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燔一边走,一边思考。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了不知多久,眼前闪过一个人影,他觉得眼熟。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牧翀,扎着长长的低马尾,穿着六十八中的校服,背着书包。
楚燔看了看表。这个阶段高三已经没有新课了,下午老师往往不是讲卷子就是让学生自习。那么,现在该是自习时间,牧翀跑来金融大街做什么?
他跟着步履匆匆的牧翀,走进了一座大楼的旋转门。
这是一家银行的营业大厅,一进大门就看见电子显示屏上醒目的大字:“欢迎光临国锐银行。”
国锐银行属于国锐集团旗下,而国锐集团的董事长,叫做牧国平。牧翀,也姓牧。
忽然就想起段萍说过的,牧翀被翔鹰赶走的原因:“可能她老子破产了,交不起学费了吧!”
从大厅里繁忙的情况看,显然牧国平没有破产。那么……
据楚燔所知,国锐银行只面向存款一百万元以上的客户,牧翀妈妈在这儿有那么多钱吗?
不可能。真有,也不至于跑去六十八中读书了。
胡乱思索着这些,眼睛却没离开过她,只见她坐到角落里,书包里挖出手机,拨弄几下,将手机屏幕面对着自己。
楚燔明白了。原来她是来这儿蹭WIFI,打视频电话的。工行、建行这种大众银行也有WIFI,但是没有这里的网速好。
国锐银行是私企,只服务有钱的客户,WIFI 密码不张贴出来,由专属的客户经理告知。
牧翀有这里的密码,定是因为从前她跟着妈妈来过,手机存上了,可以自动连接。
“先生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一位穿着考究制服的客户经理,笑容可掬地站在楚燔面前。
这里的客户经理都火眼金睛,如果是普通老百姓来蹭坐蹭凉爽蹭WIFI之类,他们是会客客气地把人“请”走的。楚燔穿得并不气派,显然,客户经理看出来了。
至于牧翀,一身校服、脸蛋红润润、朝气蓬勃的少女,他们只会把她当做那些贵宾客户的孩子,不会跟她太计较。
楚燔随口应付那客户经理,继续瞄牧翀。
她对着手机屏幕,笑得很开心:“弃凡哥!”
有些紧张,又有些羞涩,不时流露出关心的神色。
楚燔忽然有些烦躁。
看样子,她真的是牧国平的女儿,至少曾经是。不然,怎么会这样亲昵地叫那个人,楚弃凡。都是巨富之家,孩子们来往密切很正常。
客户经理已经看出了楚燔在应付,并不是真来办业务的有钱人,目光就变冷了。可是蓦地他眼前一亮,目光重新热切起来。
“牧太太!”客户经理全身都洋溢着热忱,大步走向楚燔身后,“这么热的天您亲自来办业务啊?”
侥幸被放过的楚燔,身子朝一边躲闪,扭头看那位牧太太。
是牧国平的现任妻子于珍珠、国锐集团的财务总监,楚燔对她并不陌生。
于珍珠经常在金融频道露脸,有的还是专访节目,比她的丈夫还有名。金融界称呼她为“最美女总监”。
于珍珠像电视里一样打扮得优雅华贵,所到之处留下一阵高级香水的香风,只是小腹已微微凸起。
客户经理讨好地迎接她,她只是微微点头。
“我路过,随便看看。叫你们行长来见我。”
“马上!”客户经理唯唯诺诺地,立刻去打内线电话了。
楚燔一心二用,还关注着打电话的牧翀。
牧翀正说到最后一句:“那就这样了弃凡哥,你好好保重,我挂了,春节我再打给你。”
好像不知打哪儿刮过一阵寒风似的,楚燔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于珍珠......
这优雅华贵、高高在上的女人,正瞪着角落里的牧翀,一双画了浓浓眼线的眼睛,射出森冷的光芒。
太寒冷了,叫人看了后背直冒凉气。
牧翀毫无觉察,收好手机就走了。于珍珠还在恶狠狠地看着她的背影。
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旋转门外。
那两道凶狠的目光忽然扫向楚燔的方向。
楚燔在于珍珠转身之前已经低下头,装作浏览手中的产品宣传折页。
于珍珠脸冲旋转门方向,脖颈僵直,维持这个盯视的姿势足足有五六秒。
银行行长飞一般地飘进了大厅。
于珍珠恢复了正常表情,与那躬身谈笑的行长握手。
……眼前升起了黑雾。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
心头腾起强烈的探求欲,不甘心,怎么也不甘心——
凭什么,他好好的记忆被腐蚀出一个黑洞!他就不信找不回来!
