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指针指向九点一刻,整整一个小时。
薄祁烬抽完了半包烟。
他没有烟瘾,只是偶尔烦躁的时候会抽,烟酒解乏,这一个小时却抽了半包,基本没断过,一根抽完再点下一根。
烟雾来不及散,聚集在角落,将他包围。
手机响过几次,他没接,也没有挂断,任由它震动。
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包厢的门依然关着。
两分钟前走过来的霍归舟‘啧’了一声,“原来他本名叫许青山。”
“大哥把他带回去的时候他奄奄一息,治了半年才勉强能下地,跟个哑巴似的,谁问都不说话,还他妈一身倔脾气,要不是看在他那一手好枪法的份上,早就被我那些弟兄们扔出去喂狗了。”
“当初他的五脏六肺被炸得七零八碎的,就只吊着一口气活着,那颗心脏可是我兄弟换给他的。”
“薄总想带他走,可以啊,先让他把命留下。”
霍归舟手指捏着一颗骰子把玩。
他左手手腕上绑了根暗红色的真丝发带,是女人的东西,并且,有些年代感,被袖口遮挡,只露出一点暗红色的边角,远看像是一滴干涸的血渍。
“或者,你们应该先问问他,他到底愿不愿意走,”霍归舟随性轻笑,“毕竟你们这类人,讲的是忠诚和义气。”
烟盒空了,薄祁烬随手丢进垃圾桶。
五官淡漠,嗓音无波无澜,“霍老板以为我想带走他?”
“不然呢?”霍归舟挑眉,“他好像对你那位未婚妻挺重要的。”
薄祁烬站在窗前,俯视着城市的车水马龙和人来人往。
“所以,我只要确定他还活着就够了。”
霍归舟抛起那枚骰子,准确接住,意味深长的瞧了薄祁烬一眼。
有点意思。
————
回到清禾别墅,已经很晚了。
薄祁烬从厨房冰箱拿了冰袋出来,给慕婳敷眼睛。
“他怎么说?”
慕婳不仅眼睛红肿,嗓子也哑了,精神很差,好一会儿才开口,“他说……他的命是别人给的,让我忘记见过他,他说……许青山已经死了,他说,以后不会再见我,让我不要告诉他家人他还活着,许家人已经承受过一次失去他的痛苦,不能再来第二次。”
霍归舟能说出那样的话,就代表他有足够的自信确定许青山不会背弃他们。
“宝贝,你不能再哭了,否则明天会见不了人,你明天还有工作,不是么?”薄祁烬低头吻去女人眼角滑落的那滴眼泪。
“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他把慕婳抱到怀里,慢步走上楼,语调温和。
“你想要的,我会尽我所能给你。”
慕婳抱紧薄祁烬,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小脸藏在他颈窝,声线又低又弱,“我不知道……我没想要什么……”
“可是你一直在哭,你很难过。”
从见到许青山的那一刻,眼泪就没有停过。
“……我忍不住,薄祁烬,青山他是英雄,可现在只能用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毁了容,也不敢见自己的家人,我难过……”
薄祁烬肩头的衣服被慕婳攥紧,他停下脚步,她哭出声。
“可是所有的难过都比不过他还活着的幸运。”
“他还活着,这就够了。”
第329章 你是我的公主殿下。
“薄总,我给您发了一封邮件,里面就是私家侦探查到的池小姐过去四年所有的资料。”
“嗯,”薄祁烬挂断电话。
他走出浴室,床上的慕婳已经睡着了。
薄祁烬轻轻拿起床头的paid,把播放到一半的电影关掉,给慕婳盖好被子,只留一盏台灯,关上房门。
去到书房,打开电脑。
邮箱里最新一封来自秦时的邮件,详细记录了池秋眠在国外的生活。
薄祁烬从第一个文件夹开始看,鼠标不停的往下翻,在浏览到第十个文件的时候停了下来。
果然,她休学过一年。
文件里写着,这一年池秋眠停掉了学校的课程,搬了新家,几乎足不出户,邻居都很少见到她,有一个朋友照顾她,但这个人现在下落不明。
良久,电脑屏幕暗了下去。
书桌上一盏台灯,光线映着薄祁烬眉头阴沉沉的。
池秋眠接到薄祁烬电话的时候还在实验室,她这边是中午十二点多,别人都去吃午饭了,实验室就剩她一个人。
“哥。”
“最近学校忙吗?”
