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衍晟转头身子透过落地窗从上到下,看着楼层外川流不息的车子和渺小到极点的人们。
这一刻他们的眼中,他是不是也如此无助?
凌奕发觉自己何其有幸,总能看见贺先生如此脆弱的一面。
“所以你在自责,一开始你就没护住她,现在你又护不好她。可是贺衍晟自责有用吗?这些是你可以控制的吗?你也只是个人,也不能主导信息的走向和事情的演变过程,还有你放任她的已经够多的了,她也该学会自我成长。”
手心的铁盒被捏的咔咔作响,他红唇微抿心底泄露的全是一片幽色。
“何况,她也不是个承担不起的人,所以对她有信心点好吗?贺衍晟别忘了你还有自己的使命,你还有你自己的方向和太多你要守护的东西,就真的这么不管不顾了吗?”
贺衍晟扫了他一眼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收纳架上颜色最深的那份文件。
凌奕知道这个男人的反攻开始了,当初贺家、贺氏、尹萧萧带给钟梓汐的痛苦有多少如今这个男人就要用多深的砝码去回攻。
所以他一直庆幸当初没有选择和这个男人做对手,太狠了,真的是一点余地都不肯给自己留。
手上的文件被放到桌子上,正中央的那抹深色与办公桌形成极大的反差。凌奕伸手去拿文件夹,贺衍晟手指轻压,神色无变的看着某人。
“你放心吧!我懂得分寸。”
这是独属于两个男人之间的交付,也是他们之间的信任。
“去做吧!西郊这一站注定是要拉开帷幕的。”幽深的声音熨烫的很沉,像暗夜的一道火在灼烧。
凌奕苦笑,悠悠叹息。
“早就知道你已经想清楚了,我也知道但凡是你决定
的事情从来就不走回头路,就当是我不死心就当我还想再问一遍。”
凌奕伸手拿起这份文件,举在手上。
“这份文件一旦开启你就等同于和所有的正义道德相悖,也许你的名声从此声名狼藉。还有你的家世、父母、和所有商场上曾今嫉恨过你的对手,这一次他们会像饿狼一样毫不手软,你都想清楚了没有?”
贺衍晟看着他手上的那份文件,轻飘飘的,可那背后所承载的代价从来就不轻。
那是他对于钟梓汐的承诺,他说过她想要的他都会陪着她去拿到,无论什么。
这一次,他没有失信;这一次,也许他会负了所有人,唯独不肯负她。
“贺衍晟你真的要用这一份文件,在葬送贺氏的同时还要把你辛辛苦苦一手打下来的晟宸也置身其中吗?也许还会有更好的方式,OK也许我不重要,也许那些投资对你来说也不重要,也许合伙人的利益即使没有这些凭借你贺衍晟的本事你依旧可以为他们赚回来。那你告诉我你自己呢?你的名声、地位、努力、和一直以来坚定不移所付出的方向呢?就这样不要了吗?不会心疼?不会后悔吗?贺衍晟你可不可以对你自己好一点?”
贺衍晟默了很久,随后笑的云淡风轻。
“怎么,这么激动?还是舍不得晟宸第一特助的位置?大不了,过几年我再还你一个便是?左右不过是从头再来,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男人不以为意的开口,丝毫没有一点舍不得的紧张感。
“滚,一个特助,老子还不稀罕,这边得天天供你驱使,那边还得费尽心力帮你处理私事,累。”
凌奕毫不客气的回击,一点也没客气的指出刚刚贺衍晟是怎么翻脸不认人。
贺衍晟笑着摇头,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语气依旧简单。
“是吗?那你一副舍不得的模样干嘛?”
凌奕懒得招架,也是一副意兴阑珊的回着。
“舍不得?舍不得什么啊?舍不得找骂吗?”
贺衍晟懂凌奕心里有气,换做是他也一样。男人扭头看了一眼桌上在灯光下照的闪亮的金属铁盒,它发着光,好像在对他笑。
即使如此心底就已经很满足,他眯了眯眼睛眼神迷离又空洞。
“凌奕你一直问我是否舍得?那当年呢?当年的那些事情、那些本不该存在的舆论、钟毓的嘱托你不知道当时的她对我说‘渡我一劫让我护她此生。’当初作为女婿、作为丈夫我都没能尽责,当年的我尚且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那么这一次呢?论公平是不是也该轮到她了。”
这样一个深情如一的贺衍晟让凌奕无法说拒绝,也没有一个完美的理由和借口去佐证。
“你放心吧,你的选择我都会支持的,现
在我不知道这一切对不对。但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愿意支持你一如既往,贺衍晟这是当初我对你的承诺,我说到做到。”
一句“谢谢”空洞到极致也不足以支撑贺衍晟的抱歉,可现在除了这声“谢谢”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声什么。
“凌奕,谢了。”男人沉着面容地苦笑,一切都不过是那样苍白。
他嘴唇动了动,最后不过化成一句。“走了。”
“凌奕。”
贺衍晟突然叫住他,男人没有转身,贺衍晟知道他在听,也知道他都懂。
他哂笑一声,兀自开口。
“钟梓汐是我这辈子唯一不敢拿来赌的意外,而你是我的兄弟,你们在我心里都很重。谁我也不想失去,你懂吗?”
男人站定片刻,手中的文件夹握的很紧很紧,依旧是没再留恋直接离开,贺衍晟就是有这种本身,一秒戳人心!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 那些他所经受的压力
【钟梓汐,你很幸运,一直很幸运,无论是从哪个方面。很多事情不仅需要用眼睛去看,更需要用心去感受,也许不止这一件江航菲!】
直到走到门口,手握门把,这句话凌奕不知道是说给贺衍晟听的还是为了说服讲给自己听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左右不过是白手起家,我陪你重新来过罢了。上一次我们可以创造一个晟宸,这一次为什么不可以呢!”
