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红色唇印刻在她的脑海里,过去无数个日日夜夜,她都渴望长大,长大。所以,他终于看到了么?
下午四五点钟的阳光还很明媚,穿透巨大的落地窗,反射在干净白色的地板上,将室内映得很亮。
破碎的光斑打在乔眠衣服上,衬得她脸庞更加苍白没有血色。沈云黎皱眉,从学校就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但抽屉里的心形盒子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
现在,却问不出口了。
沈云黎起身从饮水机倒了杯热水,放在两人面前的小圆桌上,微凉的手掌贴在她的额头:“不舒服吗?”
乔眠的体温很正常,但在他触碰的那一刻,还是烫了,从心脏传来的温度。
她坐在沙发上,他站在她身侧,乔眠费力的仰着头,声音透着几分虚弱:“有一点,睡一会儿就好了。”
坐回她对面的沙发上,沈云黎将想了一路的问题压在心里:“去休息吧,不舒服的话告诉我。”
“嗯。”
乔眠没有逞强,从沙发上站起来,但走到他身后停下了。和他生活了四年,毫不夸张的说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乔眠从小就很聪明,她知道怎么让他开心,知道怎么撒娇能躲过他的批评……
“叔。”乔眠低低的叫了一声。
“嗯?”沈云黎转过身,手臂随意搭在沙发背上。
“我拒绝他了,不会早恋的,”乔眠望着他深邃的眼睛,顿了顿,“不会喜欢他们。”
只喜欢你。
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沈云黎心中堆积的不快消散了大半,再看她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终究是心软了。
“嗯,快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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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眠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支离破碎的画面堆积在梦里,有爸爸,有冬冬,还有姜思烟和秦朗……
过了许久,沈云黎悄悄打开房门,灰色的地毯很厚,走在上面没有丝毫声音,他来到床前注视着睡梦中的人,梦里也不安的皱着眉头,光洁的额头冒着细汗。
沈云黎疑惑,今天……发生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的退出房间,换了件衣服,取下玄关处的车钥匙,准备去附近的药店买些日常需要的药。
爸爸和冬冬陷在火海里痛苦挣扎,而他们却放肆地笑着,乔眠身体仿佛被定住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法动弹。
“爸爸,爸爸……”
她猛地惊醒,气息紊乱地喘着气,窗外太阳已经落下去了,乔眠擦了下脸,呆滞地望着满是泪水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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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样子似乎病的不轻,沈云黎回到家,想让她量□□温后带她去医院,再次推开她的房门——
被子掀开一角,没有人。
“甜甜?”
将药扔在茶几上,沈云黎拿出手机拨她的号码,修长的双腿从厨房到卫生间迈着,没有人,而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从她卧室传来,沈云黎眼眸透露着一丝慌乱,走向她的房间。
手机安静的在桌子上响着,直到挂断。
今天,她太异常了。
坐在她柔软的床上,沈云黎环视着温馨的卧室,浅灰色的家居服被她随意的扔在地毯上,他出神地望着,仿佛能看到她出门时焦急的身影。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卧室只有裸粉的色块还有些鲜明,沈云黎面容阴沉,棱角分明的线条隐没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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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两旁的路灯已经完全亮起来了,沈云黎开车平稳地行驶,目光在路边两侧游移,蓝牙耳机中传来模糊的声音。
“小乔没在,你是不是话说重了?”夏晟闻摘下金丝框眼镜,将电脑合上放在一旁。
沈云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问问星野知不知道。”
“你等一下。”夏晟闻穿上拖鞋,几步来到隔壁星野的房间,“你云黎哥有话问你。”
星野将笔放下,接过电话:“喂,云黎哥。”
“小乔没拿手机出去了,知道她去哪……”沈云黎正问着,对面十字路口突然一辆车横冲直撞的过来,沈云黎猛打方向盘。
星野正要说话,只听对面传来紧急刹车的声音,他心惊道:“云黎哥没事吧!”
沈云黎活动了下发麻的手腕,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启动了车子:“没什么,她在学校有其他好朋友吗?”
“小乔今天回到家之后没和我联系,学校……”星野思索着,这么一想,她在学校的朋友真的很少。
“送她礼物的男生叫什么?”沈云黎面无表情地开车,目视前方的双眸泄露了几分冷意。
星野却心里一惊,云黎哥这都知道了?
“叫秦朗,不过小乔跟他不熟,在学校没接触过。”生死关头,星野望着坐在自己床上的老哥,努力为小乔辩解。
“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沈云黎问。
“没有,不过你稍微等一下,我找同学问问。”星野说完先挂了电话,翻起了手机联系人。
听沈云黎在电话里那语调,夏晟闻也着急起来:“喜欢小乔那男生,怎么样?”
