?”
岑然扬起唇角:“好,我可是很期待……我的生日礼物。你之前是不是答应我,二十岁生日要送我一只小乌龟寓意长命百岁?我可等着呢。”
他笑:“这你也信。”
她故意叹息了一声:“原来没有小乌龟么?好失望。”
“乖乖的,等我。我明天找你。”
“嗯,你去忙吧。”
电话挂断,岑然看着车窗外。窗上的雨滴将外面的一切变得模糊,她看不清楚。
到站了。
岑然下车往宿舍走。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是下午四点整。
距离二十岁,还有八个小时。
暑假来临,学校里很多学生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宿舍里就只剩下了岑然一个人,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在整理书架的时候,她取下了那个小美人鱼的音乐盒。
这似乎算是哥哥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不包括出于礼貌他从国外带回来的、不仅仅给她同时也给了岑文华和其他熟人的纪念品。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留着它。高考之后她和岑文华从别墅搬出去的时候,她在收拾行李的时候也是第一个就将它包好小心翼翼装了起来。搬进大学宿舍的时候,她也第一时间将它摆到了书架最显眼的位置。
岑然拧动了一下发条,清脆的音乐声响起。
这个曲子……
是秦佑第一次给她弹的那首钢琴曲。
岑然抱着它,听了整整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早,她换了一件白色连衣裙,胸前只有一块玉佩装饰,显得简洁大方而又不失小清新。在秦佑的电话打来之前,她还有时间化个淡淡的妆容。
岑然本身就皮肤白皙,五官也精致,稍微修饰一番,真人就像是美颜相机修过的美图一样。
她没有等多久,他就打来了电话。
“我在你们宿舍楼下。”
“我下来了。”
说着她便已起身,拿起包包下了楼。
外面有点飘雨丝。她在走到宿舍楼门口的时候伸出手感觉到了雨滴,便停在了原地。而他的车距离他们宿舍门口还有一段距离。
她忘记带雨伞了。
刚要转身上楼,却看见他下了车,一边往这边走一边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
在他走到她身边的时候他脱下了外套,披在他们二人的头上。
“走吧。”
“你的衣服……”
“没关系。”
两人一起穿过雨幕,他为她拉开车门。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淋到,在他上车的时候她突然留意到车上其实有伞。
“你怎么不拿伞?衣服都淋湿了。”
“雨中浪漫么,我昨天在电影里看到的。”
“你也会看爱情片?”
“从前不看,但后来为了学着浪漫让你开心,偶尔……也会。”
她笑,心头一阵甜蜜。脑海中浮现出他为了自己而去干那些傻事的样子。
他带她去了奢夜巴黎吃了午饭。在同一个位置,顶层看台。头一回在雨中欣赏S市的建筑物景,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在用餐的时候她问他:“我的小乌龟呢?”
他有些无奈地笑笑:“你可说真的?”
“当然。你不会真让我失望了吧?”
“……”
“看来是了。”
“还好我早有准备。”
他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地给她:“打开看看?”
岑然瞅了一眼。又问出了和上次同样的问题。
“这回……这回是活的?”
他忍俊不禁:“你打开看看?”
岑然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而项链的吊坠是一只小乌龟的造型。
“好可爱。”
“这不是普通是项链。”他告诉她:“这是一个小型通讯器。你按小乌龟的龟壳就能开始录音,再按一下就是停止。小乌龟的尾巴是已经保存的音频,可以放出来听。四肢分别都有不同的功能,我回去慢慢跟你讲,一口气跟你说太多我怕你记不住。”
岑然有些惊喜:“这么高级?它看上去这么小。”
“这是国际间谍级别的通讯设备。因为你非要小乌龟,我就特意叫人给你定制了这个造型……说实话,我觉得,很丑。”
“丑丑的才可爱。”
岑然收起了小乌龟项链,笑靥如花:“我喜欢。”
“你喜欢就好。”
“下午我们去哪儿?”
“你不是跟我说想去新开的游乐场玩?”
“但是好像票很难订的要提前很久预约,你已经订到票了?”
“……这么简单的事就不用问了。”
岑然确实一直对游乐场有一种执念,她可能骨子里仍旧藏着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直到现在都喜欢旋转木马和摩天轮,少女心爆棚。
而他就陪着她坐旋转木马、陪她登上摩天轮,甚至陪她去坐碰碰车。岑然长相清纯,即使已经二十岁,但看上去就像是刚十七八岁的少女,仿佛还在上高中。
游乐场里的女生多半确实都是十八岁以下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