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祁言的表情越来越白,南夏只觉得快意:“那时候我就该知道,你根本就不值得我爱。也许我曾经爱过你吧,但是,人活一辈子,哪能不眼瞎一回呢?”
“我……”
他的话还没出口,已经被南夏打断:“邓祁言,我们早就分手了,我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别再来骚扰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邓祁言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原本以为,她只是发发牢骚,让自己更加重视她。可是,她真的要跟他一刀两断?
邓祁言这人自视甚高,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人给甩了,震惊大过愤怒。甚至,他这会儿还觉得南夏在跟他开玩笑。
“小夏……”
“好了,就这样吧。”滴滴车到了,南夏拉开车门,直接对司机师傅说,“师傅,紫荆山庄。”
滴滴车绝尘而去,扬了邓祁言满脸尾气。
徐晓慧从会所出来,把这一幕收入眼底,别提多快意了,恨不能拍手称快:“这世上两只脚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是满大街跑。”
周泽也暗暗幸灾乐祸,表面上却一副惋惜的模样,叹着气搭住他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哥们儿,看开点儿。”
邓祁言额头青筋暴跳,好不容易才压住一拳揍到他脸上的冲动。
到底是不甘心,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踯躅片刻后,也打了辆车:“师傅,紫荆山庄X幢XX座。”
……
南夏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楼底下坏了一盏灯,乌漆嘛黑的,她没留意一脚踩石子上,差点摔个狗啃泥。
傅时卿给她搭了把手:“小心。”
南夏诧异回头:“你不跟他们玩通宵?”
“通宵?我是过去找你的,笨蛋,没救了。”他弯下腰,示意她把脚抬起来,“我给你看看,有没有扭到。”
“不用了,我感觉没什么事儿。”
“有些伤,年轻的时候觉得没什么,不去管,等上了年纪啊,一股脑儿全发出来。”他抬起头,凉凉地看着她。
他从来不跟人吵,看着很有风度,可这不代表他脾气好。
他只是懒得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争辩,可自己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在这条线上的时候,他就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no one”。
南夏拗不过他,乖乖听话:“谢谢。”
他引导她放松,略有些凉润的手指贴在她的脚踝上:“别绷那么紧。”
夜色下,他宽阔的背脊拉成了弯月,是一个谦逊但并不谦卑的弧度。
劲瘦的腰,随着白色的衬衫没入裤头,卡在皮带里,没有一丝赘肉。黑色的皮革上,隐约有些粗糙的纹路。
南夏的目光落在他微敞的领口,开了两个扣子,半透明的观音吊坠摇晃着摩挲着胸膛。
半晌,他起身:“好了,你试试动动脚踝。”
南夏回神,脸色微红,心不在焉地垫了垫:“……好了。”
傅时卿注意到她的视线,把那枚观音坠子拉出来:“你在看这个?”
是,但也不是。
可她总不能说自己在看他的胸膛吧——南夏艰难地点点头,声音细弱蚊呐:“嗯。”
“我姥爷给我的,驱邪的。小时候,算命的给我算过一卦,说我命里有劫难,很可能活不过十六岁,我姥爷特信这个,请人高价收购这些东西,不是玉坠就是佛珠。凡事都相生相克,我劝他适可而止,说多了相冲,福气都给克没了。”
南夏也笑出来:“你姥爷是真的喜欢你。”
提起姥爷,他的眉眼间才露出真切的笑意:“不过他很忙,这些年一直呆在檀香山,逢年过节才有机会见一面。”
南夏又看一眼那观音坠:“真漂亮。”玲珑剔透的。
傅时卿说:“你喜欢?下次生日我送你一个。这个我戴了很多年了。不能给你。”
南夏忙摆手:“太贵重了,不用。”
他只是笑笑。
南夏是那种很有规划的人,也很有自知之明,不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又非常努力地生活。
有时候,他觉得他甚至比不上她。
他的钱多得不知道要往哪儿花,几千万还是几个亿,好像和几块钱也没什么差别。他曾经一度非常害怕这种观念,觉得自己是个没有追求又麻木冷酷的人。
所以,他喜欢在她身边的那种感觉。
像深渊中开出了一朵花,平静的湖面上落下一块石头,泛起触动心弦的涟漪。
“你在想什么?”看他沉默良久,她忍不住询问。
傅时卿叹一口气,表情很无奈:“羡慕你。”
“羡慕我?”她睁大了眼睛,小脑袋微微歪着,脖颈修长而漂亮。她这么瘦弱,让人有种想抱入怀里的冲动。
有那么一刻,他又心旌动摇了。
好半晌,把手放入兜里,若无其事地说:“觉得你过得挺充实的。”
她先是一怔,尔后朝他比了个剪刀手。
“上去吧。”傅时卿搭了一下她肩膀。
南夏点头。
转身的刹那,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脚步不由停住。
邓祁言早没了以前的意气风发,也不像刚才在会所里那样失魂落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被一层厚重的阴郁笼罩着。
南夏跟他相处了那么久,自然知道他的脾气,后怕地退了一步,有种他下一秒就要扑上来的错觉。
“怎么了?”傅时卿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邓祁言也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下移,死死定在他按在她肩膀的手上。
傅时卿算是明白了,不过没收回来,只思索了一秒,改而握住她的肩膀,还回头看着邓祁言,目光平静。平静中,又带着鄙夷和挑衅。
南夏一怔,疑惑地望向他。
他微微摇头,示意她别开口。
这番做派落邓祁言眼里,显然就是眉目传情。他一颗心都快炸裂了,狠狠握住了拳头。同时,又是不可置信。
原来,她真的攀上了傅时卿这根高枝。
想到自己刚才在会所里对她的懊悔,简直就像傻逼一样!
