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我接到香香电话……”不等他回答,楚岽莲又道:“她提前毕业归国了。”
楚岽莲并不知晓他是否知道了这件事。
从接到香香的电话后他便逐一打给知情人士,大家皆知,却一人敢给他打电话,实在是知道当年之事对他影响之大。
事情发生实在太突然,他才决定重新开始,那边她突然提前毕业归国。杀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一个是他们的知交旧友,一个是他们新识伙伴,无论是哪一个就是他们这些旁观者也不愿看其受到伤害。
霍慬琛双腿交叠而放,手轻落膝头,目光凝视圆润修长的手指,淡淡开口,“昨天收到了她的短信。”
收到她的短信?
谁的短信?
饶是楚岽莲此刻智商也有片刻的掉线。不是真的不知而是惊诧。
原来,他早已在他们之前知道了。
既已经知道,如今却还在这里……
有什么不言而喻。
楚岽莲微凝片刻后却是释然一笑。
“我们几人当中,你一直都是最冷静沉着,虽有几年你过的荒唐,但也知你不过是心中郁结太久需要发泄。如今看来,你是真的走了出来。”
霍慬琛闻言漆黑的冯某看向楚岽莲,触及他眸底的释然,勾了勾唇,而后缓缓起身,抬手往他肩头上拍了一拍,“对他的回报不是一直让自己生活在过去里,而是生活在未来里。”
话落,霍慬琛并不再多言,转身便朝外走去。
楚岽莲不拦,看着他欣长的的背影,无声的笑了笑。
……
霍慬琛没有离开,而是来到慕语的病房外,看着站在门外玻璃窗口瞧着里面的白色身影,缓步上前。
慕槿歌看着凭窗依坐的母亲,有护士站在她身后数十步之远。
母亲被安顿在和雅,无论是医生,药还是病房都是和雅最好的。
单是母亲所住的这间房间就比普通病房要大上数倍不止。为的是让照看她的护士能够与之保持距离,不至于让她觉得危险。
母亲很安静,窗外阳光偷溜进来,落在母亲的身上,浅蓝色病服在阳光下越发刺目。
慕槿歌双手无声捏紧,指尖要刺入掌心之前,却被一股力道阻拦,缓缓拨开蜷缩的手指,然后握进掌心。
似乎他的掌心从来都带着灼人的温度,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以前,她会想要避开这份灼热,可是如今,她却越发的贪恋。
所以,在他握紧自己之前,慕槿歌亦用力回握住了他。
“我以前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他总还有一丝亲情在。都说虎毒不食子,他怎能比老虎还狠毒?”
这话是看着母亲病情恶化多日积压在心底的愤恨与不甘。
多年努力不敌他一招,眼看希望在前,却被他亲手毁灭。
这叫她如何不恨不怨?
霍慬琛立于她的身侧,大手紧扣她的小手,目光顺着玻璃窗口看向里面安静的慕语,“你既生活在这尘世里,必要受尘世诸多烦恼,人的感情并非天生建立,而是日夜积累,已心换心。”他的声音很轻,不似平常面对帝皇下属的严厉睿智,不似以往同自己的轻挑邪佞,而是一位看破红尘客,亦是一位历经红尘诸多磨难的智者,“但如若对方无心,你又如何期待对方能给你心的回应?”
这话是询问更是惊醒。
眸色轻颤,慕槿歌猝不及防的湿了眼眶,只因为心底那道不愿触碰的伤口再次被撕扯开来,这才发现外表的的健康不代表里面的痊愈,那里已经发脓溃烂,如若继续置之不理,定然病弱膏肓。
饶是当初脱离关系,心底一角始终残留着他是她的父亲。不愿去相信,这个男人对她们终究——无心!
既然无心,她又如何祈求一个无心之人能对她们还存有一丝亲情?
是她伤之多年,不愿最后排除溃脓,至此害了自己不说更害了母亲。
“不过没关系。”霍慬琛言语柔情缱绻,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上扬,四目相对,他说——“日后,我们便是家人。你若要亲情,芙蓉园静待你攫取。”
她不怨母亲将生于一个不健全的家庭,可会渴望亲情。
母亲尽其所能地爱自己,但终究不能弥补所有。她虽不说,可心底贪婪的恶魔却在一日日的啃噬她的心,是以才会有如今的感情缺陷大坑,需有感情填补。
走廊尽头两头有阳光进来,一点点拉长,似照进了人的心底,一点点驱散心底的阴霾。
慕槿歌眸光氤氲,嘴角却挽起了夏末盛放的一朵花。
“霍慬琛,我……”两人相视浅笑,眼底似有流光掠过,心底言语溢出,却被一阵铃声猝然打断。
霍慬琛松开她的下颚,掏出手机触及陌生号码,在持续不断的铃声下摁下。
第178章 约你太太一起吃个饭吧【二】
午后阳光灿烂,和雅地下停车场内却是阴冷一片。唯有灯光闪烁。
黑色世爵内,慕槿歌系着安全带,眼角余光落在霍慬琛身上,似有言语哽在喉头。
“刚才是谁?”在车子发动的同时,她听到自己如此问道。
没有迫切想要知道的心情,却透着茫然。
是茫然,如何不茫然?
