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你认识刚刚遇上的那个男人?”在餐厅坐下后,罗映儿没话找话地问杨萍。
杨萍嗯了声,随手将菜单递给了她:“你看喜欢什么菜,自己点吧。”
罗映儿冲她笑着道谢。
等将点好的菜单递给服务员时,杨萍突然道:“斯岩的妹妹曼曼一年多前因病过世,我前几次去监狱探望他爸时,才知道郁安夏女儿也和曼曼一样,患有苏家的遗传病。”
活该!罗映儿心想。
杨萍看了眼她扬起的眉梢,并未多做置喙:“刚刚你看到的那个男人,是当年曼曼主治医生身边的张助理,那医生,现在应该也在给郁安夏女儿治病。”
罗映儿思忖着道:“可是Alisa刚刚和那个张助理一起吃饭……”
杨萍不以为意:“Alisa和崔医生认识,同他助理有交往也很正常。”
“那他刚刚看到我们怎么像见了鬼一样?”罗映儿随口嘟囔,“我看他一脸心虚的模样。以前夏露还喜欢过郁安夏老公呢,而且Alisa前段时间得罪郁安夏和陆翊臣弄得损失惨重颜面大跌,她找张助理该不会是想害郁安夏女儿吧?”
“瞎说什么!”杨萍当即冷下脸斥责,觉得她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当害人不需要负法律责任的是不是?哪有那么多大胆又无知的人?“一天到晚就知道胡思乱想。就算她要害郁安夏和我们也没有关系,少管闲事!”
即便罗映儿猜的是真的,她也只当不知道。
罗映儿不仅没因为被骂生气,反而拿眼角余光偷偷打量杨萍,确定她真的不打算管,攥着桌子边缘的手这才微微放松。
杨萍是郁安夏亲舅妈,她还以为她说不定会去给郁安夏提醒。
罗映儿自己没有胆子害人,但这不代表她会大发善心,她也不希望自己未来婆婆做好人去提醒郁安夏,毕竟她们有仇,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
这件事杨萍并未放在心上,次日是周六,她上午做了丰盛的饭菜,正打算和苏斯岩一起去探视苏锦榕,突然接到了监狱警方打来的电话。
苏锦榕半个小时前放风时不小心滑了一跤磕到桌子角上,已经被送去了医院。
杨萍和苏斯岩匆忙往医院赶时,郁安夏和陆翊臣带着悦悦嘉嘉来了易家。
昨晚易老夫人特意打了电话,让他们今天中午来吃饭。
路上堵了会车,郁安夏和陆翊臣到的比较晚,彼时,崔泽鑫一身笔挺的西装,正坐在客厅里陪着老夫人聊天。
悦悦很喜欢崔泽鑫,一看到她就挣开郁安夏的手笑着朝人奔过去。
崔泽鑫将她抱起来坐在了膝上,易老夫人看得合不拢嘴。
她老人家也是个爱时髦的人,各种社交软件比年轻人玩得还溜。
崔泽鑫来的那一招无人机告白闹到了网上,她当晚看到乐得都多吃了一碗饭。
年纪大的人,过一天少一天,有时候想事情反而更宽容。崔泽鑫是做错过事,但情有可原,而且两人这么多年都不结婚,既然又都有意思,现在还不在一起反而计较些有的没的,难道要等着把剩下的时间蹉跎完,下辈子再继续?
老人家一高兴,当即就打电话让易兰七找个时间正式带崔泽鑫回来吃饭。
没想到易兰七竟然答应了,老夫人和她商量之后,把时间定在了周六中午。
“姑姑,你和崔大叔进行到哪一步了?”