“帅,成绩好,有钱。”星野划着通讯录,简单明了地总结着,似乎又想到什么,他抬起头望着夏晟闻说,“秦怀青的儿子。”
“秦怀青?”夏晟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下一秒脑子就清明了,“是那个秦怀青吗?”
“嗯,就是那个。”星野说完打起了电话。
夏晟闻在一旁皱着眉,秦怀青的儿子,那确实够有钱的,现在他们公司的那座大厦,就是他们秦氏的地产。
换了件衣服,夏晟闻也拿着车钥匙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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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秦朗坐在病床边,无力地望着刚注射过镇静剂睡下去的妈妈,忽然手机震动了,他连忙轻声走出病房。
“你好。”高级VIP病房外并没有很多人,秦朗的声音在走廊里有些空旷。
在道路上漫无目的的行驶,男生的声音从耳机传来,沈云黎眼眸渐渐燃起无名的火,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了的怒意。
“我是乔眠的叔叔,她和你联系了吗?”沈云黎压着声音问道。
秦朗对电话那边人的身份感到意外,礼貌的说:“叔叔好,她没有和我联系,请问她怎么了?”
又是不知道。
“没什么。”沈云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挂断了电话。
心灰意冷混合着浓重的焦虑,这么晚了她会去哪?一个女孩,一个很漂亮的女孩,还生着病……
想到这里,沈云黎不由得重重踩下油门,车子疾驰划破越来越浓的夜色,沿着绵延的公路朝郊外驶去。
第20章
陵园。
乔眠坐在乔云海墓碑前,面色平静,噩梦惊醒的不安恐惧都消失不见了,似乎在这里,她才安心下来。
“爸,躺在这里的是我该多好。”乔眠笑了,轻轻抚摸着墓碑上他的照片,“我不会怪爷爷奶奶的,等我长大赚钱了,会好好照顾他们。”
之后就是久久的沉默。
月亮高高的挂在夜空,向大地撒了一层清辉,乔眠借着月光,手无意识的拔着一根又一根小草:“但我真的好恨她。”
“对不起爸,我好恨她。”
鼻子传来一阵酸楚,乔眠气自己不争气,这都多久了,竟然还会因为那个女人哭。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乔眠出来的时候穿得很薄,她搓了搓胳膊,从地上站起来。那个梦把她所有的理智都吞噬了,那一瞬间特别想爸爸,于是什么都不顾得跑过来。
乔眠失神的坐着,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想到沈云黎可能担心,乔眠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回去,然而她刚转身,就看到皎洁的月光下,一个清晰的身影朝她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闹什么?”沈云黎站在她两米外的距离,气息紊乱地微微喘着。
他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眼眸里充斥着浓重的担心就这么望着她,乔眠心瞬间变得灼热,刚刚平复下去的心情又翻涌起来。
她快步走到他身边扑进他温暖的怀里,手臂紧紧缠在他的腰上,脑袋埋进他的胸膛,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没闹。”
沈云黎呆滞地望着前方虚无的夜色,少女的气息源源不断的涌入鼻间,身体毫无缝隙地紧贴着,她越是柔软,他越是僵硬。
似乎哪里出错了。
贪恋他的温暖,乔眠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手臂越缠越紧……
沈云黎喉结微动:“甜甜……”
意识渐渐回来,乔眠的手渐渐失去力气,松开了,她抬头泪光闪烁的望着他:“叔,对不起,我……”
“想爸爸了?”
“嗯,心里好难受。”
错乱的地方好像慢慢归了位,沈云黎心中微不可察的异样也消散了,除了自己,难过的时候她还能依赖谁呢?
温热的指腹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湿润,沈云黎碰了碰她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烧:“都多大了,还像个小孩子。”
他的错愕起疑和安心,整个过程乔眠都看见了,唇角的苦笑一闪而过,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去取得他的关心和温暖。
“我想回家了。”乔眠将感情又藏得深不见底。
“走吧。”沈云黎将衣服披在她身上,和她并肩走出了陵园。
车停在不远处,乔眠刚坐进去,就突然一阵恶心在胸膛翻涌,她急忙打开车门,踉跄地蹲在地上干呕。
车内弥漫着浓重的烟味,沈云黎自责地握紧了拳头,随即打开所有车窗来到乔眠身边。
“还好吗?”沈云黎打开矿泉水,放在她手中。
乔眠喝了些水,气息慢慢平稳下来:“没事。”
就像碰到烫的东西会本能地松手,乔眠对烟的憎恨,已经形成了最直接的生理反应。沈云黎从前很喜欢烟草的味道,但因为乔眠,这四年来他已经戒掉了……
今天,他有些乱。
风灌进车里,烟味不久就被吹散了。车子重新启动,在昏暗的公路上缓慢行驶,忽然间,沈云黎的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