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牛奶。
他喝过的。
她心底一惊,余光瞥见他好像一直在看着电脑屏幕沉思,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于是又悄悄将牛奶放回去。
偷偷舔了舔唇,舔净唇上的奶渍,力图不让他发现。
沈京墨盯了盯屏幕,微微向后靠,她也有点儿紧张地抬头去看他。
一双潋滟的杏眼如猫瞳,眼尾微微上扬,直勾勾地瞧着他,很像是他第一次在街边遇见她那时。
视线总是那么勾人,像只馋嘴吃不饱的小猫。
又纯又欲。
“可以按照你们的计划来,我会跟贺寒声接洽,后续有调整我也会找你商量。”
他淡淡地说着,从口袋中摸出手帕,展开了,她刚“嗯”了声答应他,见他已展开了手帕,下颌就被他轻松地捏住了。
他力道很轻柔,鸦羽般的黑睫沉下,低睨着她,眉眼舒倦又温柔。
他不急不缓地将她唇角的奶渍擦净了,淡淡地笑着:“我不是说了,要吃药,不能喝吗?”
她仰起头看着他,紧张地眨眨眼。
他都看到了?
“还喝的我的。”他当然看到了。
“……”
“我再去煮——”
她着急要起身,手腕儿却被他轻柔地拉住了。
他眉目沉沉地看着她,拉着她又坐下来,移眸微笑的同时,推过去了那杯牛奶。
她才注意到,她刚喝时,唇搭的方向和他的是同一个方向。
玻璃杯的杯沿上只留下了两个重叠的白色痕迹。
“……”
她的脸立刻红了。
“喝吧,”他松开了她的手,视线又回到电脑屏幕,低声嘱咐道,“一会儿出门穿厚点,晚上我监督你吃药。”
*
陈旖旎中午和怀兮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坐了会儿。
怀兮的拍摄在下午,她上午就踩上了十厘米的恨天高在大楼里来回穿梭。
果然是当过国际超模什么都能兜得住的,正常人受不了穿这么久不说,谁还能跟她一样健步如飞。
妆容精致的怀兮踩着高跟鞋一进来,便吸引了咖啡厅里多数的目光。
她头发一扬,生气地坐下,对陈旖旎道:“我又分手了。”
陈旖旎浅酌一口咖啡,看着一边的文件,已经见怪不怪了,头也没抬,笑了笑说:“这次又是哪个?星熠还说上回你陪他去打针,还碰见你之前在这边好的那个儿科医生?”
怀兮换男朋友很快。
漂亮的女人男人缘总不会差,可男人运,却不太好。
这么多年,陈旖旎眼见着她好了好几任,最长的也就三四个月,最短的一周就告吹。没个真正能停留在她身边的,分手的原因也各种各样。
“对,之前是碰见了那个儿科医生,”怀兮才打完电话,气儿还没顺,“不过不是他,反正就是很生气。”
陈旖旎知道她喜欢喝半奶无糖的拿铁,在她来之前已经给她点好了。
这会儿手轻轻一扬,示意她:“喝点儿说。”
怀兮端起咖啡,用个小勺轻缓地搅开了拉花,思绪也沉淀下来,有点儿委屈地说:“就是他妈不同意他和我在一起。”
陈旖旎翻看文件的手一顿,不觉将那纸张捻出了痕。
她抬头,淡淡道:“为什么?”