“还行吧,课题做的差不多了,我现在主要就是整理数据准备写写文章,早点发表早点毕业。”
“毕业后是想回国还是留在国外?”
“哥,”池秋眠拉了把椅子过来坐着,笑问,“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工作问题了?”
薄祁烬淡淡道,“想起来了就问问你。”
“我已经签了这边的一家公司,暂时应该不回国了,诶?哥,你那边应该是晚上十二点多了吧,你怎么还没睡啊?熬夜不好,早点睡。”
“嗯,准备睡了。”
通话结束,薄祁烬靠着椅背,黑眸微瞌,手指按着太阳穴,五官棱角堆砌着冷漠的躁戾。
他对池秋眠的关心,太少了。
————
慕婳太久没回慕家,慕成峰这次出差回来之后,直接给薄祁烬打了通电话,让他把慕婳带回慕家吃顿晚饭。
“董事长稍等,我问问慕婳今晚有没有工作。”
薄祁烬把电话稍微拿远,另一只手揉揉慕婳的头发,问她想不想回去。
慕婳不舒服,神色恹恹,“不想。”
“你爸说他都一个月没见你了,你再不接他电话,他可能就要让人去剧组堵你,”薄祁烬好脾气的哄着,“你婶婶去你们家了,董事长可能是觉得不太方便,所以才让你回去一趟。”
慕成海去世的早,留下孤儿寡母,她们没事一般不会来慕家。
慕婳想了想,还是点了头,“……那好吧。”
薄祁烬把手机拿到耳边,“董事长,慕婳晚上回来。”
“她倒是挺听你的话,”慕成峰板着脸冷嗤,“祁烬你也一起回来,有点事要跟你说。”
“好。”
慕婳靠在薄祁烬怀里昏昏欲睡,手里的剧本还没翻几页,她是勉强撑着在看。
薄祁烬皱眉,捏着女人的鼻尖,“你怎么总是想睡觉?”
“我困啊,”慕婳拍开男人的手,揉揉眼睛,“就是很容易累。”
新电影开机在即,她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
她已经可以接受许青山的事了,但晚上还是睡不好,薄祁烬觉得这样下去不太行。
“正好我下午有空,把医生叫到家里来给你做个身体检查。”
慕婳用笔弹了男人一下,“你才有病呢。”
她就只是嗜睡而已,又没什么别的毛病,春困秋乏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我不是说你有病,”薄祁烬无奈,“检查一下总没什么坏处,嗯?”
不管有病没病,只医生一检查就肯定得吃药,慕婳想想就头疼。
“不要,我没空。”
她起身就准备走人,被薄祁烬长臂一勾搂着腰抱回去,“你是不是欠收拾?”
“下周,下周行吧?我今天得把剧本看完,晚上还得回慕家,真没空。”
“明天。”
“下周。”
“不想明天那就今天下午吧,我现在就打电话,”薄祁烬作势去拿手机。
“明天!”慕婳把剧本盖在脸上忍住打人的冲动,语调拉得很长,“明天我自己去医院总行了吧,你真是越来越胆大了,总想着收拾我。”
薄祁烬低笑,“你是我的公主殿下,我哪儿敢。”
“……啧,不仅胆大了,还越来越油嘴滑舌,你很危险啊薄祁烬。”
他以前可是很毒舌的,动不动就怼她。
“怎么?不喜欢听?”
“……喜欢。”
甜言蜜语,谁会不喜欢呢?
———
有一个小女孩在院子里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