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走路缓慢,因为眼前的她步伐一直不快。
冬日的暖阳打在人的身上,让人觉得懒洋洋的。付勋州很享受此刻的时光,竟然会希望她走得再慢一些。
大概是付勋州这番打扮真的很时尚也非常富有朝气,以至于路过的年轻女孩子都会下意识地侧头看他一眼。
付勋州却丝毫不在意这些眼光,因为他的眼里从始至终就只有周又菱。如果可以,他很想上前牵住她的小手,把她的手一同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以前的他太忙,无法顾及她的感受,也无法照顾她的身心,现在的他想要全力弥补。
穿过斑马线,街对面便是干洗店了。
周又菱的脚步不由开始加快,甚至忘了自己眼前还是红灯。
等她反应过来,只听到“滴滴”的喇叭声,继而她的胳膊被人用力一拽,整个人扑倒在一副结实的胸膛前。
付勋州带着周又菱倒退回马路牙子上,却依旧不打算松开抱紧她的双手。
他是着实被她刚才的行为吓到,若不是他动作快一步,那辆车已经撞上了她。
仿佛是劫后余生,付勋州的心跳异常,后背也冒出一层冷汗。
周又菱的脸贴在付勋州的胸膛前,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她的鼻端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气息。可她却觉得异常的气愤,不知为何。
怀孕,带给她的除了身体上微妙的变化,也让她的心理时刻动荡。她容易胡思乱想,也有些暴躁易怒。不过绝大多数时候,她依旧是那个开心的周又菱,不在乎世俗的眼光。
付勋州的手轻轻得拍了拍周又菱的后背,企图给她一些安慰:“以后过马路的时候小心一点。”
他自己也注意到,他的声音其实在微微颤抖,于是他努力在克制,便显得愈发清冷严肃。
周又菱却猛地一把推开付勋州,气急败坏地朝他吼道:“付勋州,你能不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们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彼此互相不打扰,这样不好吗?”
不知何时,街对面的红灯变为绿灯。
过往行人匆匆。
路过的人都会不自觉将目光往这对年轻的男女身上望去。
俊男美女,多数人认为的黄金组合,却也抵不过现实,不得不分道扬镳,甚至撕破脸皮,怒目相争。
周又菱和付勋州之间其实并不算体面,他改变不了现状,她急于摆脱过去一切。
可彼此都心知肚明,心里的一块角落仍然有对方,否则不必如此难堪。
付勋州的手缓缓放下,有那么一刻甚至觉得心里像是被人隔了一刀那般难受、疼痛。
他没有说话,周又菱便上前一步用力捶打他的胸膛,吼道:“你走开!不要再跟着我了好吗!”
付勋州退无可退,后背靠在一堵墙上。
看着周又菱微微发红的眼眶,付勋州朝她摇了摇头。
他脸上的落寞像是一个迷失在街头的小男孩,那般孱弱、无助。
第59章
付勋州从未否认过自己身上存在的问题。
然而所有的这些问题, 没有一个人提醒他,也没有人告诉他。
他就像是一个肚子在夜间行走的盲人,自己在一条道上摸黑前行,全然不知在婚姻里,他早已经走进了死胡同。
最后他被判死刑,甚至无法为自己申诉。
他不擅长狡辩, 也不爱争辩。
他知道自己自私、无能、他也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
离婚后的这段时间, 付勋州幡然醒悟,他明白自己做错。
就像是做错了一道考试题目, 他知道答案已经太迟,他仍想要尽力去弥补, 不想留有任何遗憾。
可是现实告诉他, 感情不是一道简单的加减乘除化学物理,即便他想要弥补, 对方也不会给他机会。
周又菱就站在付勋州的眼前,可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离她很遥远。
是他先将她从自己身边推开的, 他没有任何资格去抱怨。
周又菱转身离开的背影时如此决绝, 她似乎是真的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付勋州背靠在墙上, 一直看着她离自己远去。
周又菱进了干洗店, 没多久她从干洗店出来。
她头也不回, 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离开。
傍晚四点, 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 悄悄地撒落下来, 不仅笼罩了整个大地,也让付勋州的心里染上一层阴霾。
如果说在感情的事情上付勋州是一个不及格的学生,那么在事业上,他或多或少有些成就。
付勋州已经正式向集团提出了辞呈,接下来的就是工作交接。身为一个大集团的领导人,可以给他交接的时间为三个月。
大年初八,付和煦一脸头地翻看集团各个子公司的资料,在经过漫长的一个小时的苦读之后,他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对付勋州露出一个苦笑:“太难了,我真的太难了!”
付勋州仍坐在他习惯的老板椅上,低头在处理相关的审批。
闻言,他抬头道:“正常情况下你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彻底熟悉集团业务,今天才第一天,你觉得难是正常。”
付和煦翻了翻白眼,把手上的文件夹一放,走来搬了条椅子坐在付勋州面前:“老弟,咱们来打个商量,你看怎么样?”
付勋州用签字里利落地签下自己名字的最后一笔,继而把笔放在一边,懒懒靠在椅子上问付和煦:“什么商量?”
付和煦笑呵呵的,一脸贼兮兮地说:“你看,哥哥我这些年在情场上也算是一帆风顺,让我来相助你追回弟妹一定不是什么难事!”