“觉得我是模特吧,不干净,”怀兮有点儿苦涩地说,“就觉得混这个圈子的,没几个干净的吧……他家很有钱,但比较传统,长辈都建在,对模特圈有偏见。”
怀兮越说越生气:“我出来混了这么几年,没要过我爸一分钱,全靠我自己——得了,这下更怀疑我不干净了,觉得我肯定是被哪个有钱的男人包养了。”
陈旖旎对此倒是有点儿感同身受,转手扯了张面巾纸递给她,徐徐笑道:“你管别人怎么说,什么东西怎么来的自己不知道?分的对。”
“……真的?”怀兮接过她手里的纸巾。
从前陈旖旎也主动对怀兮提过一嘴,大致说了她以前给一个有钱的男人当过六七年的情人,后来还是不了了之了。
怀兮一开始也觉得她是爱慕虚荣,但想想也不是。
如果真的是贪慕拿点儿钱,她放着大好的LAMOUR不打拼,一个人跑来国外漂泊,还生了那个男人的孩子。
如果真的是爱钱,早就利用这个孩子嫁入豪门了。
可陈旖旎不是。
怀兮也是最近才知道那个男人是沈京墨。
能在这边碰见,也不知是缘还是怨。
但想想一个男人能从她十七岁对她念念不忘到她三十岁,他今年三十五岁了也没结婚,如果说没在等她,鬼都不信。
如果说没爱过,鬼也不信。
“当然是真的,”陈旖旎把手下的文件推过去,是下午拍摄的相关事宜,他们还要跑一趟外景,“赚钱重要,男人算什么。”
可能是年岁渐长,她的心智也明显不若从前了。
若是六七年前深陷囹圄而不自知的她去看现在的自己,可能不会再走那么多的弯路,吃那么多的苦头。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年是走了好,还是不走好。
如果能早点知道他是爱她的,或许她会心软留下来。
但也许,还会走得更彻底——因为他的家人不允许,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互为对方人生的败笔。
——以前她如此深刻地认识到。
可现在细细去想,真的,是败笔吗?
“是,赚钱重要。”
怀兮破涕为笑,心情也好了不少。
其实她就是因为在圈内没靠山,过于清白,才混成如今的鬼样子,从国外混到国内,再从国内混到国外,一直不温不火的。
但她曾经也风光过,不过如今风头不再了罢了。
说到这里,怀兮问了句陈旖旎:“那你呢,男人重要还是赚钱重要?”
言外之意很明确。
毕竟她和沈京墨的事最近都传遍了,过往的事一遭遭地被人挖掘出来,添油加醋了不少,也知道她最近与沈京墨有复合的迹象。
陈旖旎自然知道她要问什么,笑了笑道:“孩子重要。”
“……哇,”怀兮惊叹一声,“好会偷换概念。”
陈旖旎向后靠去,浅酌咖啡。
怀兮才注意到,她大衣之中穿的是一件黑色的旗袍。精致的银线拓着朵朵海棠花,小巧的半圆领和繁复盘扣将她脖颈掐得纤长又漂亮。
早听闻陈旖旎原来在LAMOUR时是旗袍不离身的,她在国内给LAMOUR拍杂志的那次,与陈旖旎也有过一面之缘。
以前不觉得,如今一看,隔了六年,还是旗袍最适合她。
“我暂时还不想回国,”陈旖旎轻轻吹拂开咖啡的热气,“Venus才起步,需要我。”
“你为什么不回LAMOUR?”
“六年了,LAMOUR有自己新的团队了,已经不是以前的LAMOUR了。”
“那你跟沈京墨的事……”怀兮咬了咬唇,不知自己直接问是否冒犯,便嗫嚅着问,“你对他还有感情么?”
陈旖旎笑了笑,坦诚地点头,“有。”
“一直有?”
“从,”陈旖旎顿了顿,想到早上偷喝的他的那口牛奶,不自觉盈盈笑开了,“从今早开始的吧?”
“那星熠呢,”怀兮也笑,弄不懂她的事,便不再多问,“对了今天是周末吧,又去托管班了吧?”
“没有,”陈旖旎淡淡道,“跟他爸爸出去玩儿了,好像是去击剑还是游泳去了。”
她说的倒是漫不经心仿佛水到渠成的,可把怀兮吓了个半死:“这就认爸爸了?”
怀兮的记忆中,星熠那个小人来疯可是成天拽着贺寒声喊爸爸的。
陈旖旎想到那张字条上的“沈星熠”也不知如何对怀兮解释,就像她也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一样。
剪不断,理还乱,说不清。
好像也不可说。
多说一分僭越,少说一分疏离。
好像是刚刚好的温柔啊。
刚刚好。
她心底默念这个词,没直接对怀兮解释,站起身,拢了拢大衣衣领,准备上去拍摄了。
一路走,边颇感轻松地道:“正好,有人陪星熠玩儿,我也赶紧忙完吧,忙完就有时间陪他了,这些日子我怪愧疚的。”
怀兮跟上去,“晚上他把星熠给你送回来吗?”
“不啊,”陈旖旎转眸笑道,“来接我一起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旎旎被幸福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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