一通电话,没有只字片语却能让他瞬间从温暖人间处于寒冷地狱,这般情绪的波动虽不动声色,可如若察觉却是骇人之际。
相处两年多,她从未见有谁可以如此大程度的影响他的心情。
所以她茫然。
霍慬琛薄唇微抿,脚下油门踩下,车缓缓驶离地下停车场,车窗同时升起,阻隔了外界可能有的任何窥探。
车子离开和雅,霍慬琛没有立刻回答,但在无人探知的脑海深处是那道清婉的嗓音。
“慬琛,好久不见”
一声再普通不过的好久不见却在瞬间打开了他的过往。
陷于思绪中所以他并未能及时开口,所以听到了那边一声为不可闻的叹息。
“慬琛,你还在怪我当初一走了之吗?”
既然拉回思绪,他便又是那个沉稳冷漠的男人,没有什么情绪,面容亦在短时间的皲裂后恢复正常,就连声线亦完美无缺的平静。
“有事吗?”霍慬琛不回答,当时他只是在妻子隐有波澜的目光下平静反问。
那边,似未曾想过会得他如此冷淡回应,有片刻的停顿方才又一腔无奈,“听说你结婚了。”
这声听说也算不得听说。只能说她目睹了现场画面。就算身处美国,也有人将慈善晚宴的那一幕拍摄下来发给自己。
“嗯。”霍慬琛回答的寡淡,不知是结婚话题引不起他的兴致还是与之通话的人让他意兴阑珊。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霍慬琛才听到对方难掩哀伤的开口。
“慬琛,约你太太一起出来吃个饭吧。”是主动示好亦是默默忍让。
当时他怎么回答的?
哦,对了,他说——不了,最近我太太忙。
其实自己说了什么他记得很清楚,可相比较自己所说的话,他更记得当时妻子的眼神。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霍慬琛竟觉得有朝一日他竟然形容不出一个人的眼神,只是那眼神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他紧绷的心,似乎只要一下便可捏碎。
他说妻子忙,也并非撒谎,尽管有撒谎拒绝的成分在。
妻子虽还有半年,可学业并不轻松,近段时间风波不断,她一度耽误下不少课程。
从明日开始她便要回学校上研究生课程,不同之前那般自由。
慕语新来和雅她定然也是不放心,每日一来是必定。
再加之她霍太太身份曝光,日后生活定然不比之前轻松……所以他说妻子忙,这话没错。
可妻子怎么想?
她亲耳听着自己的丈夫当着她的面婉拒似别人的邀约,她不知男女可从他的眉眼神情见客窥探出此人跟他关系定然不简单。
不然,海城霍三少,需要在谁的面前撒谎婉拒?
慕槿歌想不出,至少此刻她是想不出海城能有谁让他想要拒绝却又不忍拒绝?
为什么说想要拒绝却又不忍拒绝?
想要拒绝是那句“她很忙”既然找借口定然是想的,可霍慬琛找借口拒绝一个人……除非是那人让他不忍,不然他一般是直接拒绝,哪里会顾忌对方感受。
所以她心思百转千回,心中困惑重生,但她不言不语,只在上车后终是如寻常聊天一般问了出来。
霍慬琛左转方向盘,黑色世爵缓缓离开和雅,阳光穿透挡光隔热的玻璃纸打在他的脸上,卷翘的睫羽落下细密的阴影,一双如墨般的睿眸轻扫她一眼。
慕槿歌身形放松慵懒的靠着椅背,如玉指尖抓着安全带,一双清润水眸凝视着他的侧颜,所以在他看向自己的同时四目猝然相对。
须臾,霍慬琛移开专心看向车前,未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开口,“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一位老朋友,是该是一位老朋友。
“既然是老朋友,又是许久不见,她|他即主动邀约这样拒绝会不会不好?”
他之前隐约透露两人契约作废,是以她自作动情的认为这婚大约三年期满之后不会离婚,所以她会一直是霍太太,既然是霍太太就算两人没有感情基础,但要身为霍太太该做的她自然也不会推诿。就如他从不推卸自己身为丈夫的义务一般。
“我的课程也不是那么紧,之前也曾自学过,只要出现在课堂上就可以。”
而且有课也并非全天,抽出那么几个小时见上一见也是可以的。
“不用那么赶。要见面等放假也可以,她这次回来应该是不会走了,要见面以后多的是机会。”他言语轻缓的解释,在一处红绿灯前停下,侧身目光深谙的看向她,“你可曾想过,经过慈善晚宴,饶是在学校你怕都有些举步维艰,以前对你来说轻松的也许会变得不那么轻松。你需要更多的精力来处理这些。”所以她是忙碌的。
他言语隐晦,慕槿歌却骤然明白其深意。
为什么说以前轻松的课程现在不轻松呢?
不是说她变笨了,不轻松的也不是课业。而是学校氛围、四周环境改变。
以前,她不过普通学生一枚,但经历慈善晚宴,大概A大商学院皆知她是霍太太。
老师们会怎么看?同学们又会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