快点想起来,加油!楚燔狠戾地命令着大脑。我才是你的主人!你不能被那种垃圾控制……
他也研究过,他知道这样是有效的,可以激发器官的潜能。人类的大脑非常神奇。
确实有效果。眼前还是一片漆黑,然而脑海深处,响起一个声音,苍老,男性,有几分熟悉,但不记得是谁。
“他这个样子,能立即抽血么?”
“恐怕不能。”一个完全陌生,但是恭恭敬敬的声音回答,“要花点时间,把毒素排出体外……您放心。好在已经抽了一大管血,冷冻起来紧急运送过去了。大少爷跟着过去,也是应付不时之需,问题不大。”
楚燔猛地想起这个苍老男人的身份。
他想继续听下去,可对话消失了。现在,脑海中只有沉寂寂的黑雾。
他很着急。太不争气,就不能再来一点!
脑袋轰鸣起来,剧痛疯狂蔓延,像要把大脑撑裂,他痛苦地抱住了头……
……
“燔总……楚燔、楚燔!你醒醒!”仲夏摇晃着不停流鼻血的男人。
鲜红的血流,将脸庞衬托得愈发苍白,她看得心惊肉跳。这男人刚刚不是还抽了很多血给楚弃凡。
他应该是被魇到了。不知为什么流鼻血,但既然是梦魇,还是快点叫醒他。
“楚燔?楚燔?……”
怎么喊都不醒,男人紧皱着眉毛,疼得直出汗。
去掐他的人中。还是不醒。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吃了镇静类的药物。
手忽地被他握住,按在了汗津津的额头。
仲夏愣住,放轻了声音:“燔总?楚燔?”
两道漆黑剑眉渐渐舒展开了,鼻腔也不再涌出血滴。只是,她的手一直被他控制着。
鲜血染红了楚燔的衣领,以及脖颈后雪白的枕头。仲夏看见了床头柜上的医药箱,左手不能动,只得抬高右手从左手臂上越过去打开盖子。
所幸手臂还够长。
一只不锈钢小盒里装满了酒精棉花,镊子夹起一块,给楚燔擦净脸上的血迹。没及时刮脸,青青的胡茬冒出来一层,从下巴颏儿一直蔓延到脖颈,于是她又拿了块酒精棉花,把脖子也擦了擦。
被收拾干净了似乎很舒服,男人嗓子眼儿里发出惬意的“嗯……”
这下睡踏实了。仲夏盯着被楚燔扣住的手,心说,你倒是赶紧醒过来啊大哥,不知道闫大夫给你服用了什么,可我还有一堆事儿呐。
试着抽回左手。他已经不攥那么紧了,但还是……唔,无法脱身。
“乖,好好睡觉啊,乖,没事的……”她用右手轻拍他的肩膀,嘴里低声哄着。
探望仲丽琴的时候,看见过刘华这样哄母亲入睡。
果然有效,抓住她的大铁掌渐渐地松开。
仲夏抽回了手。
呼,自由了。
恰好手机震动了,她赶紧蹑手蹑脚溜出卧室。
床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第23章 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动她
电话是李其打来的,说今天有个顾客买了一大批硬盘, 存货可能不够了, 问仲夏是不是现在就给厂商下单子。
“你下吧,按老规矩就行。”仲夏把几个需要注意的点都交代了, “预付一半,到时候把支付链接发给我。”
“好嘞。”
生意真是越来越好了。挂掉电话,仲夏心里美滋滋的。
九成是楚燔的功劳哎。
默念着这句话,轻轻推开卧室门……
“啊, 燔总你醒了。”
楚燔已经坐了起来, 半靠床头, 正盯着小柜上沾了血的酒精棉球出神。
仲夏急忙走了过去, “抱歉, 我接个电话,吵醒你了。”
“这个, ”她把那些用过的酒精棉扔进垃圾桶,又指了指同样沾了血的枕头,“你睡觉的时候流鼻血了,我给你擦来着, 还没顾得上扔掉。”
楚燔揉了揉太阳穴。怎么搞的,竟然又……
“刚才一直是你在我旁边?”他依稀记得耳边有女孩儿轻柔的声音。
仲夏老老实实地答:“对啊。闫大夫让我帮忙照顾他的病人, 没想到是燔总您。燔总口渴吗?我给您倒杯水哈。”
楚燔看着她转身接了杯纯净水,接过来一饮而尽。
“谢谢。仲小姐,你怎么会来医院给闫清帮忙,你不是要照看店里?”
“噢, 我来……看一个朋友,刚巧遇见了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