郁安夏拉着易兰七去了大宅后面的草坪上,便挽着她的胳膊散步边问,她早就想找时间好好问问易兰七了,只是这几天一直没抽出空来。
易兰七没有扭捏,只是嘴角露出笑:“说实话,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家这样浪漫地告白过。本来我就想着等自己冷静考虑一段时间,那天晚上算是加分吧。我想再给他和我们自己一次机会。”
她虽然性格爽朗,但骨子里还是和大部分女人一样,喜欢被人重视珍惜的感觉。
易兰七忍不住想到那天晚上的场景。
自从崔泽鑫来到茗江市开始为悦悦准备手术后,两人的交集便越来越多。
一开始崔泽鑫还只是小心翼翼的,只要她一冷脸他往往就会垂头丧气地离开,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男人脸皮就变得越来越厚,哪怕她不搭理他,有时候他也能自说自话上半天,到最后更是会得寸进尺,甚至连强吻的手段都敢用上来。
☆、435 告密,我亲耳听到的(3更)
那晚他们在绿澜江边的金华酒店,崔泽鑫布置了一场浪漫的烛光晚餐,酒店最高层的落地玻璃几乎平视云端,她没法否认,看到空中那美轮美奂的场景时她心头动容。
当时崔泽鑫走过来从身后拥住她同她一起静伫观望美景,两人都没有说话,只任由时间静静流淌。
可彼此又似乎心灵相通。
她听到崔泽鑫说他们再来试一次?她也听到了自己点头答应。
“兰七,你还和当年一样好看。”
隔着一条长桌,浪漫的烛火跳跃,崔泽鑫朝她举起红酒。
易兰七却没和他碰杯,仰头,将杯中酒红色液体一饮而尽:“你比当年油嘴滑舌了。我都四十岁出头的人,怎么可能还和十八九岁一样?”
“在我心里是一样的。”
易兰七笑了笑,侧头看向窗外:“无人机……是和谁请教的?我记得去年我那侄女婿好像也给夏夏来过这么一场。”
崔泽鑫只是笑着不回应。
后来两人渐渐喝得有点多,也聊了很多,没有太多不切实际的话,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朴实却又最真实。
那晚他们都没离开金华酒店,第二天早上她是被郁安夏发来的信息铃声吵醒的,侧过头看到身边还在酣睡的男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终于知道这些年为什么那里总是空了一块。
易兰七的思绪飘得有点远,期间,郁安夏似乎还问了些什么,她没留神,只轻轻将她肩头几缕乱的头发整理好:“等悦悦手术顺利完成,让她和嘉嘉给我们当花童。”
郁安夏原本以为两人至少还要经一番波折,没想到易兰七开口开得这样爽快,不过她的性格一直就是这样,要么一口回绝,若是没有拒绝,这一天便是迟早的事。
“是不是觉得我和你崔大叔这样太顺利了?”
郁安夏笑:“也不算顺利了,耽误了这么多年,不也算是波折么?”
“你说得对,波折之后就是一帆风顺。”这次……应该不会再有意外了吧?
姑侄俩人说笑着开始往回走,而此时的市中心医院急救病房里气氛却有些凝重。
苏锦榕撞到了额角,送医途中失血过重,医生见了杨萍和苏斯岩只是摇头,说熬不过今天了,让他们进去和病人好好说说话。
苏锦榕瘦得有些脱像,此时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嘴张了半天却只能发出细微的声音。
杨萍捂着嘴,泪水流了一脸。
苏锦榕握住她和苏斯岩的手放到了一起,杨萍更是泪如雨下。
以前她心里怨过苏锦榕和佟玉秀那一段,可此时此刻苏锦榕临终前记挂着让儿子好好照顾她,她心里想起的又只有他的好和两人以往那些甜蜜。
画面在脑海里一一滤过,杨萍蹲在床前吸着鼻子哭:“锦榕……”
苏斯岩背过身擦了眼角的泪。
苏锦榕努力冲杨萍挤出笑容来,他的嘴不停张合,杨萍俯身到他耳边,听到他嘴里在说——
安、夏。
声音轻微到不可见闻。
苏斯岩问:“妈,爸在说什么?”
杨萍目光复杂地看了眼丈夫,犹豫片刻,缓声道:“他在喊郁安夏的名字。”
说着,看向苏锦榕:“你想见她对不对?你想在走之前听她说一声原谅你,不怪你了?”
