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君丞的一番话,就像是在平静的湖水里,猛然投下一枚深水雷,然后轰然炸开。
唐安宁倏地抬头,目光惊恐地瞪着他。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生过顾北清的孩子!
“哎呀,不小心,把这个秘密给说出来了。”
易君丞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看这模样,似乎是真的不小心口误了。
不管他是不是口误,唐安宁只想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是不是还知道,顾逸辰和唐星辰,原本是一对龙凤胎?
他到底,又是在什么时候就知道的!
一股森寒的冷意,从脚低,直窜唐安宁的心窝,至后脊,大脑,乃至全身!
“易君丞,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是顾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连顾这个姓氏都不能用,只能跟母姓。”
男人轻笑连连,缓声解释。
唐安宁仍旧盯着他,试图在最遥远的记忆里,好好地搜寻出这张脸。
可是没有!
除了在五年前,美国的医院走廊外后,她的大脑里,根本未存在过没有半点这个男人的踪迹!
哪怕一个侧脸、背影都没有!
第619章 步步为营1
唐安宁确定,自己在五年前,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可能连个不经意的照面都没有!
但显然,他早在五年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认识自己。
或许说,是调查过她。
那么,当年秦淮明跟自己那么亲近,是否也被他列入了要算计的名单!
一股深浓的悲愤,如潮水般,就那么涌了上来,酸涩了鼻眼。
唐安宁的眼眶唰地,就红了,努力睁大着,不让那悔恨又无能的液体,滚落下来。
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声音颤抖,又咬牙切齿:“易君丞,你告诉我,五年前那场车祸,是不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她满眼期盼,又愤恨地看着他,也满以为,以这个男人的自负,肯定会很快给出答案。
无论是不是她心里的那个猜想。
可是易君丞却在刹那间,怔了下,然后犹豫了。
是的,他那双深黑阴戾的眸子里,瞬间就失去了之前的淡然和温凉。
良久,才叹了口气,声音略沉,答非所问地说道:“安宁,我拒绝回答你这个问题。”
“是你对不对!”
唐安宁噌地,从坐位上站起身,冲上前,隔着桌子揪住男人的衣领,大声吼道。
眼泪,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还用得着他再给答案吗?
如果不是心里有鬼,以这个男人的自负,怎么可能说出拒绝这两个字!
“易君丞,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你不是说会知无不言的吗?为什么不敢回答,你说话,你说话啊!”
女人双手紧紧拽着他胸口的衣服,用力摇晃着,被揪紧的衣服勒得他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但易君丞就那么一动不动,双手垂下,目光定定地望着她。
泪眼汪汪,神色悲痛,一双好看的杏目布满红丝,那模样,让人看了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你说话啊!”
唐安宁歇斯底里地大吼着,霍地,握着拳头用力捶打过去。
可是那倾尽全身的力气,捶在男人的身上,却重重地砸在她的心脏深处。
像是一只只冷硬无比的铁锤般,将心砸得稀碎,血肉模糊。
秦淮明,竟是因为她而死的!
因她而死的!!!
“安宁……”
易君丞目光沉痛又复杂地看着她,有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曾想象过很多次,当这个女人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
痛骂他卑鄙无耻,阴险狡诈,或者恨不得拿刀宰了他。
像现在这样,发了疯般地打他,也想象过。
却从没想过,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自己所想的轨迹,在进展着。
他是胜利者,是掌控事态发展的主宰,马上就能够欣赏成果了,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看着眼前女人悲痛欲绝,疯嚣狂怒,那每一声嘶吼质问,每一个拳头的落下,都像是被把刀般,狠狠地搅动着他的心脏。
痛。
很痛。
非常痛!
这样的痛,竟比多年前,被彻底贴上私生子标签,被迫改姓时,更甚,更难受!
如果可以选择,回到过去的话,他会不会换一种报复方式?
至少,避开这个女人。
他不知道。
因为那时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会在不知不觉中,先背叛自己。
“易君丞,我要杀了你!”
女人突然破了嗓般的绝望嘶吼,终于拉回了易君丞的思绪。
眼前白光疾闪,那轻薄的金属薄片,映着月光,折射着冷锐的光芒,狠狠地刺向他胸口。
有那么一瞬间,男人深幽的眸子,骤然狠缩,闪过一抹冷戾之色。
这几乎是条件反射下的自然反应,乃至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瞬间紧绷起来,似要有所行动。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
刹那过后,一切,又恢复如常。
眸眼依旧沉痛复杂,甚至还多了一丝的解脱。
全身肌肉放松,从未有过的放松,像是在熟睡中一样。
嗤!
尖锐的刀刃,就那么映着一身的白色寒芒,没入男人坚实的身躯。
寸余的短刃,只剩手柄,挂在他的身上。
一缕殷红的液体,沿着刀身和他身体的相连处,缓缓渗出,在周围的衣服上,漫漫渲染出一朵朵妖艳的红花。
“你……为什么不躲?”
直到那一抹抹殷红,如繁花般绽放,唐安宁才意识到什么,紧握刀柄的手,颤然一抖,后倏地松开,目光惊惶地看着他。
“如果这样……能让你对我的恨……少一些……我愿意……”
男人的目光,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润亲和,像过去五年里的无数,神情温淡,又带着一丝不太明显的宠溺,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
哪怕因为伤痛,冷诮的长眉忍不住皱颤,连话都说不连贯。
可是不管怎样,秦淮明都不会再回来了!
那个男人,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摸着她的头,无奈而又宠溺地叫她:“傻丫头……”
唐安宁目眦欲裂,缓缓摇头:“不,我不会原谅你,除非你能让淮明哥哥活过来,否则,就算你死一百次,一千次,易君丞,我也恨你!”
此刻,看着浑身染血的易君丞,她内心没有半点愧疚,害怕和心软。
脑海里,全是当年秦淮明一身是血,毫无生机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她恨易君丞!
恨死他了!
恨不得在他身上捅一千,一万个血洞!
对不起……
易君丞看着她,唇角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能把这三个字吐出来。
他就那么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任由那匕首扎在自己身上,鲜血蔓延全身。
也眼睁睁地,看着女人猛然转身,抹着眼泪狂奔而去。
“易先生!”
很快地,有两个身材强壮的男人,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冲出来,紧张叫道。
“我没事,好好看着她,要是少了半根头发,自己跳海喂鱼去!”
易君丞缓缓摇头,视线仍锁定在那抹越来越远的纤细身影上,声音却越渐冰冷,透着不可置疑的冷戾。
“是,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