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吗。
她抬头,凝望他干净流畅的下颌线,用打量的视线描摹他深刻英俊的五官,还有他好看的眉眼。
不知不觉,就看了很久。
在他感受到她在偷看,向她投来目光时,她轻轻地垂下睫,掩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累了?”他沉声地问。
她轻轻点头,靠在他身上,突然很想好好地睡个觉。
“累了就回家。”
*
酒会在沈京墨走后没多久就散了。
本来今晚的主角就是他和江星窈,顺带着叫了几个家族德高望重的长辈聚在一起,攒了这么个局。
沈江两家是世交,两家的爷爷辈还是在解放年代一起扛过枪炮打过仗的,实打实的过命的交情,后来两家还一起经商,风雨中互相扶持走了这么多年。
从前长辈就想孙辈可以成一桩好姻缘。沈京墨与江星窈正值适婚年龄,还是一个大院儿里一起长大的。如果能促成,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还没切入正题,主角之一就离开了。大家只得悻悻散了。
沈何晏和陆眠等人快走光了才从婵宫出来。
在长辈面前喝酒一直得捏着端着,陆眠的酒量高中那会儿就是出了名的吓人,根本没喝痛快,嚷嚷着要跟沈何晏再去找个地方,喝够了再回家。
陆眠的哥哥陆听白今晚不在,人在国外出差,怪不得这么晚了陆眠敢散了这个局又去别处喝。
如果陆听白在,她定是没这个胆子的。她从小就怕她哥。
想起来,江星窈曾也有个哥哥。如果有幸还活着,应该与沈京墨的年纪差不多一般大了。
沈何晏没叫人过来接他。
为了那个武打片里的男二号,他最近在疯狂地健身,如果不小心让经纪人知道了他大晚上去喝酒,肯定是会被骂的。
他也很重视这个角色。
圈内圈外都知道,宋璨导演的片子,别说是男二号,就是个稍微要在镜头露个脸的男N号,也是别人磕破头都求不来的。
江星窈当初去试了个女N号宋璨都没给她,还暗暗讽刺她之前那个注水的影后。
大家也都说的没错,如果没有沈京墨,宋璨绝不会考虑到他。当时微博官宣了他出演男二,下面也一群人怀疑他是带资进组的关系户。
只是,今晚这种类似的话听了太多,就变了味道。
看似是在恭喜他,实际是变相地讽刺他如果没有沈京墨,必将一事无成。更何况,虽不明说,其实从小到大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越想,心头越不快,就决定与陆眠再找个地方喝两杯。正好陆听白不在,陆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在外面喝酒,总归不让人放心。
就是不知,陈旖旎怎么样了。
陆眠叫了司机过来接他们。
上了车,沈何晏打了电话过去还是关机,对陆眠说:“陆眠,你给陈旖旎打个电话。”
陆眠昏昏欲睡,听他这么说,怪异地问了句:“这么晚打电话,用什么理由?她应该跟你哥在一块儿吧。”
“……”沈何晏脸登时黑了一层。
陆眠掩着嘴笑,拿出手机,说起话来舌头都直了:“行——我帮你打,你不好意思问她嘛。”
打过去,还是关机。
“你看,关机啊——你操心她就去她家楼下看一眼,如果灯亮着就在家,灯没亮——”
陆眠意味深长地停在这里,忽然就不说话了。她人也有点儿醉醺醺的,在车内七歪八倒的,坐都坐不稳了。
沈何晏倒像是被提醒了,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让司机绕路从天鹅湾的高架上绕过去。
天鹅湾商圈众多,高楼云集。三层高架如深黑色的巨蟒虬盘交绕在一起,从下个路口下去可以直达S&R大楼前广场。
没开到目的地,沈何晏就喊停了。
远见沈京墨拥着道纤细人影从大楼中出来,上了他那辆车牌和外形辨识度都极高的黑色迈巴赫。
穿过夜色,扬长而去。
陆眠一手支着有些昏沉的脑袋,顺着沈何晏愣滞的目光望着那个渐行渐远,逐渐与黑夜混为一体的黑色车屁股,淡笑着,吩咐司机开车。
*
陈旖旎靠在一边的车窗上,无力地睁着眼,目光涣散开,看漆黑的夜色从窗外飞速地滑过。
车内静得出奇。
沈京墨手上还有些工作,用平板电脑随手回复着一封电邮。修长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打。