话音落地男人径直打开门把走了出去,身后的人愣神了很久,久到那抹阳光照在他身上多了一丝灼热感。
慢慢,他嘴角漾起了一缕浅笑,那句轻声的“谢谢”在空气中经久不散……
钟梓汐承认她的心很乱,小姑娘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归路在哪?
就像生命里这些她难以承受的事情如道道枷锁一般,一层一层的束缚着,从没清过,一直一直。
八月的街上人很少,太阳金灿灿的照着,略过皮肤都有一层隐隐的刺痛感。
一眼望去城市里高楼耸立,金属表层的高泽度被阳光灼烧的亮度很高,温度同样如此。
廊檐下透过玻璃窗传来一阵阵浅浅的咖啡香味,有些勾人。咖啡馆内的客人不多,零零散散的坐着。
透过玻璃窗钟梓汐好像看见了自己,看见了那个记忆中的他们,有笑颜,有欢乐。
每分每秒都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仿佛只有里面才是静谧的。
深色的装修风格,和木质的桌椅透着咖啡豆的沁香让大脑变得逐渐清醒。她推门走了进去,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一杯咖啡,一碟甜点。
这样消磨时光的日子似乎离她越来越远,她单手撑着脑袋手捧着咖啡杯,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川流不息的车静静的发着呆,目无所想。
“钟梓汐。”
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钟梓汐僵硬的放开马克杯木然的回头,这个声音对她而言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
从前江航菲总爱跟在钟梓汐身后小学妹小学妹的叫,说话间的言辞也没有正经过。
那个时候为此,江航菲不知道多少次被贺衍晟明里暗里修理的有多惨,一个偏让叫“大嫂”,另一个又爱叫“小学妹”。
这一反一复差别甚大,故而教训与往事都显得惨不忍睹。而江航菲基本上就属于那种故意死性不改的类型,明知说了就会被骂,偏偏每一次还都上赶着讨骂。
原来时间过得那样快,原来这些,再回忆听起来竟那么像上个世纪的事情。
“学长。”
江航菲点点头,似乎也没敢相信。“原来还真的是你啊,刚刚我在外面还一直不敢上前认,以为是我自己看错了。”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谁也没有先开口,可很多细微的感受就已经变了。
如今的江航菲再也不像从前那样,看到钟梓汐就喜欢没完没了的逗她。而他身上也不负当初的那份洒脱与欢愉,好像有的都只是满面的
深沉,和眼底闪躲的目光。
其实玩战术的人心都脏,布局全面,谁又能独善其身。
这一刻她好像有点明白,站在最前面的贺衍晟身上担负着什么。
而江航菲当年那么死心塌地的跟着贺衍晟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有很多话想去问,明明从前只要想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开口,如今一句疑问,一个真相都要在心底反复斟酌。
因为这么久没见,谁也不知道哪句话就会成为对方的雷区。
江航菲端起面前的咖啡轻抿一口,嘴角微微上勾。
“梓汐,你从前面对我从不会这样无措,怎么,我们现如今就生疏到连个问题都不能问的地步了吗?”
钟梓汐左手扶着杯壁,右手的咖啡勺不断在拉花上搅拌着,她眼底的惧色泄露了自己的紧张。
“是啊,学长,可你从前也从不会叫我梓汐的。看来,时间真可怕,我们这么久没见,再见面倒没有人敢聊重点。如今见面寒暄,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痛痒,是啊,学长,我们都变了,可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当初所有人都变了,却唯独没有谁肯给我一个答案。”
钟梓汐的清冷和冷静是有目共睹,看来一直以来看似被保护很好的人,其实过得未必如意。
可是这个答案真的该由他来开启吗?而无论过多久他都是始作俑者的衍生品,这份承担他永远无法躲避。
江航菲手指倚在左下颔的轮毂处,笑的不动声色。
“不错啊,小学妹,好久不见,你的口才真的是愈发的好了。”
钟梓汐柔情尽消,整个人都陷入了防备的状态。“是吗?学长,许久不见,你也变得愈来愈不够真诚呢,现如今你眼底的清澈明朗还存了几分?”
钟梓汐不留余地的咄咄相逼,曾经她自问自己不是个不留余地的人,与人相争面红耳赤都不是她喜欢做的事情。
是啊,连钟梓汐都会咄咄逼人不依不饶了,难不成还要求别人都留在原地默默不变嘛!呵呵o(* ̄ ̄*)o
“清澈明朗?是啊,都没有了生存在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谁的清澈明朗还能一如既往呢?让我想想啊,还真有,你老公就是啊,只可惜你从来都不信。”
果然能跟贺衍晟一同共事的人,绝非善类,可从前钟梓汐一直都觉得江航菲不一样,他们师出一门。
原来人家不过是懒得同她玩罢了,或者只不过是看在贺衍晟的面子上。
如今的江航菲一举一动都不似最初那么和善,他现在的攻击就真的是不留余地的攻击,让她很明显的招架不住。
‘钟梓汐,你真蠢!’
“你……什么意思?学长怎么现在商场上的那一套,你现在一学就会凡事话说一半留一半,让人猜不透了是吗?”
也许早就猜到了他在说什么,可就是不敢想不敢去确认,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就是对的。
所以才会在这里一而再再而三的装傻,江航菲眼神清明看着钟梓汐,那目光如一道利刃狠的不
带一丝犹豫。
手心搅绕着咖啡勺遁的一下,碰到咖啡杯上蹭的一声响的不得了。
“小学妹,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怎么你一向聪明难道还需要我说的那么明显?”