苏锦榕眨了眨眼,眼角滑下两行泪,是默认的意思。
夫妻多年,杨萍是最了解苏锦榕的人。
他当年或许被美色所误做过对不起苏锦绣的事情,但绝对没有想过要害她的性命。也正因为间接害死她,才成了他一块抹不去的心病,成了没法磨灭的执念。所以这些年他从来不提苏锦绣,甚至为此还和当年爱得死去活来的佟玉秀断绝联系,当时曼曼出事他来茗江市也没敢见郁安夏。
苏锦榕想听郁安夏说一声原谅他,仿佛郁安夏这个做女儿的说了就是代表着苏锦绣本人的意思。
杨萍闻言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快要死了,还想再自欺欺人。
苏锦绣要是地下有知,不仅不会原谅,只怕最后悔的就是自己养了个白眼狼弟弟。
可是谁让苏锦榕是她的丈夫她的爱人呢?她不想看他遗憾离世。
抬手抹了把泪,看向苏锦榕:“我去找你外甥女,不管怎样,我一定让她来见你最后一面。”
苏斯岩跨步出来道:“妈,还是我去找安夏吧,你和她先前……她大概不会听你的话。”
不听她的话难道会听苏斯岩的话?郁安夏和他们家,空有血缘关系,没有做亲戚的情分。
不管是当年苏锦绣的事,还是之前曼曼的事,两家恩怨太多,最好的结果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杨萍道:“你好好守着你爸,我去。”
说完,拂开儿子的手大步出了病房。
之前她就和郁安夏提过让她来探视苏锦榕,她并未应下,这次苏锦榕虽然性命垂危,郁安夏也未必会愿意来。
杨萍忽然想起前两天撞见Alisa和张助理一起吃饭的事,虽然她觉得罗映儿的猜测太过可笑,但这个时候就算是胡说八道也要争取到郁安夏来见苏锦榕最后一面。
杨萍打车径自去往陆家,到了之后才知道她和陆翊臣今天都在易家大宅。
好在两家隔得并不远,杨萍在路上花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得以到了易家门口。
彼时,郁安夏等人刚吃完午饭。
得知是杨女士来访,易老夫人还问了句:“哪位杨女士?咱们家认识姓杨的?”
佣人答道:“她说是安夏小姐的舅妈。”
那不就是苏锦绣那狼心狗肺弟弟的妻子?易老夫人顿时没了好脸色。
郁安夏大约猜到杨萍来找她的目的,原本准备吩咐佣人直接让她离开,可是杨萍又让带了句话,她有很重要的事情,同郁安夏女儿有关。
这时,大伯易航发话:“还是让她进来吧。”
杨萍被领进来之前,家里几个年纪小的带着孩子上了楼。
杨萍双眼通红,一见到郁安夏立马就求她让她去医院看苏锦榕最后一面:“他快不行了,撑着最后一口气在等你。”
郁安夏脸上浮现诧异,倒不是对苏锦榕产生了同情,只是觉得这消息来得太突然。
杨萍强忍着泪水:“在监狱里滑了一跤,撞了额头,医生说路上耽搁了时间,失血过重救不过来了。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郁安夏垂了垂眸,片刻,开口道:“我没什么话想和他说。”
“你就这么狠心?”杨萍忍不住指责,“再多的恩怨,那是你妈妈和他之间的,你舅舅并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就狠心到连他最后一个愿望都不肯满足?你当真心硬如铁?”
郁安夏心中冷嘲。
她去满足苏锦榕的愿望,让他了无遗憾地走,可她母亲当年在冰冷的湖水里扑腾时有没有人问过她是不是放不下她无依无靠的女儿?是不是后悔为了救弟弟放弃自己的爱人?苏锦榕当时可以把人救上来他为什么不救?
郁安夏从来不喜欢记着过往的恩怨生活,但她也不是一个大度到以德抱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