他怒极攻心,脑子没过就说出口了:“怪不得要跟我分手啊,原来是找好下家了。”
南夏脸色一黑,厉声道:“邓祁言,你别瞎说!”她看向傅时卿。
傅时卿却一派淡然,看着邓祁言,眼中还有几分嘲弄。
困兽还有临死前的挣扎呢。
此举,彻底激怒了邓祁言,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凄苦生活,以及刚刚的侮辱,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傅时卿!为什么,你一点儿活路都不给我?这世上女人都死光了,你要搞老子的破鞋!”
傅时卿面色一沉:“邓祁言,你把话再给我说一遍。”
邓祁言顿时怂了,眼神躲闪,色厉内荏:“我说,你在国外待那么久品位怎么丁点儿不见长,尽捡老子的破鞋穿。”
以前,南夏就知道邓祁言这人道貌岸然,人前彬彬有礼,人后欺软怕硬,懦弱又优柔,可从来没想过他会说出这么粗俗难堪的话。
邓祁言被她眼底的失望刺到,本能有些恐慌,他不敢多看她,只凭着一腔愤怒瞪着傅时卿。
傅时卿脸色虽冷,神情却很威严,不像他这么气急败坏。相对而言,他更像黔驴技穷的困兽,拼命虚张声势。
邓祁言眼睛发红。
这一刻,像被欺负了的孩子。
邓祁言从小家境优渥,父母千娇万宠,加上有本事,学业和事业一路顺风,养成了他这副唯我独尊的模样。
傅时卿正好相反,虽然家世优渥,却辗转各地,大多时候是自己在照顾自己,习惯了自立和孤独。
他能承受任何常人无法承受的打击,能游刃有余地解决接踵而至的麻烦,就像千锤百炼的刚,骨子里的坚韧远不是邓祁言这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可以比的。
南夏的离开,邓祁言一方面不舍,另一方面,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所以才忍不住对她恶语相向。
傅时卿眼底的失望不是假的:“这么多年了,我也以为你有所长进,没想到还是这么幼稚自私。”
邓祁言咬着唇。
傅时卿轻松笑了:“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这样侮辱自己爱过的女孩。在他我眼里,她比我重要,而你,更看重自己的得失和面子。”
邓祁言恍然一怔,愣愣着说不出话来。
喉咙干涩,发音都变得艰难。
“这就是我们本质的不同。”傅时卿给了他最后一击,“你不懂得尊重别人,心里只有你自己。南夏离开你,实在是最正确的决定。”
南夏还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已经转身,推着她往楼上走。
只留下颓然的邓祁言。
上楼时,傅时卿还扔了句话给他:“别再来骚扰南夏,这话我只说一遍。你知道我什么性子,我真不想跟你这种废物计较。”
邓祁言咬牙,牙龈仿佛都出了血。
——又是这种语气——傅时卿向来都瞧不起他。
可是他心里也明白,他惹不起傅时卿。小事他不计较,真要计较起来,他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他实在不甘心。
……
“以后他骂你,你就骂回去,别跟他客气。”上楼后,傅时卿在门口对她说。
南夏原本还有些窘迫,他这么一说,顿时笑了:“我骂不过他啊。你也知道他那个人的,就是个无赖。”
“成。他要再骚扰你,你打电话给我。”
南夏小声说:“知道了。”
“这个手机号,是我的私人号码。”他轻笑,语声里带着揶揄,莫名有些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