有光从窗外掠过。
光点顺着他线条流畅分明的下颌线蔓延向上,勾勒出他好看的唇锋轮廓与高挺鼻梁。电脑莹蓝色的光映射在他镜片上,他眉眼轮廓被掩藏得虚幻模糊。
她趴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
回复完了,他疲惫地关了电脑,抬起手,想揉一揉眉心和眼角。
忽然,一双略带热意的手接近他。
她凑过来,替他小心地摘下了眼镜。
他愣了一下,不戴眼镜时,眸色都朦胧柔和了几分。看着她,唇牵起,无声地笑了笑,开始揉自己的眉心。
她人稍稍后仰,手握着他质感寒凉的眼镜,放在胸前。头枕上他腿面,依偎在他怀里,伸出胳膊,也抬手揉了揉他的太阳穴。
但只揉了一会儿就不安分了。指尖沿着他下颌线滑下,抚摸他的喉结。
她透着倦意的眼挑起,由下而上凝望他,认真叫他一声:“沈京墨。”
“嗯。”他阖着眼应。
“我想跟你上床。”
“……”
——蓦地,车头向前一耸。
开车的司机听到这么一句,不留神踩了脚刹车。
猝不及防的,她差点儿就依惯性沿着他腿面滚下去,他立刻伸手揽住她,不悦地抬眼,从后视镜与向后瞄的司机对视。
视线冰冷得吓人。
司机吞了吞口水,默默地说了声:“对不起……沈总。”然后重新发动车子,过了路口拐了个弯儿,直往白鹭湾而去。
她抬头去看他,捻着他衬衫纽扣,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好不好?”
他伸手探了探她额头——没那会儿那么烫了。应该是吃了药的结果。
任她这么躺在她腿上,在下面直勾勾地观察他反应,他始终没什么神色,抬起头,看向窗外。
再也没话。
*
电梯门缓缓关闭时,整个人还是懵的。
吃了药人更困倦,刚走到半路,她就那么偎在他怀里睡着了。朦胧中,听见他用低沉嗓音对司机说了另一个地址。
她昏昏欲睡地睁开眼,窗外夜色在眼前徐徐铺开,景象越来越熟悉。
才发现,是她家的方向。
而这会儿他们就这么僵在一层,很久,谁也没动作。
“几楼?”
男人的声音沉稳成熟,带着微微沙哑,有一丝惑人的性感。
“……22。”
她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才伸手去按楼层。
这是她从两个月前搬了公寓后他第一次去她家。那时他们分手中,房子是她自己买的,她也没告诉他地址在哪,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人一病,反射弧好像也慢了。
她还在出神,身后忽然贴过个柔和的气息,混着淡淡缕缕的清雅男香。
他扬出手臂,越过她。
一截骨节分明的手腕儿从烟灰色西装袖口窜出,淡青色的血管虬盘在他略显瓷白的皮肤上。
修长食指晃在她眼前一瞬,按下了按钮“22”。
按了楼层,沈京墨就站了回去。他靠在电梯墙上,手臂抱在胸前,沉沉合着眼。
他一身挺括的烟灰色西装,纽扣未解,裹紧一线窄腰,整个人立在那里,笔挺修长,气势清雅矜冷。
头顶,暖橘色的光线掠过他鸦羽般的眼睫,落下一层浅淡的影。一道疲惫青痕。
他似是极困倦,像是睡着了。眉眼沉静,没了素来的疏离寡漠,轮廓柔和了不少。
半天谁也没说话,是他忽然开口问她:“除了何晏,还有谁来过你家?”
“……”她怔了小半秒,倏然听懂了。
他这话的意思应该是——“还有什么男人来过你家。”他好像很在意沈何晏或者别的什么人知道她家密码的事。
她靠在一旁,无力地笑了笑,没说话。
他缓缓睁开眼,一双幽沉眼眸凝视她,也笑。笑声深沉低哑,透出掩不住的愉悦,一字一顿却都是寒意:“告诉我。”
“……我今晚很累。沈京墨,我不想跟你吵架。”
“很累吗?”他笑着凝视她, “累的时候,你跟别的男人也会说‘我想跟你上床’这种话吗?嗯?”
她就是那会儿看着他,不由自主地说了那么一句,而且她今晚真的没劲儿跟他折腾了,“谁不想跟好看的男人上床啊……但是我今天真的好累……”
他没等她说完,忽然就靠近她。抬手,沾着凉意的指腹温柔地抚了抚她额角,感叹了句:“真烫。”
她收了声,眨了眨眼,怔然看着他。
“是病了,才这么累么?”他自动略过了她那句话,没什么情绪地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