付勋州闻言脸色淡淡,对于这个提议看似丝毫不感兴趣。
主要是,他对付和煦这个人的行事作风不太感冒。
付和煦又朝付勋州坐近了一点,说:“你看,这些年你没见我在感情上栽过跟头吧?”
付勋州微微扬眉,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付和煦伸手一把揽住付勋州的肩膀,说:“这样,要是我帮你追回了弟妹,你就不要离职,你看怎么样?”
付勋州面无表情地将付和煦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开,温馨提示道:“九点半的集团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做做准备,和我一起去。”
付和煦立马换上哭丧的脸,哀嚎道:“我太难了,我真的太难了!”
付勋州起身,无视付和煦的装模作样,径自离开。
集团会议于五分钟后在集团会议室召开。
付勋州从小到大不喜迟到,他遵守时间观念,做事情也一向非常严谨。通常情况下,他都会提前五分钟到达会议室。
知道付勋州的习惯,所以但凡有付勋州会参加的会议,所有高管也会提前五分钟到达,总之是不能比付勋州晚。但这中间,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付勋州的二伯付之强。
付之强现任汽车电子分公司总经理,总所周知,汽车电子一直是整个集团最为盈利的一个分公司。
今天的集团会议,实则也是几个子公司的高管坐下来对今年的工作进行计划和梳理。
但到了九点四十,汽车电子分公司的总经理付之强却迟迟未出现。
付和煦乖乖地坐在付勋州的身边,见付勋州一直低头在签署各种审批文件,不由小声问:“这是等谁呢?”
付勋州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出声示意:“不用等了,直接开始吧。”
等会议过了将近二十分钟后,付之强才姗姗来迟。
付之强在家中排行老二,当初付老爷子准备交集集团事宜的时候他一直以为自己会顺理成章成为集团董事长,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一个付勋州。
这三年,付之强一直不满付勋州的领导,便用这种手段变相来抗议。
见付之强进了会议室,付勋州抬手示意正在说话的高管暂停。
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付之强顺势笑道:“怎么了?”
付勋州看着不远处的付之强,微微低头对着话筒道:“二伯,这天气太冷,您是赖床起不来了吗?”
此话一出,无声的会议室里付和煦带头轻笑。
付之强往椅子上一坐,说:“你别说,这天还真的冷。”
今天南州市最高气温只有5摄氏度,这对南方城市来说着实已经算得上是严寒。
付勋州抬眼看着付之强,冷声道:“要不这样,您干脆以后都不用来了,这样也省得出来受冻。”
以往即便是付之强怎么迟到早退,付勋州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却当着在场所有领导人的面不给付之强半点情面。
付之强气得牙痒痒,却一时之间也不能辩驳什么。
没想到,付勋州跟着又说:“我记得没错的话,二伯今年也有六十了吧?是该退休了。”
付之强皱眉,道:“什么意思?”
付勋州面无表情道:“字面上的意思,二伯应该听得懂人话吧?这样,我会让人事部尽快拟定合适的人选接替您的位置,到时候您就可以安享晚年了。”
“啪”的一声,付之强用力一拍桌面,粗着脖子道:“付勋州!你别太过分了!你别以为你最近做的事情我不知道!你赶走了你姑姑付之清,现在就要赶走你二伯我了是吗!你简直就是忤逆不孝!”
付勋州端正坐在主席的位置,会议室里开着足足的暖气,他今天只穿了一件纯黑色的圆领卫衣,和往常穿正装的样子大不相同。但是,他身上那股熏灼的气势不怒自威。
这样的付勋州,就连付和煦都觉得有几分瘆人。
付和煦其实一直都很明白付勋州是什么样的人,犹记得学生时代有一次付和煦要拉着乖乖学生逃课去看一场球赛。没想到回程的路上却碰上了几个小混混在欺负一个小女孩。当时付勋州二话不说拿起路边的一块石头就朝小混混的头上砸过去,直接把人砸得头破血流。这样还不算,付勋州一脚怕是将其中一个小混混踢地下半辈子无法再行男女之事。
要说狠,付和煦是永远都没有付勋州狠。
很显然,这几年付勋州的处事一直让付之强掉以轻心了。
等付之强大闹大嚷够了,付勋州从自己的桌面上抽出一份文件,直接甩在付之强面前:“二伯,您这三年的工作整个集团都看在眼里。对于您辛勤付出的一切我代表集团深表感谢,但您毕竟可能是真的老了,这三年的收益都只能是负增长,着实让人感到唏嘘。”
业绩摆在面前,付之强顿时哑口无言。
这三年,付之强就是算准了付勋州不敢对自己怎么样,所以懒懒散散。
付勋州微微一笑,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相信您已经尽力了。但很抱歉,集团不需要您这样的废物。”
这话是笑里藏刀,付之强被侮辱得颜面无存。
他这张老脸几乎是被按在地上践踏,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气之下,付之强冲过来就准备当场和付勋州拼命。
付勋州面色平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付之强冲到他面前的下一秒,保安瞬间一把按倒付之强。
从头到尾,付勋州都没有正视付之强一眼,在付之强被拉出会议室的时候,付勋州转头朝一位高管道:“刚才讲到上半年的计划了,烦请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